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浩手足无措地在一旁抖着手,阮林从剧痛中分出一点神经,跟他爸说:“先用凉水冲。”
“对对,凉水冲。”阮浩忙拿起水管,对着阮林的脚冲起来。
等阮林觉得没那么疼了,想了想,说:“我还是去趟医院吧。”
阮浩扔了水管:“对,去医院。”
说着,阮浩就要抱起阮林,阮林拦了下,说:“你可别闪着腰了。”
阮浩也是瘦高的身材,看着不比阮林壮哪儿去。阮林扶着墙站了起来,一只脚蹦了两下。
阮林笑着说:“也是右脚,跟聋耳朵一边。”
听着他还挺高兴。
阮林给阮争先打了个电话,没让阮浩一起去医院,让他留下看店。
“爸,你别跟我妈说,让她歇着吧。”
阮争先扶着阮林,跟阮浩说:“等下午我送扣子回来,过来帮你开摊儿,你别着急。”
去医院处理完,阮林坐在长椅上给季怀邈发了个信息,他翘着裹着纱布的脚,阮争先取完药回来,坐他旁边。
季怀邈给阮林拨了个语音回来,问他在哪个医院。阮林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跟他说不用过来,季怀邈说稍等一下。
没五分钟,季怀邈就到了。阮林抬头看过去,季怀邈穿得板正的,没戴肩章,套了个夹克。
季怀邈点头冲阮争先笑笑,喊了声“阮爷爷”。周围没有座位了,季怀邈直接蹲在了阮林跟前,阮争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起身要给他让位子。
“不用不用,爷爷,我马上就得走了。”季怀邈说。
季怀邈顺着阮林的腿,看向他的脚,然后又抬头看向阮林,问他:“疼不疼?”
阮林第一反应是摇摇头,但是他看着季怀邈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原本挂在脸上的轻松笑容淡了些。
阮林点了点头,微微向前倾身,像是不想让阮争先听到。季怀邈扒着他座椅的边,向前探身,阮林说:“其实挺疼的,医生说可能得疼几个小时。”
季怀邈微微皱了眉头,轻声说:“开止痛药了吗?”
阮林摇头,向后退开,换了副神态:“男子汉,疼就忍。”
季怀邈轻笑了下,说:“男人也得相信科学的力量。”
“你怎么在医院附近啊?”阮林问。
“哎,我今天被安排了备份航班,就是如果执飞飞行员飞不了,我去飞。一般吧,备份就是备着,但我顶班那位,昨天吃坏肚子了,我临时被喊去飞航班了。”
“公司催得急,我就想着路上跟你道歉,没想到你在医院。”
阮林笑起来:“那看来今天这饭左右是吃不成了。”
季怀邈扶着阮林出了医院,帮他叫了车,送他坐上出租车才走。
等车的时候,阮林反复问季怀邈会不会迟到,季怀邈说没事,最后季怀邈是卡点到的。
阮林回了家,只能躺着了。林育敏知道之后,咳嗽着来看阮林。
阮浩关店之后急匆匆回到家,手足无措地站在阮林床跟前。
林育敏当然很生气,但她又不是那种能发火的人,只对着丈夫说了句“也太不小心了”。
折腾了快俩礼拜,阮林的脚好差不多了,终于可以下地了。
老房客来住海韵民宿,还想跟阮林聚聚,阮林觉得要是对方知道自己伤着了,一定会来探病,这太麻烦人家,他就扯了个理由,说是也去外地玩了。
季怀邈也到了最忙的时候,两个执勤期中间,他来看过阮林一次,但是那会儿阮林在睡午觉。
季怀邈又给阮林买了吃的,这回是两兜子,还给他留了个字条:干湿结合,别吃上火了。
黄金周倒数第二天晚上,津连港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冰雹。瞬时间的风雨大作,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大雹子砸的阮林家厨房的铁皮顶棚噼里啪啦响,仿佛要砸漏了一般。阮争先穿上鞋就要出去看,阮林喊住他:“下太大了,你等会儿的。”
津连港机场的反应就更大了,冰雹和雷电一起袭来,正值返程高峰的机场却不得不关闭。大批旅客滞留,原本在做工作准备的季怀邈,也被叫下了飞机。
回到公司的休息室,那儿已经坐了挺多公司的同事,都在议论这诡异的天气。
“这也太大了吧,我刚看了眼停机坪上砸下来的冰雹,跟鸡蛋似的。”
“哎,这是不用上班了,但这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家,也是不知是喜是忧。”
季怀邈喝了杯热茶,他回身找座位时,正看见上次帮忙拍照的师弟江枫,他走过去跟人聊起来。
“一会儿不下了我送你回家。”季怀邈说。
“哎哟,那谢谢师兄。”
季怀邈笑笑,又叹口气:“哎,今天又有不少人飞不走,还有很多人飞不来了。”
江枫耸耸肩膀:“我们这行业看天吃饭,咱们是习惯了,旅客不好接受啊。”
季怀邈靠在墙上,一腿曲着,一腿向前伸长。他已经飞了两段,多少有些累。他动了动脖子,说:“是啊,希望明天能恢复,后天就是工作日了。”
江枫拍了下脑门:“可不是么,我都忘了这茬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雨可算小了些,季怀邈带着江枫开车赶回市区。
排队出停车场的时候,季怀邈翻了下微信,刷到寻祁瑶在群里吐槽,说她今天回不了家了,被搁在上海了。
飞行员因为航班调整临时在外站过夜不稀奇,季怀邈安慰了师姐两句,又问她:寻寻怎么办?
寻祁瑶回他:没事,我前婆婆带。
江枫看着手机屏幕惊叹了句:“寻师姐可真厉害,离婚了还能使唤婆婆。”
季怀邈看了眼后视镜说:“婆婆毕竟还是孩子的奶奶嘛,我记得以前她说和婆婆处挺好。”
因为恶劣天气影响,机场高速上积压了好多车,这会儿季怀邈不得不把车开得很慢,蜗牛似的往前爬。
江枫问:“师姐为啥离婚啊?我记得参加她婚礼的时候,挺恩爱的啊。”
季怀邈想了下,回答:“当时爱也是真爱吧,后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觉得没必要继续做夫妻吧。”
江枫叹口气:“婚姻可真是玄学。”
季怀邈转了下方向盘,绕过一辆抛锚的车,笑笑说:“你不是已经领证了么?”
江枫点点头:“谈恋爱和结婚真不一样,以前不一起住没感觉,现在觉得过日子一点不比开飞机容易。”
季怀邈手指点在方向盘上:“真是大实话。”
江枫觉得有些奇怪,问他:“我听说,说你母胎solo啊,怎么说起这事儿,整个气质都老气横秋的?”
季怀邈笑起来:“你没发现单身的人,都挺像情感大师吗?”
江枫不认同:“你是长得像情感大师,但是是身经百战那种。”
季怀邈没再回他话,看向窗外。
路被堵死了,地图上显示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线路。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下,是调整后的排班表发过来了。
“我去,我明天还得过来待命。你呢师兄?”
季怀邈把屏幕放大了仔细看了下,平静地说:“我明后天都休息。”
江枫吸了口气,五官都皱了起来,季怀邈安慰他:“飞吧,飞就有小时费,你这过日子呢,不得多攒钱。”
江枫搓搓脸,给老婆发消息去了。
季怀邈看着前方不知何时能动起来的车流,拿起手机,给阮林打了个电话。
彩铃唱完一遍,阮林没接。季怀邈没急,因为阮林可能确实没听见,他又拨了一遍,这回阮林接起来了。
“怀哥啊。”阮林嗓门还挺大,季怀邈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
“在外面呢?”
“啊,雨停了,我来看看民宿这儿有没有事儿,这房顶是斜坡的,飘雨。”
“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回了,你呢?搁外头了吗?”
季怀邈笑了声,说:“还挺幸运,搁津连港了。哎扯远了,我是想问你明晚有没有空,必须请你吃饭了。”
“有!我跟你说了没,我脚已经好利索了,就是还在恢复功能,不大会走路了。”
季怀邈不用看,都能想见他那嘚瑟样,于是臭他:“我姥爷有副拐,给你用用?”
阮林应道:“不用不用,拄拐有损我在蓝天街的形象。”
季怀邈往前看了眼,说:“行,等我回去找你,我开车了。”
挂了电话,江枫瞧了季怀邈一眼,小声说了句:“笑那么开心。”
季怀邈没听清:“嗯?”
江枫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第13章 藿香
“老板,先来份大拼盘!”
刚走进“刚子海鲜烧烤”店,阮林就大着嗓门喊了声。
这店不大,两边摆了八张桌子。人要是多,得到屋外坐。
季怀邈跟着阮林走进店里,没想到老板从烤炉后面走出来,亲自迎接他俩。
“哎哟,阮林老弟啊,快坐,坐。带朋友来啊?啊,这朋友没见过啊。”
阮林选了张靠门的桌子,示意季怀邈坐下,然后跟老板说:“嗯,这我哥,前一阵子才回津连港,你是没见过。”
老板给他俩拿了餐具过来,阮林指着墙面上贴着的菜单,拿起桌上的纸和笔,拔开笔帽叼在嘴里,冲季怀邈含混地说:“你说我记。”
这架势跟服务员似的,但其实阮林是今天的客人,请客的是季怀邈。
季怀邈笑着把笔帽从阮林嘴里揪掉:“你安排吧,你主场。”
早先季怀邈让阮林选吃饭地方,阮林就问他是不是已经对津连港的吃食不咋了解了,季怀邈也不装,直接说是的。
于是阮林就把这家他吃了好些年的宝藏馆子推荐了。
这店开在市西区的一个小区侧边,要不是阮林带着,季怀邈自己找起来可真要费劲了。
阮林唰唰地在本子上写着画着,完工了起身去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眼,说:“嚯,今儿不是你付钱吧。”
阮林笑得很大声:“这吃不穷我哥,你快做吧。”
回到位子上,阮林问季怀邈:“这环境你还能接受吧?”
季怀邈笑起来:“哎哟,我在你心里这么不接地气了?”
阮林摆摆手:“我就瞎客气下。这家味道真的好,想带你来尝尝。”
“好啊,以后我在津连港,跟你混。”
阮林摸摸脑袋,不多会儿,他进门叫的那大拼盘就上来了。
盘子是真够大的,季怀邈只在西北吃大盘鸡的时候遇见过。盘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海鲜,虾爬子、黄蚬子、蛏子,还有扇贝、生蚝、鲍鱼、小章鱼。
看着都是新鲜的,阮林把盘子往季怀邈那边推推,又跟老板要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季怀邈比了个赞:“这一大盘,可太硬了。”
阮林嘿嘿直笑,递了双快递给季怀邈。季怀邈刚想下筷,瞟了眼旁边的桌子,那一大罐扎啤看着挺带劲,他转过头问阮林:“喝点儿不?”
阮林顿了下:“我还以为你不能喝呢。”
“我明天还休息,没事儿。”
啤酒倒进杯里,季怀邈端起来,看向阮林。
这会儿店里人多起来了,嘈杂声四起,阮林知道季怀邈要跟他讲话,但环境越吵,他的听力就越差。
阮林往前倾身,微微转了下左脸。季怀邈看到他的动作,清清嗓子,也往前送了送身体。
“扣子,来,我敬你一杯。回来这么些天,一直在麻烦你,真的是感谢你。”季怀邈加大了声量,阮林听起来确实没费劲。
阮林笑着跟他碰杯:“怀哥,真别客气,都是邻居,互相搭把手,应该的。”
这家的酒不像是生产线上量产的那种,喝起来挺醇厚,口里带香。季怀邈敲了敲杯子:“这酒不错。”
烤串滋着油,老板举着一大把串儿,放到铁盘上,不放心地又问了句:“你俩能吃完么?”
阮林扬着下巴瞅了老板一眼:“你等着看吧。”
海鲜又嫩又新鲜,羊肉串一点不膻还筋道,连老板随手做的鸡翅都香得很,季怀邈越吃胃口越大。他和阮林边吃边聊,但他手里一直都没空着。
老板端着杯子来敬酒的时候,看着人俩吃了一半,老板惊呼:“我去,你俩能消化吗?”
阮林哈哈大笑:“我这哥,从小就能吃,这大个儿,都是吃出来的。”
季怀邈也笑,点着头夸赞道:“老板,你这手艺太牛了,吃了还想吃,不带腻的。”
老板烤串热得不行,脱得就剩个背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说:“民以食为天,多琢磨,肯定有好味道。”
“来来来,我敬你们,我干了,你们随意!”
老板端着一大杯啤酒,跟阮林和季怀邈碰了杯。
季怀邈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回来之后,他第一回在阮林面前这么不淡定。
季怀邈看看老板,再看看阮林,阮林摇摇头,说没事。
老板喝完之后,抹抹嘴巴,说:“我这的老主顾带朋友来,我都会敬一杯,多的我也不喝了,你们慢慢吃。”
季怀邈冲他拱拳:“您这喝的够多了。”
两人吃着聊着,季怀邈问阮林怎么发现这家店的,阮林说:“有次去挑大料,碰到老板也在挑,他看起来不太会,我跟他说了几句,后来就成了朋友。”
“我带爷爷、振哥虎子他们都来过,都说好吃。”
季怀邈点头:“这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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