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姜鉴只庆幸自己打开语音的时候刚好戴着蓝牙耳机,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的外放。
微信语音条中的虞清泽还在说话,姜鉴却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姜知远和那个秘书一起出现在医院的事。
有些事情早有征兆,只是当时姜鉴未曾意识到而已。
姜鉴一时说不上有什么感觉。
虞清泽告知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使用太多技巧,言语简单直白,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大概是这样的语气加上事件来的太过突然,让姜鉴有些反应不及,情绪反应有些迟钝。
好像也谈不上难受。
但也不是无所谓。
心好像被装在一个密封的袋子里,它在其中的所有反应都被袋子隔绝开,变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突然一只玉白且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姜鉴:“?”
侧头迎上骆书新担忧的眼神。
姜鉴的表情转为疑惑,“怎么了?”
骆书新:“这话该我问你,怎么这副表情?”
姜鉴:“?”
姜鉴迟钝的不止一点点,“我什么表情?”
骆书新:“……”
空白失神中又有一点委屈的表情,像被主人虐待过又被抛弃的小狗。
复杂的眼神里说不清是眷恋还是释然,亦或是,失落?
骆书新避而未答,瞟了一眼姜鉴的手机,“你在看什么?”
姜鉴动作自然的安熄手机去拿笔,脑子里想起今天早上在车上听的英语新闻,开始胡诌,
“热搜,英国有个很出名的演员今天凌晨去世了,你知道吗?我还挺喜欢他的。”
骆书新很少看剧,但新闻他早上也有听,这时略略放下心来。
确认骆书新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姜鉴才重新打开手机,悄悄和虞清泽聊天。
姜鉴佯装正常,顾左右而言他,问外公祭祖怎么选元旦回来,
[姜炒土豆丝:中国人都过清明的,外国人有元旦祭祖的习惯?]
[姜炒土豆丝:外公该不会被洋节浸淫糊涂了吧?]
虞清泽:“少胡说。”
虞清泽:“外公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生前的生日正好在元旦附近。”
姜鉴看到屏幕顶端显示了好几次的对方正在输入,但每次停下之后并没有新消息过来。
虞清泽可能在措辞和调整语气。
虞清泽:“姑父这件事,我们是从江水市的一个熟人那里听说的,他夫人二胎,做产检的时候碰到了那两个人,姑父也已经承认了。”
虞清泽:“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和爷爷一样,觉得他重组新的家庭之后,你还继续留在他那儿不太方便。”
姜鉴:“……”
何止是不方便,简直是多余。
还没有新人出现的时候,姜知远对姜鉴的忽视就已经初现端倪,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像是养了一只只要给钱就会自己长大的小狗。
有了新人和新人的孩子,姜鉴的位置只会更尴尬。
虞清泽斟酌着用词:“如果你妈妈在世,估计也更想你跟着外公。”
虞清泽:“而且,你外公一直很想你。”
姜鉴陷入沉默。
蓝牙耳机那头的语调很轻,那大概是虞清泽身为一个工科男所能用到的最温柔的语调。
姜鉴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虚,然后侧头看向了自己旁边正在做题的骆书新。
骆书新的侧脸线条轮廓干净,鬓边的碎发落下来,冷白的皮肤与墨黑的发对衬着,视线一直落在草稿纸上。
眼神冷淡平静。
“骆书新?”
骆书新疑惑的侧头看他,冷淡平静仿佛瞬间消失,明明只是眉眼间的微动,却好像突然就从一个冰块变成了一块入口香糯的冰皮点心。
骆书新眼底带着疑惑。
姜鉴:“笑一个。”
骆书新:“……”
他倒是没笑,眼底就写着两个字——别招。
姜鉴自己先笑了。
不过一瞬,自己的情绪便被改变了,他转过头继续给虞清泽发消息,
[姜炒土豆丝:谢谢挂念,不过我还是不跟你们走了]
[姜炒土豆丝:这里没了那个人,还有别人]
[姜炒土豆丝:我不会走的]
[姜炒土豆丝:你要有空,提前帮我做做外公的心理工作]
虞清泽的回复中有明显的疑惑,“别人?”
[姜炒土豆丝:对]
[姜炒土豆丝:我对象,我们约好了一起考大学]
[姜炒土豆丝:抛下他他会跟我哭的]
姜鉴说的一本正经。
大洋那头的虞清泽却盯着回复中的“他”离不开眼睛。
……错别字?
.
虽然嘴上说的潇洒,但姜鉴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说到底,他无法对姜知远的事情无动于衷。
以前他觉得如果姜知远找一个固定的伴侣结婚生子,自己说不定不会那么抗拒。
可现在他真要找固定伴侣结婚生子了,姜鉴却发现自己的抵触情绪并没有少多少。
他在骆书新身上找到了安定感,也看到了一个更清晰的未来,所以对这件事的负面情绪大部分来自于他的母亲。
他替姜妈妈觉得不值。
为了和姜知远结婚,姜鉴的妈妈离开自己的家人,抛弃自己本该优渥的生活,吃了不少的苦头。
可她去世没多久,姜知远身边就开始莺莺燕燕,现在更是三年不到就要娶新的人。
旧人去了有新人,也许很多人都觉得这件事天经地义。
但姜鉴作为旧人的遗物之一,没办法泰然自若。
骆书新不明所以,但仍旧照顾了姜鉴的情绪,格外纵容。
姜鉴也对此有所感知。
他实在爱极了骆书新在这些细节处的温柔,你不愿意说他就什么都不问,他会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尽全力照顾好你的感受。
.
当天放学,骆月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接人。
不过本身事儿也不大,毕竟已经转校好几个月了,各处道路都熟悉的差不多,骆书新自己就能回去。
但姜鉴还是让司机王叔多跑了一趟,绕路将骆书新送到了小区门口。
匆匆忙忙开车出小区接儿子的骆月和送骆书新回来的三人相遇,还好两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被骆书新看到了,给骆月打了个电话。
骆月下车长舒一口气,半开玩笑说差点以为自己去迟了,儿子要被人贩子拐走了。
姜鉴:“我就是人贩子啊。”
两人互相打趣了几句,骆月言语间一切如常。
夜色昏暗,等她走近了姜鉴才发现她脸色不好。
姜鉴:“骆姐你怎么……这个脸色?生病了?”
骆月摆手,顺带打了个呵欠,
“哪儿啊,熬夜直播闹的,本来心说这些天都没睡好,下午补个觉,结果直接一觉睡到现在,闹钟都没闹醒——搞不好是睡前喝了罐牛奶的关系。”
姜鉴诡异的和骆月对上了脑电波,“喝的旺仔?”
忘崽。
骆月伸手和姜鉴击了个掌,默契的模样惹得司机王叔多看了两眼。
他不是没见过和孩子打成一片的,但骆月这种性格确实不多见。
大家站在小区门口简单说了几句就告别了,夜色已深,还得回去洗洗睡,明天要早起呢。
等到姜鉴和王叔离开,骆书新才用隐晦的担忧眼神看了骆月一眼。
骆月再次打了个呵欠,转过脸来正好迎上自家儿子的眼神,
“……”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骆书新:“你最近……”
骆月:“?”
骆书新摇头,把话吞了回去。
骆月抬手着自己儿子的肩膀,将人押回车里,车掉了个头,重新进入小区。
骆书新从反光镜打量着骆月的脸色。
没什么血气,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下有着青黑,皮肤状态也很差,眼角能看得见细纹。
换了平常,骆月早就开始张罗着做保养了,别说熬夜直播,天塌下来都拦不住她嚷嚷着要开始睡美容觉。
骆书新直觉性的感知到骆月这两天有点反常。
晚上他没急着写作业,先去骆月的直播间溜达了一圈,看了看直播间的风气。
说起来“别人不说骆书新就不主动问”的这份体贴也是源于骆月。
骆书新自小就知道,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即使去问也问不出什么的,要真想知道什么得自己慢慢去感知和探查。
骆书新的小号在骆月的直播间待了两个小时,直播间一直很热闹,很多人聊天,虽然偶尔也有说话不好听的人路过,但大多都是对骆月的操作失误不满,有因可循。
其他的聊天内容也都正常,看着不像出了事。
只是骆月直播明显兴致不高,失误多,且话少。
两小时后,骆书新定好的闹钟响了。
骆书新叹了一口气,退出直播间抬手捏了捏山根。
明明作业多的时候,写作业写到一两点也不怎么觉得累。
今天却觉得累得厉害。
今天的骆月和姜鉴看起来都不是很正常。
要不直接问?
可能是和姜鉴变亲近之后,骆书新自身的想法也有了改变。
感知和探查实在让人疲惫,那种明知道亲近的人在独自承受着什么,自己却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极具诱.惑力,可他觉得有些荒谬。
问就能有结果吗?
将心比心,自己遇到烦心事,他们问自己会说吗?——应该不会。
正胡思乱想,他的手机收到了来自姜鉴的微信提醒。
[姜炒土豆丝:睡了吗宝?]
[姜炒土豆丝:没睡的话,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第74章
骆书新的心默然停跳了半拍。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什么?]
[姜炒土豆丝:周日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姜炒土豆丝:带上骆姐]
姜鉴试探的有点别扭。
但凡骆书新这时候瞟一眼日历,就能看到这周末是拥抱情.人节。
姜鉴早就准备周末约骆书新了,只是原计划只有他们两人。
今天看到骆月状态不佳,神色间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姜鉴不知哪根筋抽了一下,突然决定把骆月带上。
反正原本计划就是去游乐场,带上骆月也没差,顶多就是他和骆书新收敛一些。
出去玩一圈放松一下,帮骆月调节一下精神状态也挺好。
消息发过去之后姜鉴就开始忐忑的等着骆书新回复。
可骆书新那边半天没动静。
大约三十秒后,聊天界面顶端才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蜡笔小新:好啊,我没意见]
[蜡笔小新:除了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和我说?]
“……”
姜鉴正在撸一哥背毛的手一顿。
他从之前长达三十秒的停顿里隐约读出了点什么,现在骆书新再开门见山的一问,姜鉴立刻慎重了起来。
不倒一秒,他就定位出骆书新之所以这样问的缘由。
姜鉴抱着猫捏着手机,无意识的舔了下下嘴唇,有些局促。
他面临的是一件大家都无能为力的事情。
姜知远要娶妻生子,姜鉴没有资格拦着他,骆书新更没有。说出来不过是再添一个人陪着烦忧。
姜鉴敲打了几下键盘,却觉得怎么写都不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删掉。
[蜡笔小新: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姜鉴:“……”
手机那头的骆书新仿佛感受到了姜鉴的挣扎,主动转移了话题。
姜鉴突然心一横。
[姜炒土豆丝:我爸要二婚了,奉子成婚]
[姜炒土豆丝:我外公怕他二婚有孩子了就没精力管我,准备接我出国,但是我拒绝了]
[姜炒土豆丝:知道我以什么理由拒绝的吗?]
屏幕顶端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姜鉴就已经耐不住先输入了答案。
[姜炒土豆丝:我说我对象爱哭鼻子,我要是抛弃他出国,江水市得被他哭得发水灾]
姜鉴想了想,又补了个兔斯基表情包。
[姜炒土豆丝:不用太感动,以后记得对我好点]
另一边沉寂了很久。
[蜡笔小新:好。]
单字加句号,却仿佛掷地有声。
姜鉴看着蜡笔小新背景图上的白色聊天框。
伪装出的轻松一旦沉静下来,就会化作另一种沉重的寒凉。
姜鉴突然有点抽风的想,自己现在拒绝外公的行为,和妈妈当初有区别吗?
当初妈妈和姜知远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与骆书新一样,天天黏糊在一块儿,一起计划未来,说过海誓山盟。
所以他的妈妈才能割舍掉自己的家人,义无反顾的奔向爱人。
那自己和骆书新呢?
今天作出的承诺,五年后十年后还会有效吗?
还是说那个时候的他们和现在的姜知远一样,情感被时间冲淡,会毫无愧疚的作出背叛。
这世上没有一对情侣是奔着鸡飞狗跳同床异梦的生活结婚的,在结婚之时,谁不是对自己和爱人充满信心?
可等时过境迁,又有几个人能记得初心?
想着想着姜鉴觉得自己有点魔怔。
不论自己承认与否,他都被姜知远即将二婚生子的事情刺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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