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烟将她的一切反应收进眼底,大拇指在她的手背摩擦了一下:
“先前,说好要帮你洗头。”
蓝苏兴致缺缺地分开膝盖又收拢,膝盖骨隔着裤腿的布料撞出沉闷的声响。
“嗯。”不怎么高兴地呆了几秒,埋怨道,“你不想那个就直接说啊,干嘛转移话题?搞得我逼你一样。”
霍烟却压低声音,附在她耳旁轻语:
“我想说,借着帮你洗头的工夫,一起洗澡,好不好?”
第124章 破茧(一)
约好要为爱鼓掌之后, 蓝苏整个人都粉粉的,好像已经把床单滚完了似的, 回经纪人的消息都哼着歌,周身透着一股明媚。
晚餐是服务员用推车送来的。这家酒店平日接待的名人明星不少,见到正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蓝苏也未失态,只像服务寻常顾客那样,悄声体贴地摆到桌上,指明服务铃的位置,表示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呼叫。
等打发走服务生,蓝苏才朝房间里喊:
“好了,出来吧。”
霍烟拉开卧室门, 修长的腿迈向餐桌,懒懒椅着桌边,故意埋怨:
“服务生都不让我见,就这么见不得光么?”
蓝苏严肃地提醒她:“现在老虎还没抓到呢,这家酒店虽然是你的, 但服务员是外人, 万事都得小心。”
每次认真的时候, 蓝苏的上唇会下意识撅起, 弧度不高,刚好一道弯弯的曲线,诱得霍烟上去咬了一口。
“唔......干嘛?”蓝苏被吻得莫名其妙。
霍烟抵着她的额头:“就觉得, 你现在像身家上亿的大老板,我像被你金屋藏娇的金丝雀。”
“哼。”蓝苏笑道,“自我认知很清晰。”
“那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 苏苏总?”
“苏总就苏总,干嘛那么肉麻?”
“苏苏好听。”
“苏总更霸气。我是老板, 你是金丝雀,你得听我的。”
蓝苏会放狠话么?
会的。
并且前半生的经历加身,她真正冷下脸来的时候,从头到脚都弥散着一圈黑气,让人望而生畏。就拿刚踏进娱乐圈的那次红毯来说,一席黑色长裙配上冷冽的表情,观众一见一个害怕,都觉得是未来大姐大角色的首要人选。
但,不是没有弱点。
比如,在外人面前冰冷话少、孤傲果决的蓝苏,会在亲吻落上耳垂的那一刻,从张牙舞爪的豹子变成软糯小猫。
“哎......”
耳垂传来酥麻,蓝苏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一个吻,让大放厥词的苏苏总软绵绵地挂在金丝雀霍烟的身上,绯红从耳根蔓到脸颊,整个人披上红霞。
“你,你搞什么......吃饭,还没吃饭!”
灼热的吻从耳根开始往下,在侧颈留下痕迹时,蓝苏如临大敌,咬着牙把人推开。
迎面,霍烟的眼神却卷入海啸,叫嚣着肆虐,几乎将蓝苏整个人都吸噬进去。
“搞那个。”
欲念上来的时候,似乎就是大海席卷沙滩,火山喷吐岩浆,陨石点燃宇宙,那样不讲道理,却又狂肆霸道无力抵抗。
蓝苏被卷入眸底的烈火,搭在肩上的手指颤了一颤,握住劲瘦的肩,掌根下滑,感受因粗重呼吸而起伏的胸膛,以及,独属于女性的绵软。
“阿烟......”
眼睫战栗,她呢喃道:
“我,我不会,你教我。”
下一秒,整个身子一轻,她被托着臀坐上餐桌。随即而来的,是充满占有欲的张狂的吻。蓝苏只想起第一次入海,海水从四面八方扑向她的脸,将她席卷吞噬,有水的温柔,也有大海的霸道。她就像生活在海里承受所有海啸却乐在其中的鱼,自甘堕落地享受着这一切。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纤瘦的脊背,顺着拱起的脊骨摸到突兀的蝴蝶骨,感受着主人动作之间的骨头的起伏,一切都充满性张力的美妙。
“嘶!”
脖子传来刺痛,蓝苏咒骂,“你轻点,明,明天我还要拍戏!留下痕迹就不好了。”
霍烟如虎视眈眈的狮子般伏在她的颈窝,松开嘴里的肌肤,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冲动。
“好。”
深呼吸了两下,她勉强控制住想把蓝苏吃进嘴里的冲动,剥掉最外层的卫衣之后,细长的手指开始解她的衬衫。
蓝苏拧头朝向旁边,双臂撑在两侧,上半身紧绷成铁板,心脏咚咚直跳,不敢看霍烟。闭上的眼睛格外用力,眼皮挤出细微的褶皱,浓密的睫毛敏感地颤抖着。呼吸变得笨拙,胸前附上玉手,纽扣解开一颗,心口的炸弹似乎就多了一根引线。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而来的手机铃声似乎成了救命稻草,蓝苏条件反射地握住解扣子的手:
“手机响了!”
霍烟瞥了一眼:“不管它。”
蓝苏蹿下桌站起:“接,接一下吧,万一很重要呢?”
霍烟定定看着她:“你是不是紧张?”
蓝苏死不承认:“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就是觉得做那个得心无旁骛,你得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做。”
说着,她小跑过去拿还在响铃的手机,却被来电显示浇了一盆凉水:
“干系人?是谁?”
霍烟走过来:“干系人,就是项目中比较重要的联系人。”
蓝苏嗅到一丝奸情:“那你怎么不备注名字?”
霍烟解释:“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谁。”
得,越解释越说不清。
“这么重要?”某人心里蔓出一股酸涩,“那你接呗。”
霍烟把手机放回吧台:“不接了,等下给她回过去。”
蓝苏不答应:“这么不想让我知道她是谁么?”
霍烟一顿,这才察觉到蓝苏话语里的醋意,便趁对方挂断之前,按下了接听键,开通免提。
“喂,许小姐。”
许悠的声音稍低几度:
“霍总,这么久才接,看来我是打扰你工作了。”
蓝苏心里竖起危墙——这个许小姐,声音还挺好听,危险。
霍烟将她滴溜溜直转的眼神收进眼底,转而说:
“不打扰,跟你这边也是公事。这么着急打电话来,是有新线索么?”
线索?
这两个字落地,蓝苏心里的酸楚骤消。既然是谈线索,而非谈情,那这个人断然不是她猜测的金丝雀。是谁呢......
想了又想,脑中突然闪过亮光——之前,霍烟是不是说过,找了私家侦探去查当年的事情来着?
果然,许悠直截了当地回答:
“有。不过这次的线索给你之后,这个案子后续我就不查了。”
“为什么?”霍烟问。
“惜命。”简短的两个字让两人心口一沉,许悠接着说,“跟之前一样,发给你之后,我这边销档,你保存后记得备份。”
霍烟的眉心拧出一个深邃的川,许悠在私家侦探领域首屈一指,多少已经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这么些年,风风雨雨,接触再有风险的案子也只是云淡风轻。
但她用了“惜命”这个词,说明,真相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文档里面是一份个人资料,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年跟在三叔霍衷德身旁的陈六——他的表哥。
陈锋。
资料显示,陈锋12年前被泰国警方拘捕,罪名——侮辱尸体罪。
拘捕地点:廊开府。
好巧不巧,正是当初霍烟与父亲居住的地方。
而当时,霍烟的父亲,霍恺生,惨死后被人分.尸成9块,一块一块地寄回霍家。也是在廊开府。
廊开府往东,就是老挝边境线。
当年霍烟出事的地方。
乌黑的云层堆积在半空,黑压压拢聚在一起,一团挤压着一团,沉重地撞击出闪电的光线,天地煞白,转而骤暗,一秒的光线闪过,照亮大地之上的枯树枝,枝干扭曲错节,似从地府攀爬出来的鬼手,撕碎人类的灵魂。
手机骤然有千斤重,从颤抖的指尖坠落,砸上地毯,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似乎一切都知道,纵然天大的撞击,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阿烟。”
蓝苏帮她拾起,将一旁的高脚凳推过来,“你先坐。我们先坐下。”
这条线索拨开,当年的幕后黑手便呼之欲出,甚至,当年与现在首尾两端的事件串联,便是一个在黑暗中滋生的恶魔堂而皇之地位列天堂之位。
巨大的冲击席卷霍烟的认知,胃里翻江倒海,冲去洗手间痛呕。
“呕!”
身体痛苦地蜷缩着,胃部痉挛剧痛,喉管收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起码,呕出了那个曾经保留着一丝丝天真的灵魂。
“阿烟!阿烟......”
剧烈的干呕让蓝苏心疼不已,用力从侧面抱住她,强忍着哭腔,轻柔地帮她顺背。
“吐不出来就不要吐了,你先起来,我们起来,我帮你倒杯水好不好?”
干呕耗尽了霍烟所有力气,顷刻之间,脸色煞白,嘴唇几乎跟仿瓷强一个颜色,劲瘦的手撑在洗脸池边缘,蝴蝶骨高高隆起,单薄的衬衫将瘦削的身体勾勒出提线木偶的悲惨模样,昭示着她引以为傲的前半生,实际只是一个可笑的木偶人。
“是他......”
盯着排水口裂开的蜘蛛网般的纹路,霍烟的眼珠几乎碎裂。
蓝苏于心不忍,应的声音发颤:“对,是他。”
霍烟的嗓音破碎不堪:
“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哥哥,把他的尸体剁成九块,一块一块地往家里寄......”
——是谁干的!二哥,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他打断我的腿。”
——我问的问题,你要是不回答。那我就先砸碎你的脚踝,再砸碎你的膝盖,让你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怎么样?
“然后假装跑来救我......”
——小烟,我是你三叔。坏人都被我赶跑了,你不要害怕。不过这些事情都是《黑山》这幅画引起的。你要是知道画在哪,你跟三叔说。不然,那些人还会再来找你。
“我早就该察觉是他。为什么大伯跟父亲都死于非命,他胆小、懦弱、怕事,却在霍家这么多年风生水起。只是,只是我以为,当年他是真的来救我......”
当年,14岁的霍烟在异国他乡被绑架,被拔掉3颗牙齿,双腿高位骨折,在她反复疼晕过去又被更强烈的疼痛叫醒的那几天,生不如死的那几天,她以为,在医院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以为是圣光,凑近细看,却是厉鬼。
“原来,这么多年,最蠢的是我自己......”霍烟望着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突生厌恶,一拳挥了过去,“是我自己!”
砰!
镜子破碎,人脸被裂开的蜘蛛网纹路切割成碎片,猩红的鲜血顺着裂缝一点一点往下,坠入孵育无数恶魔的地狱。
“阿烟!”
蓝苏心痛地揪了起来,用力抱住她。
“不怪你!这件事不怪你,是坏人太坏了。”
握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她放柔声音,接着说:
“是他太狡猾,太恶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你现在腿已经治好了,还好端端活着,你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你,一定会为你高兴的。霍烟,你真的做得很好了,你听到没有?”
霍烟愣了一愣,骨头被顷刻抽走,瘫坐在地上,后脑勺靠着冰冷的墙砖,眼神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喃喃道:
“霍烟死了。锤子落下去的那天,霍烟就死了。”
那个喜欢跳舞的霍烟,在锤子落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蓝苏的心被扔进了搅拌器,痛得直抽气。强撑着狠狠抹了两下眼睛,打电话让服务员送来药箱,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球处理她手上的伤口。
“霍烟没有死。”
她说:
“霍烟变成了小虫子,在石头缝的下面,遇到了一个叫苏苏的小虫子,她们一起手拉着手,一起推开那块石头,变成蝴蝶。”
用熟练的手法将最深的那一道伤口缝了针,涂完药之后,用纱布一层一层包扎起来。
那时,麻木的霍烟终于回复一丝神志,无光的眼眸对上眼前人的脸,动了动唇:
“苏苏,对不起......”
对不起,我总自以为是地觉得能保护你,实际,连谁是杀父仇人都没认清过,当了足足十二年的跳梁小丑。
蓝苏用力抱着她,力气大到几乎拧断她的骨头,哽咽着说:
“我们会一起变成蝴蝶。”
一双可怜的身体依偎在墙角,顷刻之间,时空更迭,当初在黑夜里光着脚逃生的小蓝苏,找到了在轮椅上企图自.杀的小霍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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