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苏拒绝:“去了之后,那些媒体有得写了,反而还拖累别人。”
“那也没关系,下次婚礼见面也是一样的。”
“她们十年办一次,下一次还得等十年。”
“我是说,我们的婚礼。”
“唔?”
蓝苏愣了一下,从这人怀里抬头,痴痴瞧着她:“你说什么?”
霍烟放慢语速:“我说,我们的婚礼,邀请她们就好了。”
蓝苏赧然:“谁要跟你办婚礼?”
“你啊。”
“臭美。”
“怎么臭了?”
“我跟你离婚了都,现在民政局的记录,我们都是离异。”
“那办婚礼之前,先去把证领了。”
“结婚离婚又结婚,还是同一个人。”
“你还想有别人?”
“你,你,哎你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斗起嘴来,蓝苏每每都会败阵。然后上嘴唇就会翘得高高的,霍烟就会来哄她,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一缕一缕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苏苏。”
霍烟沉吟:
“回来之后,我们办婚礼吧。”
声音通过骨传导从胸腔传进耳膜,耳根麻麻的,蓝苏心里欢喜:
“好。”
剧组在泰国选了一处大瀑布的拍摄场地,需要蓝苏饰演的女将军策马扬鞭从瀑布上方踏过。瀑布连着大河,一路往南入海。
由于地理环境的因素,附近人烟稀少,5公里开外才有一个度假酒店,酒店后院还用立着一块泰语的牌子:
【????????????????????????????????(禁止捕杀野生动物,违者追究法律责任)】
考虑到安全,剧组给每位演员都配置了专车。每天下戏之后,从大瀑布驾车开往西区12公里的高级度假酒店。
奈何那天,蓝苏的车在经过那篇荒废的村落时,车胎爆了。
啪!
车速本来就快,橡胶的爆炸声穿透僻静的乡间小道,尖锐的叫嚣之后,疾驰的私家车紧急变向,撞上路边的神兽石像。
砰——
车前身撞了上去,车身变形,灰色的烟雾从前盖缝里喷出。成人高的石像拦腰倒塌,将车前盖砸出一个凹口。
啊——啊——啊——
成群的乌鸦从废弃村落喷薄而出,在昏暗的空气里逃往西面八方,却留下无限恐惧。
“啊!”
蓝苏因惯性前冲,身体被安全带拉回去撞上椅背,花两秒确认了一下情况,扭头问后座的霍烟,“阿烟,你没事吧?”
霍烟的轮椅牢牢卡着车上的锁扣,受到的冲击没有驾驶座的蓝苏大。
“没事,你怎么样?”
“我没事。”
“脚呢?”脚上的伤才痊愈没多久。
“没事,我下去看看。”
“等一下,我也下去。”
不远处,一管幽黑的枪口搭在废弃钢铁架上,在傍晚的昏暗光线中并不显眼。
放大的倍镜之下,蓝苏先一步从驾驶座下来。紧跟的,是从后面缓冲带下来的坐轮椅的霍烟。十字中心缓慢移动,在红外线下瞄准霍烟,在清晰的侧脸中瞄准太阳穴。
砰!
一声枪响,子弹从霍烟头顶擦过。
“靠!”陈六咒骂,吐了口唾沫,“打偏了!”
扭头看向霍衷德:“三哥,怎么办?”
霍衷德瞪了他一眼,“再打。”
“阿烟!”
察觉到子弹时,蓝苏下意识把霍烟挡住,条件反射地从子弹的方向大概判断出对方的方位,把霍烟连带轮椅一起推到车子后方。
“在马路对面,十二点到两点方向。”
“是霍衷德。”霍烟将身子压低,手摁着蓝苏的头不让她出去:“低一点,他们还在瞄。”
陈六再瞄准时,蓝苏与霍烟双双躲到了掩体后方,加上光线又暗,一下子被挡得严严实实,再无开枪的角度。
双方大概僵持了四五十秒,直到,私家车左上角突然冒出一个东西。
砰!
陈六果断开枪,这次精准命中。可惜那不是霍烟,也不是蓝苏,而是蓝苏从废弃的钢铁堆里捡起的一块废车的车门。那门原本属于一辆卡车,面积足够遮挡两人。缓缓从私家车后方挪出来,又飞速朝着废弃的建筑物跑去。
砰!砰!砰!
陈六不死心,接连追了三枪。但那块铁板顶多只是晃动,且无论怎么晃,都牢牢地焊在蓝苏手上,直到她们跑到更高大的建筑物里。
“三哥,她们跑了!”陈六张皇去问霍衷德。
霍衷德眼中杀气森寒,抬手将手枪上膛:“追,她们跑不了。”
于是,好几个黑衣人在傍晚的昏暗光线里出动,鬼魅般冲向马路对面。
第148章 花明
七月让本就属于热带气候的空气烧成火炉, 从通心炭的一端烧到另一端,对穿着喷火, 将人心烤成肉干,焦黑如炭。
最后半轮夕阳彻底沉下废墟盘亘的地平线,荒废的村落陷入黑幕,本该伸手不见五指,却在浩大明月之下,硬生生显出一层物体的轮廓。
“阿烟,这边!”
逃进村庄后,二人顺着交错的建筑物躲到一座庙里。泰国信佛的人多,寺庙随处可见。这一处庙宇在整个村落荒废之后也没能逃脱积灰的命运。一座宏伟的佛像对门而座, 慈眉善目的面孔因掉漆而斑驳点点,在落魄中透着一股悲悯。
轮椅在碾过那摊碎玻璃时被扎破了轮胎,逃亡速度慢了许多。待她们绕过佛像,想要穿过寺庙去那片建筑物更多的废墟时,门口忽然一暗。
半边瘫倒的木门外堵了一排人墙。
“妈的!”陈六后一步冲上来, 满面怒火, 枪管直指霍烟, “我让你们跑!”
砰!
激烈的枪声穿破夜空, 子弹命中霍烟的胸膛。
“阿烟!”
子弹的冲击巨大,霍烟后倒乃至轮椅倾翻,蓝苏赶紧去接她, 惯性朝侧面翻滚,仅半圈的工夫扬起的灰尘就已然两米,混着枪口的硝烟, 视野模糊。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给我看看!”
霍烟说得吃力:“没,没事......你快跑......”
蓝苏抱着她:“要跑一起跑!”
室外, 熟悉且狠毒的声音传来: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硝烟之中,一只脚踹开另一侧的木门,几只手电筒的光束之下,一身黑西装的霍衷德跨进门槛。锃亮的皮鞋被灰尘覆盖,顿时积灰,如沙漠深处挖出来的生锈烂铁,碰一下便割出一道口子。
阴鸷的眼珠一转,在几道手电筒的灯光下找到那双人影。霍烟无力地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血液不断从黑衬衫的布料渗出。蓝苏抱着她,半个身子挡在前面,大有殊死一搏的气势。
可惜,霍烟中弹的位置不是心脏,而是偏上面的位置,不能一击致命。
不过也好,可以眼睁睁看着霍烟的血慢慢流干,亲手送她上路。
“小烟,我告诉过你。”
霍衷德掏出手巾慢吞吞擦拭手心的汗,擦完之后,又去擦手枪身上粘的灰尘,待枪身变得锃明瓦亮,才终于又看向宛如砧板鱼肉的霍烟。
“别学你父亲。”
霍烟捂着伤口,桀骜地扬起下巴,目中皆是怨恨:
“霍衷德,是你杀的他!”
此时的霍烟已是穷途末路,想什么时候弄死,怎么弄死,不过是霍衷德的一句话。
于是,苦苦隐瞒十数年的凶杀案,自然也没必要再藏着。
“对,是我。”
霍衷德承认了,轻飘飘几个人,全无愧疚。
霍烟几乎从地上冲起来,咒骂道:“他是你的亲哥哥!”
蓝苏抱着她,心痛万分:“阿烟......”
霍衷德将她的愤怒和无能收进眼底,越发有种将人大卸八块的快.感,枯瘦的脸勾起冷笑:
“亲哥哥?所以他就更应该死了。”
“禽兽!”霍烟痛斥。
“我是禽兽?那你父亲就是禽兽的鼻祖!”大骂了一句,情绪缓解些许,接着又说,“仗着自己比我大两岁,家里什么东西都要优先考虑他。公司是他的,股份是他的,宅子还是他的。我呢?我有什么?”
霍烟撑在地上,半只手淹进灰里:“你没有是因为你不配!我父亲为人谦让,从没想过要跟你争家产。”
“他不想?确实不想。因为这些东西他生来就有,他有什么好抢的?他只要跟大哥一样,乖乖听话,大学之后就可以回去接管公司。我呢?我每次只能捡他们剩的,等他们选完,不要了,我才可以选。”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霍衷德耸了下肩膀,手枪扔给陈六,往一旁的石像膝上一坐,仰头望向墙壁,十二罗汉面目狰狞地靠墙站着,却没看到神性,只看到恶魔。
“他们逼我的。”
轻飘飘感叹了一句,接着说:
“当年,老爷子花九千万买下《黑山》,说是送给你父亲做生日礼物。呵......九千万的生日礼物,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就算你父亲不想接管家族产业,老爷子也要给他......我不想动手。当初杀大哥的时候,我就说了,从那之后我好好做人,好好学做生意,争取让老爷子看到我......但他还是要把《黑山》给他。这是他们逼我的。”
霍烟在蓝苏的支撑下勉强坐直,冷冷看向霍衷德,企图将人盯穿:
“所以,《黑山》是你抢的?”
“我没那么蠢。”
霍衷德缓慢道出自己一步一步变成恶魔的经过:
“苏见鸿把画拍卖出来之后,市场一下子很动荡。那是民国时期的水墨画,又是宫廷画师的手笔,古董圈特别看重。我知道他们要偷回去,不管是不是苏见鸿,还是蓝浩天,总归就是有人会偷,然后我就可以借着追画的理由,培养自己的势力。
一开始,我没想杀他。但是苏见鸿跟他的关系太好了,肯定会把《黑山》给他。我想说,好歹让我把画拿到,拿回去给老爷子,起码证明,我这个儿子还是有用的。
但你父亲不给我。说什么,我变了,画不能交给我。呵......这让我很生气,小烟,你知道么?在气人这一点上,你完全继承了你父亲。
没办法,我只能给他下药,然后把他绑了,把住的地方搞得乱七八糟,让人以为他被绑架了。然后,我把他带到廊开府,那地方跟老挝挨着,属于边境,办事情很容易......但他还是不说。这让人更生气了,小烟,你不觉得么?你父亲平时装得那么谦逊,那么与世无争,为什么连一幅画都不肯给我?”
轰隆——
半空突然闪烁一道白光,将霍衷德切割出刹那的焦黑轮廓。闪电之后,劈下云层碰撞的巨响,在大地之上震出万千鬼兵。
“然后我就把他剁了。”
说这话时,霍衷德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今天晚上的菜式。转头,看着霍烟眼中那股愤恨怨怼的神情,忽然愉悦。
“他跟你现在一个表情。恨我,想杀了我,但是又无能为力......我剁了他的手,心说,他知道痛了,应该把《黑山》给我了。他没有。
然后我又剁了他的脚,他还是没说。
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一刀,一刀,一刀地剁下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霍烟直勾勾盯着他,质问:
“然后,你为了隐瞒罪行,让陈峰给你背了锅?”
“那是他自愿的。”盯着霍烟的眼睛多几分狠戾,“说到底还是怪你。要不是你报警,提供那些线索,警察也找不过来。其实最后我让陈峰把他剁成10块,寄回霍家的只有9块,是因为,寄最后一块的时候,他被抓了。这样,我既有不在场证明,又能在霍家演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戏,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两全其美。”
将整桩谋杀的经过说得仔仔细细,胜过一篇精雕细琢的人物小传。他似完成了一场盛大的话剧演出一般,徐徐起身。
“好了,故事讲完了。”
从陈六手里接过手枪,利落上膛。
“该送你们两个上路了。到了下面,看到你父亲,记得帮我带句话——走到这一步,全是你们父女自作自受。”
最后一句话越来越慢,到最后一个字时几乎只有气音,全都被吞进了嗓子眼。因为那双精明算计的眼睛落到霍烟手捂的伤口,血迹明显比正常的枪伤少,并且,霍烟的表情不是濒临死亡的绝望,而是......牢牢把控整个事态发展的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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