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远去后,林夕昭看着自己的父亲转了身,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愧疚陡然增聚。
曲笙坐在一旁看了林夕昭一眼,似在猜测林夕昭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林夕昭在看不到林建海的身影后,回过了头,与曲笙的目光对视一瞬,心中那份,对于曲笙深邃的眸子,又有了之前的想法。
曲笙的外表只是一层保护,她并非像外人看到的那般迟钝。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的云慈寺。曲霆和曲钰报了曲侯府和相府名号,捐了不少的香火钱,替林夕昭打点好了一切后,站在庭院内,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位兄长,也是要祈福吗?”眼下要日落了,林夕昭看着这兄弟二人站在一旁不走,出声询问。
曲霆行礼回道:“待这边布防做好,我二人便离开。”
林夕昭听到布防,愣住了一瞬,她不过是来烧香祈福,怎么就用上布防了?
而且,她们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到有带兵卫过来。
曲钰见林夕昭眼中的疑惑,回道:“夕昭妹妹不必担忧,我们只是防患于未然,这里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不会打扰到这里香客和住寺师父。”曲钰见林夕昭似乎还有疑惑,又补充道:“前些年夕昭妹妹和笙妹妹被掳一事,还未查到元凶,还是小心为妙。”
林夕昭听到这话,心里恍然,却也因自己的决策,让曲家的人跟着折腾而过意不去,脸上有了歉意道:“我……”
“夕昭妹妹不必有负担,你既已是我们曲家的人,作为兄长,我们自然会护你周全。即便今日笙妹妹不来,我们若是知晓你过来,也还是会来的。”曲霆想用言语打消林夕昭内心的自责。也在告诉她,她既然成了曲家的义女,那就是曲家的人,于他们而言,她与曲家的亲人无异。
对于林夕昭,他们兄弟二人接触的次数已经很多了,能得自己的妹妹这般重视,品性自然不用多说。他们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但今日在这里布防,并非是防止当年的事情发生,而是另有安排。
“姐姐,饿。”曲笙适时的插话,忙了小半日,确实未曾吃东西。
曲家的人都是习武的,让他们吃斋饭,恐为难了他们,林夕昭之前没有做挽留,便有这么一层意思。
“笙儿乖,姐姐去给你要些斋饭来。”林夕昭来的时候,并未带伺候的丫鬟。
曲钰看了一眼曲霆,又看向曲笙,道:“咱们家最小的小馋虫饿了,正好,我也想要尝尝这里的斋饭,劳烦夕昭妹妹也为我们要上一碗吧。”
林夕昭闻声回过头,望着曲钰和曲霆似是真想要吃,笑的温婉道:“那两位兄长先去屋里坐一会,我去与斋房知会一声。”
曲霆和曲钰同时拱手还礼,待看到林夕昭出了小院,看向了曲笙。
“人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我们便会再去郊外那处,巡察一遍。”曲霆今日带的人都在暗处,也都是以香客的身份过来的。
曲笙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小院的拱门处。
吃过了斋饭,曲霆和曲钰离开,林夕昭心里装着事,在室内来回踱步。接下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只需要熬上小半月,在回去后,与自己父亲说母亲托梦被害一事,然后再在府中大办安魂仪式,制造出风声便好。
可这事之后,是否能够引得出凶手有所动作,她却不确定。且若真做了这事,相府怕是也会传出不好的名声。
都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林夕昭却因对不住自己的父亲,而心神不安。曲笙似乎猜出了林夕昭内心所想,可既然决定了,就不该半途而废,她会在适时的时候,推她一把。
几日后,林夕昭随着众位香客在大堂内诵经,散了早课后,走在路上耳边便响起了香客的议论声。
“听说了没有。”一位香客声音极小,但却恰好能够让走在一侧的林夕昭听的清清楚楚。
“说什么?”另一位似乎是结伴而来的香客,小声附和询问。
那名香客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瞧她们,又小声继续道:“前日里有人在东郊那处,撞见鬼了!”
林夕昭听到说东郊,呼吸减慢了些,非她想要偷听,而是控制不住。东郊是她母亲被马踩踏之处。若说遇到鬼,能是什么鬼?
“这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你可不要瞎说。”那名香客被唬的打的个寒颤,赶紧让她闭嘴。
“你还别不信,这事可不是我瞎说,两年前东郊坠马的事你还记得吗?”
原本走到了拐角处,便要进院子的林夕昭,在听到东郊坠马几个字后,脚忽然便不听使唤的,跟着这二人往前走去。
“那不是林相国的第一位夫人吗,你说的鬼,该不会是她吧?”
“对,就是她,那家人时常经过便会遇到,前一年受不住搬走了,这不才搬回来,又遇到了。”
“该不会是魔障了吧,怎么就他能看到?”
两人说着话,林夕昭原本还想再听下去,身后却传来了曲笙的声音。
“姐姐。”
林夕昭闻声,身子顿住,她望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两位香客,很想上前问一问,可曲笙却已经走上前去牵住了她的手。
“饿了?”林夕昭收了情绪,面对曲笙,总是温柔的。
“嗯。”曲笙点了点脑袋。
用斋饭的时候,林夕昭有些魂不守舍,方才那名香客说有人在那处遇到了母亲的鬼魂,那若是她也去,是不是也可以遇到?
林夕昭喂着曲笙饭菜,曲笙抬眼去看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注意到曲笙神情变化,好不容易吃过了斋饭,林夕昭收了碗筷时,风齐从外面敲了房门。
“有事吗?”林夕昭语调温柔,但却难掩其被心事影响颓唐之色。
风齐拱手,回道:“是有一件事,不过是关于夕昭小姐的事情。”
“我?”风齐的责任只有保护曲笙,怎么会忽然说到她的事情。
风齐点头,道:“前日里有传言,说……”
“说什么?”林夕昭隐约察觉到,风齐想说的,应该与方才那两位香客所说的话有关联。
“说有人在东郊,看见了您母亲的鬼魂。”风齐低着头回答,但林夕昭的反应却被曲笙全部捕捉。
相比方才初听到时,这会林夕昭似乎有些信了,“你确定,不是以讹传讹?”
林夕昭当时没有去找那名香客证实,便是不大信的,只是初听心中难免有些震惊,想了这么一会了,才打消这样荒唐的想法。可此刻,却又被风齐这么一说,再次激起来想要去查问的冲动。
风齐没有回答,但林夕昭知道,风齐若没有几分把握,不会开口说出来。
林夕昭让人带着她去了东郊,风齐也让人打听到了那家住户,只是到那的时候,人去楼空,那家人又搬走了。
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林夕昭心中滚起了疑团,可只是见到了母亲的鬼魂而已,又不是见到了母亲被人所害,即便寻得了那家人,又能如何呢?
半个月后。
林夕昭带着曲笙回了京城,歇了两个月之久未曾上课,女子无需科考倒也无妨,只是苦了赵嘉虞没有二人作陪,半个月之多没见到林夕昭和曲笙,快把她想死了。
林夕昭一入学堂内,赵嘉虞便抱住了林夕昭,嘴里还嚷嚷道:“可想死我了,去寺庙吃斋饭也不带上我,太不够义气了。”
非赵嘉虞不想去,而是她知道的太晚了,林夕昭走后,她再想去,赵将军便不同意了。
林夕昭被赵嘉虞抱的笑了一声,两人说了几句话,落坐没一会,赵嘉虞便将京城内的消息告诉了她。
“听说在东郊处,有人见到你母亲的魂魄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去寺庙的?”赵嘉虞听风便是雨,萧冰缨又是个不爱听闲话的人,与她说不到几句,便没话了,这不正主回来了,可不得好好问一问。
林夕昭听到赵嘉虞说到母亲的魂魄,怔楞了一瞬,想要问赵嘉虞从谁那听说的,先生却在这时走了进来。
先生久不见曲笙和林夕昭,多看了她们一眼后,便开始了今日要讲解的文章。
曲笙坐在一旁听的仔细,而林夕昭却因赵嘉虞的几句话,弄的有些心不在焉。
一堂课过后,先生才出门,林夕昭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赵嘉虞询问之前说的话。
“嘉虞,你听谁说,有人在东郊见过我母亲的魂魄的?”
赵嘉虞被文字烦扰,脑袋里全是先生的之乎者也,听到林夕昭的话,顿时抛诸脑后,惊讶道:“你不知道?京城都传遍了。”
林夕昭听到京城都传遍了,神情错愕一瞬,但很快便又想到之前在寺庙内听到香客的话,香客大多都是附近或是居住在京城内的人,那些人都知道,那京城自然传开了,且这鬼魂还是相国夫人,自然传起来就更快了。
赵嘉虞惊讶的话,学堂内的人全都看向了她,萧冰缨轻咳了一声,想要让赵嘉虞不要再说下去了,可赵嘉虞的嘴像是个没把门的,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不仅如此,还有人传你母亲——”赵嘉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相府的两位公子,又看了一眼曲笙,才又靠近了林夕昭,小声道:“还有人传,你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那个见到你母亲魂魄的人,就是亲眼看到你母亲被害的证人。”
一句话让林夕昭惊愕的抬起了头,她看着赵嘉虞,眼里满是不信,可很快却又有些信了。
京城已经传遍了,自己的父亲却没有人任何的动静,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林夕昭沉住了气,赵嘉虞传给她的话,半真半假不可全信,可却又可使得她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更显得重要了。
十日后,盛夏到来。
林夕昭以天气太热,两人睡在一起不舒服为由,让曲笙回自己府中休息。曲笙对此表现出了不愿,但还是在林夕昭耐心的哄劝下,回了曲侯府。
没了曲笙夜晚的陪伴,林夕昭夜里总是睡的不踏实的,加之盛夏的闷热,让她有些茶饭不思,没几日人便瘦了一大圈。
林建海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让人做了许多解暑的膳食,但无一例外林夕昭都没有用几口。
林建海看着自己的女儿逐渐的消瘦,加之这些日子京城传的疯话,他想应该是自己的女儿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被影响到了。
林建海让人敲了林夕昭的房门,林夕昭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无神。
“父亲。”林夕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林建海闻声,目光注视着林夕昭,须臾蹙起了眉头,对着下人道:“小姐都已经这样了,为何不叫大夫来?”
下人闻言,忙低首回道:“回老爷,是小姐不让找的。”
“父亲,我没事,不关他们的事。”林夕昭倒不是袒护下人,而是确实是她不让找大夫的。
她身体没病,只是心病而已。
林建海听到自己女儿有气无力的声音,又心疼,心中又有些烦躁,把气撒给了下人:“还不去叫大夫过来给小姐诊治?”
下人闻言,忙低首退后,小跑着出了院子,去请大夫去了。
下人走后,林建海走到林夕昭的身边,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她。一半轻责,一半是心疼,道:“为何不好好吃饭?”
林夕昭被扶着往屋里走,坐下后,目光有些无神,许久才道:“近来总是会梦见母亲——”
“你母亲确实是坠马而亡,并非别人杀害。”林建海在听到林夕昭说到自己的母亲,便猜测到,林夕昭确实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才会这般。
“可是……”
“没有可是,当年保护你母亲的护卫,也大都还在府中,他们是亲眼见到马匹发疯,你母亲坠马被踩踏……”林建海说着,面色绷紧了些,似乎在遮掩回想悲痛的情绪。
“父亲……对不起,昭儿让您担心了。”林夕昭的心有些发软,但她还要坚持一件事,不若便是前功尽弃。
看着林建海叹了口气,林夕昭说出了最后一个要求,“父亲,我想为母亲办一场法事,可以吗?”
这场法事,必须要办。
林建海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时有些琢磨不清她为何要办法事,但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日渐消瘦,还是答应了。
“可以,但为你母亲办了这场法事后,就必须要好好吃饭。”
林夕昭听到父亲同意在府中办法事,高兴的点头的间,眼角湿润了起来。
林建海望着自己女儿憔悴的容颜,心疼的抬手替她擦拭去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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