叶柒知道不下是不行了,可一见栖梧这副模样……
“我……我……”她看着叶柒,眼神躲闪,支吾不定。
叶柒只得无奈一摆头:“得,闭上眼。”
“诶?”不待栖梧反应,她便瞬间觉得自己被倒了过来。闷头一忖,竟是叶柒将她扛在了肩上。
“这是本姑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你肌肤之亲。”叶柒恨恨然道,“不行你也找个相好,以后让他抱你。”
栖梧:“……”
陆晴萱几乎是疯了一般朝下面追去。她不晓得洛宸发生了什么,只知那火光闪烁的几下很是诡异。一时间,她也顾不得保持安静,居然开口低喊起洛宸的名字来。
火光蓦地一滞,很快便朝石阶这边迎来。陆晴萱依稀能看到持松明那个人的轮廓。
其实,这条石阶并没有多长,不过洛宸刚下来时,恐怕暗中藏有什么,走得缓慢又停留了些许时刻,才给众人石阶很长,下面很深的错觉。后来又因着四周太黑,火光几乎被黑暗吞噬,无法大面积地反上来,才会显得这般微弱与渺小。
陆晴萱全速奔跑,石阶又是向下延展的,一跑起来便再也刹不住脚。她一路而下,最后居然径直撞进迎过来的人怀里。
“这般急,发生了何事?”洛宸见她撞来时,早已把松明丢在了地上。三支,其中两支已被她熄灭,方才确然只是怕陆晴萱瞧不见,特地多燃的。
陆晴萱被洛宸双手兜在怀里,许久不能平复因疾走而剧烈的喘息,心却在这一刻无比踏实。她快速地喘息几声,贴在洛宸怀里,惊心未定道:“我看到火光往那边去了,还以为……以为……”
洛宸轻笑一声,揉了两下她的头发:“以为什么?”
“……”陆晴萱从她怀中缓缓地抽出身子,微仰着头定定地瞧着她。洛宸嗓音温柔道:“傻姑娘,我无事。”
陆晴萱这才一怔,又欣慰地笑了起来。
很快,男人们也沿着石阶下到底部。蓬鹗大概半道上想起叶柒又折了回去,是以,他是跟在叶柒身边下来的。
叶柒扛着栖梧将将站定,听见洛宸的话便急着回呛,“你无事,本姑娘可要被压死了!下药的看着瘦,扛起来还真费劲。”
“所以,你可以放下我了?”栖梧闷声开口,听上去颇有些委屈。
叶柒:“……”
原本只是想将栖梧扛过尸堆,不想陆晴萱一路狂奔怎么也撵不上,她竟就这般扛着栖梧跑了一路。
陆晴萱打量了四周一圈,对洛宸道:“你之前在那边站着一动不动,是发现了什么?”
“是。”洛宸点了点头,眸子滑向一侧,“此处,倒开始像个陵墓了。”
陆晴萱也眼瞳一亮:“你究竟发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说了,可有奖励?”洛宸意味深长地觑着陆晴萱,眼神中再一次浮现出那般索求的意味。陆晴萱这才读懂她先前在陷坑机关那儿用意颇诡的一瞥,没防备心鹿一撞,登时红了脸。
“你……不正经!”她嗔道,抬手从洛宸怀里挣脱,举起松明剜她一眼,“不说就不说,我自个儿去瞧,免得总被某些人白占便宜。”
“……哦~”洛宸被她说得一愣,转头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要奖励’便是占便宜,晓得了。”
陆晴萱:“……”
她悻悻地睨过洛宸一眼,不再争辩,只恐过会儿又被她花言巧语的绕进去。却是举着松明,往洛宸方才待着的地方走去。
洛宸眉眼一弯,但笑不语,只紧随在她身侧。
男人们又多燃起几支松明,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向四周照上一照。
“这好似,是一条长廊?”陆晴萱左右来回地打了几转,发现这里依旧是一个类似通道样的地方。只是比之通道,又宽敞得很,顶部两侧的墙缝里,还有些藤蔓状的植物披挂下来。
这令她不由想到了曾经上山采药,见到的那些生长于悬崖绝壁上的孤松。每一棵粗壮的根,都拥有挤开土砾,钻碎山岩的力量。
只是洛宸先前瞧的地方,好似并无甚独特之处。
叶柒随其他人踱了几个来回,渐渐停下脚步不知忖着什么。随后又瞧着石壁一处出神。
这个位置,恰好与洛宸看的位置相对。
她想起三年前,有个人不知走了什么运,从巩平侯墓中顺手牵回一对镶金琉璃盏,和一块血蝉玉樽。
只可惜他识货只识得价值,不识得凶吉。那块血蝉玉樽是块名副其实的血玉,怨气横生,将这人折腾得半死不活。其家里人无奈,只得请自己出面解决。
原本她也以为,只要将东西还回去,再烧几道符纸做些法事,事情便算了了。岂知到了墓里,无论怎么按照那家人的说法,也找不到存放血玉的地方。
那一桩买卖,几乎害得叶柒把命丢在墓里。后来她才知道,巩平侯生前,是名闻天下的机关大师,不幸被人陷害惨死,这才怨气难消。而找不到血玉存放地的原因……
忖至此,叶柒伸出手,开始在面前的石壁根上摸索,不多时,朝着一处一掏,复向下一压。只听对面的墙壁里发出几声咔哒咔哒的响动,整面墙壁的砖石竟然都动了起来。
陆晴萱才同洛宸猜度这座石壁可能的蹊跷,忽见石壁一下子变作数块,在机关的作用下,尽皆向周遭的墙壁里掩去。
这墙壁,居然是空的!
陆晴萱下意识扯紧洛宸衣袖,不自知地先后退两步。不待二人弄清个中原委,顿时又见不计其数的棺材,从墙壁更深处被推了出来,恰好填平了砖石掩去后留下的空缺。
其他人听见响动,自是纷纷朝这边赶来,岂知一眼望去,恨不能骇得头发都要倒竖起来。
洛宸的眸子终于沉了下去,也明白了为何方才,她听见这面墙壁后有空气钻过罅隙的哨音,但是当她站在墙壁前面时,又看不出任何怪异。
只是现下,面对着数目如此庞大的群棺,她进不得又退不去。真就是从一个困境陷入了另外一个困境。
这些棺材被推出来之后,四周即刻恢复了寂然,仿佛何事也不曾发生。陆晴萱壮着胆子凑上前去,发现这些棺材上都刻画着一幅接一幅的图画。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些画棺连缀起来,大有陵寝中刻画墓主人生平的壁画的意味,还真是应了洛宸那句“开始像个陵墓了”。
第86章 故月
“真是活见鬼,我请送过这么多主,还从来没见过把画画在棺材上的。”叶柒眉眼一挑,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
洛宸站在第一棺旁边道:“墓室壁画,多出现在达官贵人墓中,或画其生平,或粉饰其生前势力阵仗,如今偏绘在这诡异之处,确然令人匪夷所思。”
“哎哟喂!这个丑东西,莫非就是墓主?!”才说着,叶柒凑上前一觑,立时发出一声惊叹,旋即转头对栖梧道,“下药的,你平时穿你们苗疆的衣服,也没这么膈应人啊。”
栖梧:“……”
陆晴萱瞧着第一幅壁画——准确说是棺画无时,拍了拍洛宸的肩膀,低声道:“你看画上这个苗族男人,像不像与另外一个人像重叠?”
“嗯。只是不晓得,用意几何。”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长得这么怪异的人吗?”陆晴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最好的解释便是这是两个人,然后被画在了一起。
洛宸垂眸不语,绕到第二个棺材前,才声音悠悠地道:“既是画,多半有故事,瞧完,兴许便晓得了。”
她话音才落,蓬鹗只觉身边的角落里,蓦地有什么东西轻震了一下,不待他告知众人,整个长廊忽地被火光填满,变得通明起来。
似乎有风从什么地方通进来,洛宸素白的衣摆被轻轻吹拂,微动如羽翼扇动,发出几声轻响,随即却又寂然无声了。陆晴萱小心捕捉着周围的细微响动,警觉得似一只夜间窥探的灵猫。
叶柒倒是桃花眼一弯,笑了起来:“画嘛,总是要给人看的,如果不是歌功颂德,便是虚张声势咯。不过别紧张,我瞧来,无甚大事。”
洛宸睨着斜上方的一盏壁灯,不知怎的竟想起龙泽山地道中的那些灯,想起了老瞎子,想起了许许多多的过往,一时觉得心尖上一绞。竟然缓了良久,才问叶柒道:“此话……又怎讲?”
“阿叶的意思是,这些壁……棺画如此诡异,如今又点了灯火,无非有意让人看来知难而退。”栖梧的状态,已经让人瞧不出是冷静还是害怕得过了头,却道了这样一句话出来,“尤其是,似我们这般‘别有用心’之人。”
叶柒听完眸子一闪,意味不明地渐渐扭头觑向栖梧:“下药的,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懂我。”
“懂不懂,已然是腿软在这儿了。”栖梧苦笑一番,似是自嘲,“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叶柒扯着嘴角无奈摇头,余光一瞥,见洛宸和陆晴萱已经沿着棺材的顺序瞧了过去。她摆了摆手,示意男人们跟上,自己则架起走路有些磕绊的栖梧,追着二人脚步而去。
画上的颜色,大多鲜艳亮丽,不像是年份太久之作。倘若联系有关沥血剑的种种,时间倒也有吻合的可能。
不知不觉,所有人已然深信,这座陵与沥血剑有脱不了的干系,是以,这画也被他们在不自知中,当成了一条颇为重要的线索。
但见第一幅画上,男人身穿青色苗服,站在一个半人高的台子前面,左手用火钳夹着一根长条状的物事,右手里握着一柄小锤。在台子周围,还用石青点了一些凌乱的墨迹,像是飞溅的什么。
这太明显不过了。男人分明是在锻造一件物事,看形状,当是一把剑。那些点染的石青,自然用以替代锻打时飞溅的火星。
“看来,这个人生前是个铸剑师,而我们要找的沥血,恰好也是一把剑。”叶柒不太相信这是巧合,倒像是所有的一切就应该指向这里才更合情理。说罢,她轻挑了下眉眼,便去瞧第二幅了。
男人依旧在锻打剑身,只是比之第一幅,那个仿佛与他重叠的人像更加清晰了,画面也更加凌乱不堪。叶柒眼睛睁大了一圈,竟忍不住忖起来:画画的人究竟是在炫耀技艺,还是当真干了一件混账买卖,连人都不好好画?
她一头想着这些,又对第三幅画隐约有个猜测。待和蓬鹗到那边一看,果不其然,画上当真变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还是这个穿苗服的男人,而另一个男人,看上去身材则要更高大一些,穿的是汉人衣衫。叶柒停下来,恰好停在陆晴萱和洛宸身边。随即,所有人亦都围了上来,停在这第三幅画前。
显然,任谁都对这两个男人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我来猜一猜。”叶柒一只手托住下巴,一只手绕在道袍一角的流苏上绞着,道,“两个人,一开始共同以铸剑为生,后来铸着铸着,两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对,一定如此。后来,后来……”
她兀自说得起兴,还连表演带比画,丝毫没有发现其他人已经移了步子,去瞧第四幅图画。陆晴萱见她这般忘情,揶揄笑道:“别乱猜了叶道长,人家怕你累着,早给你画好了。”
叶柒极度嫌弃瞟了陆晴萱一眼:“半点儿神秘感也没有,这般无趣,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陆晴萱:“……”
洛宸将目光从棺画上移开,黑玉石般的眸子无波无澜,自然亦没有温度地在叶柒脸上扫了一通,淡然道:“无妨,我亦是旁人不娶的。”
叶柒:“……”
陆晴萱:“……”
方才还多话得紧,被洛宸一呛,叶柒也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些废话。她抬手展了展身上衣衫,居然挤到了最前面,对着第四口棺材,出神地瞧起来。
比之前三幅图,第四幅的画面竟然有了一种完全的割裂感,人物是被刻画在棺椁左右两侧的。而中间的大面积区域,皆是留白,仿佛有意制造出罅隙一般。
穿苗服的男人站在左侧,手中拿着锻造用的工具垂首低眉,似乎心中郁结着一股颓丧之气。而穿汉服的男人则在右侧,锻造台上的火星飞溅,犹如九天焰火,光华灼灼。
他正在努力锻打着一把剑的剑身,虽然只是画上呈现的,但依旧可以看出它的身形娟秀。令人称奇的是,剑身与剑铗是一体锻造的,这对锻造技艺的要求相当苛刻,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导致锻打出来的宝剑一整个走了形。
洛宸瞧着,心头蓦然有些发沉,双手不自知地紧握起来。又堪堪地向下一幅图画面前走去。
“这……怎么越画越离谱了?”叶柒瞧着画面上大小已经完全失和的两个人,不得不瞠目结舌。
与第四幅图一样,依旧是穿苗服的男人在左,穿汉服的男人在右。自古以来,以右为尊,如此安排倒也无甚不妥。只是,穿苗服的男人与穿汉服的男人相比,身形整整短小了一半,还弓着腰缩着脖子。如此猥琐之态,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哗众取宠!”叶柒啐了一口,不屑道,“你看他那表情,像是谁欠了他几百几千两银子似的。”
洛宸的目光在画上逡巡一番,心上沉重越发强烈。最终,仍是停落回穿汉服男人手中高举的那把剑上。
她面朝着棺材背对众人,平素又时常隐藏着七八分的情绪,故而不曾有人发觉,她此时状态已然与平常有异。她目光寂然,发了癔症般紧盯着画中男人,仿佛迫不及待要将人剖开看穿。
终于,心上恍然,洛宸好似一瞬间读懂,不由震惊道:“他,是在嫉妒。”
“……”
气氛莫名怪异起来,众人彼此相视,一时默然。叶柒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着飘问道:“谁嫉妒谁?嫉妒什么?”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穿苗服的男人嫉妒穿汉服的男人,嫉妒他造了一把很厉害的宝剑。”蓬鹗蓦地想起什么,接叶柒话道,“你看,咱们汉人多厉害,就是比苗人……”
77/178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