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眉毛拧起:
“你这个伤口......”
话音未落,只听“嗡”的一声,似电流通过巨型供电设备。
啪!
灯光乍现,刺得人下意识扭头闭眼。再睁眼时,只见墙边林立的那些硕大的十二罗汉后方,持枪的身影蓦然现身,不多不少,刚好六个,均来自同一个地方——重案二组。
为首的,是此次行动带队的队长——刘晓青。
她一身干练便服,长发绑成马尾,双手持枪瞄准霍衷德,高声呵斥:
“霍衷德!把枪放下!现在怀疑你跟13年前一起凶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
霍衷德错愕,看向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霍烟。只见她解开黑衬衫上方的两颗扣子,露出子弹方才打中的地方——
一个血包的袋子,以及,一件防弹衣。
凌厉的面容在强光下抬起,幽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却从内而外透着一股浓烈的桀骜:
“三叔,这次我赢。”
霍衷德瞬间恼羞成怒,太阳穴的青筋痉挛:“你算计我!”
霍烟眼神冰冷:“你杀了我父亲,打断我的腿,算计你,不如你对我做的万分之一。”
刘晓青持枪缓慢走近,呵斥道:“霍衷德,把枪放下,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谋杀、分尸、绑架、故意伤害、谋杀未遂,这些罪名加一起只能是死刑。霍衷德深知这一点,果断冲一旁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黑衣人飞快闪到石柱后方,速度快到出现残影,枪管从角落探出。
砰!砰!砰!
子弹朝刘晓青打去,被她侧滚翻避开,其余几个警察见状开枪,均只打中石柱,霎时碎石迸溅,尘沙飞扬。
一个回合过后,霍衷德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挡在霍烟身前的蓝苏:
“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死她们!”
第149章 绝境(一)
“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死她们!”
荒废寺庙里空间庞大, 回声在十二罗汉的雕像里来回穿荡,似鬼节午夜成群吊死鬼的嚎哭。
笃笃笃——
一梭子子弹扫上天花板, 灯泡全部爆炸,宛如白日的庙宇顷刻坠入黑暗。
微弱的月光中,霍衷德在弥勒佛后方用手臂圈着卡住蓝苏的脖子,另一手持枪抵着她的太阳穴,眼睛死死盯着方才刘晓青出现的第一尊罗汉的位置。
罗汉身后,刘晓青其余几个组员做了两个手势,示意迂回包抄,并用谈话拖延时间:
“霍衷德,别冲动, 先把枪放下。13年前的案子尚未定论,现在我看到的只是你在境外非法持枪,照你们霍家的能力,保释出来是绰绰有余的。但万一你擦枪走火,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了她们两个, 性质就不一样了。”
霍衷德年过半百, 对这套说辞已经免疫:
“警官,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我就这样被你抓回去, 还有出来的可能么?你们把人撤了,让我走,我还能让她们多活一会儿, 否则,打死我之前,你就先给你的两个人质收尸吧!”
“霍衷德, 你是要威胁警方么?”
“不是威胁,是谈判。就看在警官眼里, 是我这个犯人重要,还是两个人质重要。我数3声,你们再不撤,我就打死蓝苏!”
蓝苏用力挣了一下,没能挣脱,方才替霍烟挨了两下的头冒着血从额角下淌,一路滑到下颌骨。
霍烟被另一黑衣人两手反剪压在地上,大吼:
“霍衷德!你有什么冲我来!”
霍衷德叱骂:“闭嘴!”
随后拔高声音:“1——”
浑厚的声音在佛像身上反弹,声波接连回转,回声传到村落的另一端。
咚......咚......咚......
耳膜传来跟心脏同频的震动,一口面鼓在胸膛猛烈敲击,震荡的鼓面落上黄豆,噼里啪啦一震乱跳。
“2——”
干练的脚步从寺庙后门绕出,踩过碎砖裂瓦绕向前门。似有马蹄在黄土高原上奔腾,乌泱泱一群马队,扬起三丈黄沙,遮天蔽日。
“3——”
最后一声数完,枪声却未响起。手握人质性命掌控局面的霍衷德没有扣下扳机,因为后脑的位置抵上另一支枪管——
跟着他十几年的,陈峰的表弟,陈六。
“把她放了。”陈六那双浑浊的眼睛难得清醒,握着枪管抵住霍衷德的后脑勺,咬牙切齿。
“小六?”
霍衷德一愣,被枪指着不敢回头,只能从声音认人。陈六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更不敢相信。
“你疯了!”
陈六的牙根几乎咬碎:“我是疯了。不过不是现在,是以前。”
霍衷德慌了:“你别听那些人胡说!”
“霍烟没有胡说!我哥就是你杀的!”
争执之间,面前突然射来强光,所有人下意识闭眼。
砰!砰砰砰!
枪声从各方位传来,电光火石的工夫,几个黑衣人皆被击倒,霍衷德肩部中弹,被蓝苏反手过肩摔到地上。
“啊——”
霍衷德发出惨叫,下一刻,手臂被蓝苏猛然反拧。刘晓青上来,亲手给他戴上手铐。
“放开!放开我——”霍衷德如困兽在地上咆哮,面朝下被压在地上,死死瞪着陈六,“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陈六掏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当年就是霍老三指使我的!人就是他杀的!你在哪!我来找你!”
——“霍衷德是不是对你下手了?”
——“他要杀我!我抢了车跑出来了!霍烟,你救我!我把当年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全部!”
第一次跟踪被抓,陈六是被霍烟绑着还给霍衷德的。当时在车上,霍烟的眼睛洞穿一切:
“你觉得,如果你出事,霍衷德是保你还是保自己?”
舆论翻转,蓝苏养伤期间,一处没有监控的地下停车场,霍烟放了一段录音。
“最想让陈峰死的不是我,是霍衷德。”
半小时前,瞄准霍烟头颅的狙击枪在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打偏,陈六慌乱认错:
“打偏了!三哥,怎么办?”
霍烟频繁出入警察局,外界都说,她跟陈峰的死撇不干净。
实际,只是刘晓青一次又一次确认这次追捕计划。
蓝苏的脚腕骨折,石膏拆了没多久,本不该开车。
偏偏在霍衷德行动这天,身边没有一个助理保镖,由她亲自开车,带着霍烟一起撞上路边的废墟。
霍烟逃亡时从不带轮椅,因为轮胎的齿轮印会暴露逃亡的行踪。
偏偏她这次这么蠢,故意留下一长串的齿轮印一路引诱霍衷德到了寺庙。因为那里埋伏着刘晓青的重案二组。
一切的一切,霍衷德以为胜券在握,殊不知,这层阴谋之外,藏着霍烟与蓝苏早已预防的糖衣炮弹。
简短的录音似舞台剧上的万花筒,砰一下爆炸之后,彩带飘逸,却了无声音,等着一切慢慢尘埃落定。
陈六的眼睛像在看一条死鱼,看着满面灰尘的霍衷德,面色冰冷:
“从我哥回来那一刻开始,你就想杀了他,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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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的三辆车在废墟外的乡间小路上一字排开,车灯六盏,在水泥路照出六道冗长的光束。嫌犯霍衷德被两人押上第一辆车,余下四个杀手,一个趁乱跑了,剩余三个被押上第二辆。
第一辆的司机探出半个身子,朝还在寺庙的几人招手:
“老大——差不多走了!”
刘晓青招手回应:“就来!”
然后把配枪收进腰间的枪匣,对轮椅上的霍烟说:
“霍小姐,我建议你们二人今晚跟我们走。毕竟,霍衷德虽然被捕,但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党。”
霍烟颔首:“好,不过我想先去趟医院,苏苏的伤要包扎。”
蓝苏戳了她一下——这个人,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喊“苏苏”啊?
“刘警官,没关系,我这个伤不严重。”
刘晓青会心一笑:“伤口还是要处理的。我们的人也有受伤,还有霍衷德的枪伤,都需要处理。我可不想嫌疑犯还没上法庭,就因为失血过多死掉了。走吧,你们跟我一辆车。”
“没关系,我们也开车了,停在后面。”
“好吧,那你们等下跟上来。”
“好。”
三人说着要往外走,谁知,本该僻静的马路骤然传来远处的疾驰声。
唔嗡——
高亢的声音穿透云层,在空旷的道路上肆意叫嚣着,似冲出洪水的血口猛兽。那是性能极好的中型面包车,速度极快。
刘晓青快步往外走,只见一道刺眼的车灯从远处飞快驶近。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出是两辆面包车,能够承载14人。
心中警铃大响,飞快跑向组员,大喊:
“老吴!拿枪——”
笃笃笃——
未等面包车靠近,飞驰的车窗已经探出一架近战冲锋枪,一梭子扫爆后面两辆的车胎,余下几颗子弹,扫中第一辆车上没来得及回撤的老吴。
“老吴!”
“有人劫车!”
“战斗准备!”
“上膛!”
火光乍现,在乌黑的视野里接连炸开火花,枪声此起彼伏,似沸腾的铁水坠入冰块,烧红的铁水四方飞溅,冷热的温差炸出星火芜杂的混乱。
刘晓青安排所有人员进行反击,击毙了好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蓝苏和霍烟也捡到枪支协助增援,但,终归敌众我寡。
约莫一刻钟,枪声逐渐归于平静。
霍衷德慢吞吞从车上下来,解开手铐,面无表情地接过一把抢,找到地上奄奄一息的陈六。
“小六,跟了我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杀霍烟他只带四个手下,毕竟一个残疾人,一个女人,四个杀手绰绰有余。但背后,他还联系了杀手组织的头目。
砰!
久寂之后的枪响震耳欲聋,陈六被打爆脑壳,猩红的血混着脑浆溅了满地,眼珠凸起,死不瞑目。
“老板。”一个黑衣人上前汇报,“警察一共六个,都交代了。”
“嗯。”霍衷德满意地把枪扔给手下,吩咐道,“都跨国追到这里来了,肯定不止这几个,趁增援没到,全都扔到庙里,安个炸弹炸了。死无全尸,我看他们怎么找人。”
“好的。”
霍衷德顺着他说的方向走去,六个便衣警察被拖到一堆,却独独少了两个最应该在这里面的面孔。
“霍烟呢?”
“霍烟?”先前对峙的黑衣人都死在了重案二组的枪口下,新来的并不认识霍烟。
“就是那个残疾人,坐轮椅的。”
说话间,废车后方的黑衣人高呼:“老大,这里有把轮椅!”
这是方才霍烟跟蓝苏过来增援时放的。
匆忙的脚步跑过去,只见轮椅倒在碎石子上,干瘪的轮胎上还插了几片碎玻璃。
没有霍烟。
霍衷德沉怒,额头的青筋抽搐:“给我找!一个女人,一个残疾人,跑不远!”
唔嗡——
话音刚落,村落另一头的废墟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片刻之后,蹿出黑夜的笼罩飞驰远去。
霍衷德眼珠一抽:“给我追!”
第150章 绝境(二)
污水般浑浊的黑夜被烈风刮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明月坠入云层,唯一的光源消弭, 赫然漆黑。
迦南鼻大瀑布西部10公里的荒废村庄在夜神的凝视下迈入深渊,深渊尽头传来“呼嗷”“呼嗷”的叫声,不知道是单纯的风,还是某些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野兽。
轰——
一朵庞大的火光在村落中心的庙宇炸开,火红的光线烧红半边天空,鸣笛的警车呼啸着从远处赶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庞然废墟在大火中烧成灰烬。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逃之夭夭。
嗖!嗖嗖!
一辆私家车飞快驶过,快到出现三层残影。炎热的气温将路边的稻草人烤得焦干, 被疾驰的气流一冲,瞬间分崩离析,干枯的草根飘得漫天都是。
驾驶座,蓝苏脚下的油门踩到最底,两手抓着方向盘, 手背的细骨高高鼓起, T恤的袖子撸到手肘, 瓷白的小臂被划出七零八落的细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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