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酩筠回身,看着曲笙又在仔细的看协议,与姜平朝对视一眼,走了回去。
“表妹要的那个三十六州府,朕答应了。”金酩筠现下的兵力没有抵达,曲笙的要求,他觉得若不满足,一定会惹得她翻脸,不如痛快的答应,先保住城池不被破。
“嗯,那我让人去重新拟定条约,你带回城中,再盖上你的玉玺。”
曲笙现在拿的这份条约,上面盖着以金家为首的玉玺。
但曲笙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哦,对了,我娘子和家人什么时候放出来?”曲笙说着抬起了头。
金酩筠闻言,忙道:“朕一回城,即刻将她们放出来。”
曲笙盯着金酩筠,由一开始的冷眼,到后面慢慢有了笑意,只是那笑,比曲笙冷着脸时,还要可怕。
“听闻表哥明知道我娘子已经嫁给了我,还要册立她为你的皇后,不知你当时在想什么?”曲笙语气不快不慢的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金酩筠闻言,心口忽然震颤了一下,惊的他有些无措。
“朕,朕当时并不知。”
“舅父没有写信告知你?”曲笙故意问道。
金酩筠喉咙滚动一番,否认道:“没有,朕完全不知道。”
曲笙嗤笑一声,道:“那就怪了,舅父生前曾告知我,他已经写了家书告诫你了,怎么表哥没有收到吗?”
金酩筠低着头不说话,曲笙双眼微眯,忽然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起了想要做皇帝的心思?”
金酩筠的耳朵里忽然钻进去这句话,整个人都激灵了一瞬,他抬眼望向曲笙,久久未出声。
“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对江南革新,你却与谢家勾连世家豪强,弑君篡位,可真是我的好表哥。”曲笙从没有提防过金家,即便是与金家起了龌龊,也不曾对金家与她们曲家的关系有过丝毫怀疑。
金酩筠闻言,喉咙紧张的下意识的做着吞咽的动作,道:“天晟皇帝昏庸无道,我父亲又战死在北疆,谢家找上朕,朕也是被推着无奈之举。”
“无奈?呵,据我所知,你在舅父死之前便已经和谢家谋事了。当时舅父就在我的身边,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金酩筠眼睛盯着桌案,紧张的眼珠子晃动,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
“趁着我在北疆孤军奋战之时,不惜余力,派遣八十万大军想要置我于死地。那个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你软禁我的家人,明知夕昭已经嫁给了我,还要强娶她,夺我妻子之时,就没有想过我有一天我会回来吗?”曲笙说着声音已经没了方才带着嘲弄的温和。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也让金酩筠不敢应答。
金酩筠想过,在他设法还未调集全大军的时候,每日都会做着相同的噩梦,他死在了曲笙的手里。
“夺妻之恨,你觉得我今日该不该放过你?!”曲笙说着直接站起了身,营帐内也进来了一群魁梧的士兵,各个都穿着鱼鳞铁甲,手持长刀。
金酩筠身后的人,立时拔出刀子与之对峙,曲笙盯着他们冷笑了一声,对着众人摆了手。
很快营帐内便打斗起来,那些侍卫,何曾对付过如此棘手装备的士兵,很快便被击杀,唯有一个姜平朝还在奋力的将金酩筠保护在身后。
很快所有人都将他们逼到了角落处,曲笙盯着姜平朝道:“姜将军,我还需要一个人带着金酩筠的尸体回去报信。”曲笙说着稍稍摊开了双手,做出了无辜的表情,道:“你瞧,今日北鞍军潜入我军营之中欲刺杀本将,可却把你们认成了我。”
曲笙说着,唇角勾起了一个让人发颤的笑。
姜平朝举着长刀护着金酩筠,听到曲笙的话,蹙起了眉头道:“你今日杀了我们陛下,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家人出不来吗?”
曲笙挑眉,笑道:“若是有人要我拿着金酩筠的人头去换呢?”
曲笙的话一出口,金酩筠和姜平朝皆愣住了。
金酩筠躲在姜平朝的身后,立时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慌急的问道:“是冯宿高想让你杀朕?”
曲笙不答,只是盯着他们,金酩筠的脸上很快便看到了颓丧之意。
曲笙也不再与他们废话,抬起手,向身侧伸去,很快将领便将她的箭拿了上来。
曲笙接过箭,拔了两根箭矢搭在了箭弦之上,对准了姜平朝和金酩筠。
当曲笙松手之时,金酩筠完全躲在了姜平朝的身后,可曲笙的箭却落在了姜平朝的双腿之上。
其中一支箭,被姜平朝挥砍抵挡,另一只却正中他的小腿之上。
在姜平朝下意识的蹲下时,曲笙的第三支箭,搭在箭弦之时,其速度,根本不允许金酩筠的家将来抵挡。
那只箭在金酩筠惊恐的神情下,精准的穿透了他的喉咙。
“陛下!”在姜平朝知晓金酩筠中箭,回头欲搭救时,一旁的士兵,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拉开了。
而曲笙则一步步的走向喉咙被箭穿透,双手捂住脖子,张着嘴,想要大口呼吸的金酩筠的身前。
金酩筠挣扎着,想要去触碰曲笙,曲笙却在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攥住了那支箭的箭羽。
“舅父的尸骨,我已经带回来了,放心,我会好好安葬他老人家的。”曲笙轻着嗓音说完,将那支箭,猛的拔了出来。
而金酩筠的喉咙处,鲜血一瞬喷涌,迸溅的四周都是,曲笙则抬手挡住了。
第188章
看着金酩筠难以呼吸到他想要的空气, 曲笙盯着他挣扎之时,绝望的眼睛,一想到他对林夕昭的图谋不轨, 心中的愤怒便又平添了几分。
如果他不动林夕昭,即便她从北疆回来, 她也会看到自己舅父牺牲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可他千不该万不该, 对林夕昭再次生出非分之想, 又拿她的家人做要挟。
此刻的曲笙恨不得生撕了他!
曲笙看着金酩筠站在眼前挣扎, 手里的箭还在举着,见他踉跄着身子靠在了营帐之上,曲笙冷眼盯着,慢慢的挪步走了过去。
曲笙站在金酩筠的身前,看了一眼手里的箭, 慢慢的往下挪去,抵在了金酩筠的心口处。
箭上此刻全是污血,曲笙慢慢的用力,一点一点的插进了金酩筠的心脏, 将那箭转动了起来。
“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滋味不好受吧?”曲笙靠近些, 贴在了他的耳边, 阴恻恻的语气尽是嘲讽。
本就失去呼吸的金酩筠,被自己的血呛到几近昏厥之时, 心脏处猛然钻心的疼痛,令他身体挺直, 在曲笙转动箭矢之时,双眼狰狞的看着前方, 不消一刻,咽了气。
曲笙紧攥着那支箭头,慢慢的松了手。
曲笙直起身子,盯着金酩筠五官扭曲的样子,心无波澜。杀了金酩筠又如何,她的家人还在城中,一刻见不到家人,她便是一刻的担心。
“来人,将他抬出去。”
曲笙不再去看金酩筠,转了身朝着外面走去。
金家的家将,姜平朝看着皇帝的尸首在他面前,痛哭跪地,“陛下,是臣无能,臣这就随您而去。”
姜平朝的腿部受了伤,根本直立不起身子,想要自杀,却也有些难度。当他想要拔身后士兵的剑时,被躲了过去。
姜平朝此刻更是无力极了。
曲笙站在前面看着眼前的一幕,对于姜平朝的举动,都收归在了眼底。金家得此家将,也不知道如何修来的。
“送你的主子回去吧。”曲笙站在一旁冷声说道。
姜平朝闻声也不抬头,曲笙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姜平朝身后的副将,随着副将转身,盔甲簌簌响动,金酩筠的车驾没一会便进来了。
金酩筠身边的人都被杀了,曲笙让自己的人,将其送到城墙之下。
金酩筠的尸首被抬起来,放置在车驾时,姜平朝也被扶起来,放置在了马车上。
曲笙看着车马离开,上了自己的战马,带着人朝着京城的南门走去。
金酩筠的血还未流干,滴滴答答的一直从曲笙的军营,直至京城的城门之下。
曲笙看着城门打开,自己的人退回来,心里开始祈祷。
但金酩筠的尸体被运回去,却久无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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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平朝在将皇帝的尸体带进城中,很快便被人直接接走了。冯宿高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曲笙的信件里说的很清楚,金酩筠是被北鞍军误杀,对此她表示痛心。两方化干戈为玉帛,议和的条件,皆已经列清楚,等到冯宿高将自己的家人放出来,条件便达成。
京城大殿之上,冯宿高站在高处,低头看着金酩筠血淋淋的尸体,没有半分的惋惜和心痛。他让人去后宫,将自己的大外孙叫了过来。
才不过几岁的金蔚赋,第一次来到这巍峨高大的金銮大殿,小小的身子没有颤抖和惧怕。他看到自己的外祖父站在那里,目光直视,从自己父皇的尸首旁走了过去。
冯宿高见他过来,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将他从殿下拉了上去,牵着他,让他坐上了他父皇的才不过坐了几个月的宝座之上。
冯宿高见自己的外孙坐好,转过身去,面对文武大臣,神色凝重,道:“陛下被北鞍军偷袭,以致身亡,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本侯与朝中诸位肱股之臣商议,由陛下嫡长皇子,蔚赋,临危受命,即皇帝位,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底下官员此刻全都跪地,面前如此的烂摊子,谁也没有想过想要去争抢。
金酩筠出去之前,将城中事宜全权交由国丈冯宿高,且金酩筠的嫡长子继位,顺时应天,此刻也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冯宿高见众人跪拜,脸上有了扬眉吐气之色,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孙,点头之后,金蔚赋便抿着小小的唇,对着底下的朝臣,道:“众卿平身。”
金蔚赋听起来有些细软的声音,在大殿之上空旷的响起,朝臣抬头看了一眼,左右互相看着,皆又伏地,齐声高喊:“谢陛下。”
朝臣站起身来,冯宿高便又道:“先皇殡天,本应立即发丧,但大敌当前,当以国家存亡为重。来人,将先皇的遗体带去兴光殿,待曲笙大军退去,再行发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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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笙在外等了两个时辰之久,眼看天色便开始泛白,城楼上才点燃灯火。
曲笙抬头看去,只是依旧未见冯宿高。
城楼上挂了白灯,萧冰缨靠近些对曲笙道:“冯宿高今日怕是不会出来了,还是先回营帐等着吧。”
曲笙闻声侧目,道:“你先回去吧,我再等一会。”
或许下一刻冯宿高便把人送出来了,可曲笙知道,希望十分渺茫。冯宿高在等着什么,她也知道。
南边的军队马上要来了,可即便他们来了,曲笙也能够压住他们。
曲笙抬头望着远处的城楼,寒风呼啸,萧冰缨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氅衣解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骑马离去。
萧冰缨回到营帐内,乘溪见她身上的氅衣不见了,急忙拉着她去了火盆旁。
萧冰缨的手指冰凉,乘溪却捧在手里,反复的帮着她搓揉着。
“溪儿。”萧冰缨手指微动,将乘溪的手握住了,呢喃道:“有你真好。”
乘溪抬眸看她,瞧着她脸上泛起的无边情绪,便知道她又想起了之前。乘溪往萧冰缨的身前靠过去,主动在她唇上吻了吻。
萧冰缨的唇泛着凉意,可她却觉得更为美味,“不要想太多,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萧冰缨自杀了自己的养父养母,即便养母待她苛责,养父做出禽兽不如的举动,她对于亲手杀了他们,心中依旧存在着愧疚。
但这愧疚也在这两年之中,慢慢的淡化,从她的身边快要消失。只是现下故地重游,不免又想起了之前在京城之内的种种,心中有些怅然。
“不够?”乘溪看着萧冰缨还在盯着自己,双眸温柔了些许。
萧冰缨眼里含着情丝,她看着乘溪过分美丽的容颜,每次都会都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乘溪勾起唇角,又抬起下颚在她唇上吻了吻,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了。萧冰缨回应着,手也不自觉的将她纤腰揽在了怀中。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微喘,乘溪抬手将萧冰缨唇边的水渍轻擦去,道:“曲家的人还在城中,冯宿高一时半会不会将人放出来,南边的援军今夜 便会抵达,下一波也不会太久,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吧。”
连着几日几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若是南边再来了援军,少不了要让萧冰缨带兵援助。
“嗯。”萧冰缨颔首,可抱着乘溪的手却不肯松开。
乘溪无奈,只得又重新吻上去,待餍足的萧冰缨舔着唇放过她时,她才去将她的被褥铺好,看着萧冰缨入睡后,出了营帐。
晌午时分,曲笙的派去的斥候军来报,金家的援军马上要抵达旌东。
曲笙颔首,命人去写了纸条,绑在箭上,射向了城楼。
城楼士兵取下箭矢,急急忙忙送去宫中。
冯宿高看着曲笙的来信,下令将曲家人放归几个人,至于放谁,不放谁,他早已经想好了。
曲笙的母亲和林夕昭是万不能放的,还有足智多谋的曲继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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