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怀邈第二次因为非工作原因夜不归宿了。
虽然他昨晚跟姥姥说了不用等,但没回去和夜里两点回去,这是两码事。
姥姥火急火燎跑到阮家的小院里,把一家人全都吵醒了。阮争先的鼾声戛然而止,季怀邈也从好梦中惊醒。
阮林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压着左耳,睡得正香。
季怀邈从他腰上把手撤回来,慢慢下了床,再把被子给阮林盖好。
他披上外套就走出门,阮争先坐在床上正犯迷糊,看见衣冠不整的他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
季怀邈抱歉地跟阮争先道歉,又赶快走出去止住姥姥的喊叫声。
姥姥大呼着气:“哎哟,好家伙,你咋跑这儿了,给我吓的,差点给小顾打电话了。”
“我一大活人,丢不了,姥姥。”季怀邈劝她。
姥姥看他神色放松,虽然头发乱翘,心倒是踏实了。这时,阮家人除了阮林都爬起来到院子里,一样不解地看着季怀邈。
这一大清早的,这小院真是热闹极了。
季怀邈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清清嗓子,开发布会似的:“昨天扣子喝多了,我去接他,怕他不舒服,就跟这儿借住了一宿。”
“哦。”阮争先先应声。
这理由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阮家这不还有三个人呢么。
林育敏一听阮林喝多了,转身就要去看看,季怀邈拉住她:“阿姨,昨晚睡得迟,让扣子多睡会儿。”
这语气,听着比亲妈还心疼人呢。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被季怀邈糊弄过去了,姥姥像小时候一样临走时骂他:“早点回家,尽想着瞎晃!”
季怀邈赶紧认怂答应,小跑着回了阮林房间,关上门。
阮林其实已经醒了,然后躲在被窝里听动静。等季怀邈进来之后,阮林笑得直颤,季怀邈钻进被窝里抱住他,说:“快给我暖暖。”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童年时,时有发生。俩人一起闯祸,季怀邈顶锅的时候多。大人们也知道始作俑者一准是阮林,但是又不会真责罚他俩,季怀邈站出来了,他们也就索性给个台阶。
就像今天,大家循着惯性没有细想这事,但细想的人一定会觉得前前后后一些事,透着奇怪。
季怀邈小声说:“我真得走了,姥姥快发火了。”
阮林点着头,可胳膊还箍在季怀邈腰上不放。季怀邈不敢动静闹太大,又怕阮家突然闯进来,只能握住阮林的胳膊推了推。
“你白天干什么啊?”季怀邈边起身边问。
阮林的目光追着季怀邈,回答:“上午收拾民宿,下午去店里帮忙。”
“晚上呢?有空吗?”季怀邈一边套裤子一边问。
阮林坐直了:“有啊,你要请我吃饭吗?”
季怀邈回身看他,阮林一脸的期待,季怀邈没忍住,快速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我中午得上我小舅那儿,不然中午就去接你吃饭。你等我给你信儿啊,能早点咱们就早点出去转转。”季怀邈披上外套,捏了捏阮林的脸。
曾经偶然触碰时的触感让季怀邈不断回味,如今他拥有了想碰就碰的特权,一样爱不释手。
“听话。”季怀邈又吻住他。
阮林这一天过得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他的飞行员男朋友明天又要去上班了,而且听说将近一周他排班都是外站过夜,换句话说就是见不到他。这么一想,阮林叹了口气。
飞行员的生活是漂泊,作为飞行员的家属,阮林的心也在跟着流浪。
季怀邈早上吃完饭,和许虎成发了个消息,要和他见面聊聊。
姥姥听他又要出门,一惊:“你又要去找扣子呢?”
季怀邈摆手:“不是,我去和虎子说点事儿。”
“虎子?”姥姥更不明白了,“哎哟,你跟他还能有事儿?”
季怀邈轻按住姥姥的肩膀:“姥啊,你就消停地该干啥干啥,我没啥大事。”
姥姥将信将疑地看他,最后没说什么,让他走了。
季怀邈从小卖部买了包烟,见着许虎成,取出一根烟递给他,作势还要给他点烟。
这许虎成可不敢当,抬手挡了下:“受不起。”
深吸了口,烟草味溢满口腔,许虎成隔着烟雾看季怀邈。季怀邈不做声,许虎成耸了下肩膀,掏出手机,把和阮林的对话框调出来,递给季怀邈看。
“你瞅瞅,你们家扣子,给我发了这一大篇接一大篇的。”
“明知道我不爱看字儿,这不是为难我么。”
季怀邈没细看,划拉了几下就把手机还给许虎成,他大致也能想到阮林跟许虎成说的是什么。
等许虎成一根烟抽完,烟雾渐渐散去,季怀邈开了口,他说:“虎子,谢谢你那年及时和振哥去找到扣子,也谢谢你这些年帮衬扣子。”
“你不用担心,以后有我在。”
许虎成听完乐了,他把季怀邈放在桌上的烟盒拿起来,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猛抽了几口:“你犯不着来谢我,我也不需要扣子谢我。”
“你俩都可以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也懒得捣腾是非。”
“我可以不说,但是藏不藏得住是你俩的事。你们肯定也知道,这要是让这一街坊的老头老太太知道了,能给你俩整成社会新闻。”
这一大段说完,季怀邈的神色没有在许虎成意料之中紧张起来,他像是听相声似的,反倒是笑了笑。
“这事,早晚家长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我会让他们慢慢接受。”季怀邈声音不高,但是挺坚定。
许虎成看着他,手上的烟灰连续掉着,快烧着他的手。
季怀邈点了点桌子,许虎成才回过神,忙把手上的灰抖掉。
又是一支烟的功夫。许虎成换了个姿势,做了个扩胸运动,似玩笑似真心话地说:“机长,你也就是趁我不在趁虚而入了。”
终于还是说到这事了,季怀邈微微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许虎成。
许虎成被他的表情弄得极不耐烦:“我跟你说,还没到最后,谁赢不好说。”
“我本来这次回来想跟扣子说实话的,但被你捷足先登了。”
季怀邈终于笑了下,偏头看了会儿海,手指在桌子侧面没节奏地敲击着。等大浪翻过去,岸边退下一片发亮的海带时,他开了口:“虎子,这不是比赛,扣子也不是奖品,不能用输赢去说这个事。”
“这样说,不尊重阮林。”
“谢谢你能保密。我会照顾好他,不劳你再烦心。”
说完,季怀邈站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季怀邈抬手在面前挥了好几下,扇着已经散去的烟味。
许虎成瞪着他的背影,狠狠把烟按灭。他想骂句狠的,又骂不出口,最后变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当年那事之后,许虎成是没想过让阮林感谢他,因为更多的,他是歉疚。
之后,许虎成对阮林确实上了心。
阮记卤味现在下午两点就开店,阮林戴着帽子,拿着大夹子迎接着排着队的顾客。
往常早上卤一锅就可以,年前这段时间,他爸阮浩得在后厨准备第二锅。
有客人出主意:“你们可以弄外卖啊。”
阮林正在片牛肉,林育敏接话:“忙不过来啊。”
阮林把加了辣的牛肉递出去,牛肉在袋子里晃了下,显得挺有韧劲。
阮浩把第二盘猪蹄倒进大铁盘里,阮林忙拿过夹子把猪蹄的方向摆齐。最近他们新上了麻辣味小猪蹄,头几天大家尝鲜卖得挺好,后面还是发现更喜欢吃五香的。
阮林的方子调出的五香,咸中带了一丝丝甜,吃完不会觉得渴,反倒是口舌生津。
等阮浩把货上齐,腾开手,擦着汗把阮林换走了。阮林想再帮会儿忙,林育敏推着他:“快忙你的去吧,这儿弄的一身油烟味。”
被林育敏一提醒,阮林火速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毕竟一会儿他还得和季怀邈出去约会。
季怀邈跟在他家装了摄像头似的,阮林刚吹完头发,他就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坐在车上,季怀邈看阮林系上安全带,刚准备发动车子。阮林抬起手,说:“等等,我看视频,你们开飞机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开车前检查单?”
“啊,有。”季怀邈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阮林扭扭身体,坐直了,说:“来来来,咱们也检查一下。”
季怀邈笑起来,然后点头,说:“来,检查。”
“出发前检查开始。”季怀邈严肃地说。
阮林跟着坐正,收起了笑容。
“座椅安全带调节并系好。”
季怀邈开始动,阮林跟着摸安全带。看没问题了,季怀邈朝阮林使了个眼色,阮林立刻接上话,大声喊:“确认。”
季怀邈没憋住,抿嘴笑,然后声音带着颤,摸了一圈车内的表盘和按键,说:“仪表检查正常。”
阮林有样学样:“证实。”
接着,两人煞有介事地检查了油量、车窗、障碍物等等事项,最后阮林说:“出发前检查完成。”
季怀邈应上:“申请推出开车。”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阮林仰躺在座椅靠背上,歪着脑袋看季怀邈。季怀邈手撑着方向盘,肩膀止不住地抖。
阮林笑着,满眼都是季怀邈。季怀邈刚回来的时候,总是绷着个脸,但阮林一直觉得,从小到大,季怀邈都是笑起来更帅。
阮林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下季怀邈的侧脸。
季怀邈止住笑,趴在方向盘上扭过头看他,只看着,没说话。
阮林被他看得脸发烫,伸手推他,季怀邈捉住他的手,缓缓开了口:“总有人问飞行员开车是不是很别扭。”
“什么总想压中线,总想在脑袋顶找按钮啥的,我都觉得不是事儿。”
“只有一点,开飞机的时候驾驶舱里俩座一定都要有人,我每次开车都觉得副驾空空荡荡的。”
“但是现在有你了,扣子。”季怀邈微笑着,落在阮林眼里,全是暖意。
外面是严寒,车里却是直抵心底的温暖。
“扣子啊,有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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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紫草
两人出去吃了个火锅,身上吃得暖,迎着冷风出来也不觉得冻得慌。
季怀邈搂着阮林走到停车场,阮林叽叽咕咕地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季怀邈时不时说句“是嘛”,然后笑着。
寒风吹过额前的头发,却吹不进他们相贴的身体,更吹不进他们的心。
车速不快,城市的一路霓虹刻在行车人的眼睛里。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阮林窝在座位里,小声跟着哼唱。
其他情侣,吃完饭一般会去看个电影,或者再去酒吧坐会儿。但这些地方,阮林都不喜欢去,去了他不自在。
季怀邈不追求这个,他更不想让阮林不舒服,觉得两个人待在一起就挺好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繁忙飞行周期,季怀邈在心里叹气。阮林安慰他:“谈恋爱不能耽误工作。”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是督促。
车稳稳停在海韵民宿旁边的停车位上,俩人没再假模假式地来个关车检车单。
阮林开车门的时候,季怀邈拽住他胳膊:“再待会儿吧。”
“我还想着让你早点回去休息呢,好啊,我也不想回去。”阮林笑着说。
海韵民宿这几天都满客,光从遮光窗帘的边缝透出来,晃着车里人的眼睛。
“去后座儿吧。”季怀邈说。
说着,季怀邈把车里的空调温度也调高了。
刚坐在后座上,阮林就抱住了季怀邈。季怀邈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忙过春运就好了,四五月份,我提前安排,休几天假,咱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阮林仰头亲他,亲了几下才回答:“好,去哪儿都行,只要跟你一起。”
车里温度上来了,阮林想脱外套,季怀邈不让,阮林一使劲,倒是先把季怀邈的给拽下来了。
季怀邈捏他鼻子:“这么着急呢。”
“羊肉吃多了,火大。”阮林笑着说,他们今天可是点了两大盘羊肉,吃了个够。
阮林拽着他帽衫上的绳,把他扯向自己,然后贴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季怀邈的喉结不可抑制地连续动了几下,搂着阮林腰的手紧得人发疼。
季怀邈贴着阮林的耳垂,蛊惑地说:“扣子,昨天不行,今天可以。”
阮林身体一僵,跟着明白季怀邈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昨晚仗着喝酒胆子肥,不过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也是醉着的。
季怀邈怕自己说的过火,把阮林从怀里捞出来倾身要吻他。阮林抬手捂上季怀邈的嘴巴,看着他,笑了一下。
季怀邈觉得自己愈发燥热,和阮林交握的手,力道甚至有些失控。
季怀邈把前座车窗开了个很小的缝,然后把还在大喘气儿的阮林紧紧搂住。
车里没开灯,他们只能靠周围的微光探查彼此的状态。
阮林脸蛋烫手烫,耳朵也烫,当然心是最烫的。
季怀邈翻出纸巾,擦完目视的狼藉,然后给阮林喂水。他怕水太凉,干脆自己先喝一口,再渡给阮林。
阮林只是笑,然后安心地享受着季怀邈的售后服务。
两人一起喝了小半瓶水,季怀邈压住阮林的头,又亲了好一会儿,只把他的双唇吻得更加水润。
季怀邈抱着他,头抵着头,声音沙哑地问他:“等我房子晾好了,你搬过来和我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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