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顾不上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急忙上前将宋景宁湿透的衣服都脱掉,用浴巾把人裹着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赵律,给阿宁拿一套衣服,他身上都湿透了。”
“好,哎?秦悦你额头怎么……”赵珂话没说完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宋律是不是又不认人了?我妈跟我说过,宋律身体不好,这算魂游天外,她让我回去上坟的时候跟家里的祖先念叨几句,保佑保佑就好了。”
“谢谢你……嗯?阿宁是我媳妇儿,要念叨也是我回家念叨去,你念什么念,又不是你们家人,你们家祖先管得着吗?”秦悦将人事不省的宋景宁放到床上,一脸不满地才抬手蹭了下自己的额头。
赵珂麻利地从衣帽间里拿出一套家居服递给秦悦,指着他左侧眉骨上面,说:“都青了,要不你先给自己念叨两句?”
“我就算了,阿宁本来也没什么力气,别给我们家祖先添麻烦了。”秦悦对头上的伤不以为意,轻车熟路地给宋景宁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看着输液管犯了愁,对赵珂说:“再麻烦医生过来一趟吧,这回我看着他输液。”
“得嘞,我去打电话。”
赵珂把家庭医生请回来给宋景宁重新扎好点滴,听了这个情况,医生又给加了点助眠的药,宋景宁才彻底安稳了下来。
秦悦累了一天,他这次带了换洗的衣服,但现在却一刻也不能离开宋景宁身边,索性把湿衣服都脱掉钻进被子里抱着宋景宁烧的滚烫的身体。赵珂叫他吃饭他都没吃,赵珂也没有勉强。
宋景宁心脏功能不好,药液滴得很慢,秦悦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把他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里暖着。直到天黑,药液才见底,他小心翼翼地把针头拔掉,让宋景宁重新躺好。
秦悦按着酸麻的手臂刚松了口气,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嗡的一声响,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他父亲秦满江的电话。
他随手抓了一条薄毯围在腰间,等走出了宋景宁的房间才接通了电话。
“喂,爸。”秦悦难掩疲惫地说。
秦满江为了案子也是焦头烂额,没心情顾及秦悦的伤春悲秋,严厉地说:“我听你妈说,你去临江了?这么多年我也懒得管你那些风流债,但客户要求加快案子的进度,你明天务必回来参与进来。你刚执业三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跟过过亿标底的案子,你自己也知道对你的事业是个很大的加成吧。”
“爸,临江这边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明天回不去,再过几天吧。”秦悦心里一点为难的情绪都没有,果断选择宋景宁。
秦满江不满地教训道:“过几天是几天?你当这是你的课堂作业吗?说不写就不写。你恋爱脑也要给我有个限度。”
秦悦斩钉截铁道:“我回不去,我决定退出这个案子。”
秦满江简直气急败坏,吼道:“你……你敢再说一遍,你……”
不等秦满江再说话,秦悦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卧室换了套自己的家居服,再坐到床边时,宋景宁睁开了眼睛。
“宝贝,你醒了啊,真乖。”秦悦展齿一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热度退了一些。
宋景宁的眼睛已经清明了,他看着秦悦的脸微微皱眉,抬手在他的左侧眉骨上轻轻一点,又无力地沿着颊边滑落,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担心,用手语问:“这又青又肿,怎么弄的?”
秦悦见他对刚才事全无记忆,指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玩世不恭地说:“哦,这个呀,趁着你生病,我去调戏别人家小媳妇儿,被人家老公揍了。”
果然,宋景宁被他逗笑了,用手语揶揄他:“活该。”
秦悦抓着宋景宁的手,在他微凉的指尖上咬了一口:“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景宁一脸疑问地看着秦悦,在他手背上画了个问号。
秦悦沉声说:“你明知道胸针里有微型摄像头,为什么不立刻交给派出所的民警,自己在询问室里遭罪,好玩吗?”
宋景宁盯着秦悦英俊的脸看了一会,斟酌着用手语说:“你可能不相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能信任你。猥亵这种罪名很难说得清楚,所以那枚胸针是我最重要的证据,我只能交给你。”
秦悦心中悸动,却故作漫不经心地轻抚着宋景宁的额发,柔声说:“放心,我已经把视频发给樊景了,还拷贝两份,万无一失,派出所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这份证据。”
宋景宁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用手语对秦悦说:“谢谢你。”
“不要谢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秦悦习惯性地握着宋景宁的手给他暖着,又问:“王皓和福利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比我更了解他,告诉我该怎么帮你。”
真心付出却换来这样肮脏的污蔑,宋景宁也难免心中愤然,他用手语说:“王皓有写日记的习惯,拿到那本日记,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最后的机会,主动向警方澄清事实真相。”
第57章 可疑的伤口
“根据宋景宁的代理律师提供的证据,我们可以排除宋景宁猥亵王皓同学的可能,但既然王皓同学报了警,我们还是要通知你们福利院一个结果,麻烦义工问问王皓同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临江市惠民福利院的院长办公室里,笔记本电脑中一段无声的视频播放完毕,开发区派出所的办案民警按下了暂停键。
一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民警摸着下巴摇了摇头,王院长黑着一张脸对自己的教育失败感到无地自容,樊景对这种小案子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王皓的反应。
“你这孩子,哎呀……”王院长拍着大腿,对王皓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小宋啊,我真是没脸再见他了。”
王皓根本听不见声音,而王院长这话更像是说给站在一旁的樊景听的,毕竟他是宋景宁的代理律师,传个口风还是可以的。
律师算是阅人无数,樊景冷眼旁观也看得出来,王皓做出这样的事情,王院长心里未必对宋景宁有多少愧疚。但此事一出,她就再也没办法对宋景宁开口要求人家帮忙了,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不然从王皓污蔑宋景宁到现在真相大白已经四天了,王院长为了避嫌甚至连一个关心宋景宁身体的电话都没有打过。
眼前,她只是盯着王皓,恨得牙根痒痒。
王皓揪着衣角坐在院长办公室破旧掉皮的沙发上,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滴在了手背上。
义工用手语向他转达民警的话,但他故意偏过头去,咬着下唇,表情中透着愤恨、不甘还有丢脸,但并没有看出一丝惭愧。
见王皓有些抗拒,义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没想到王皓的情绪突然失控,他站起来抓起民警面前的一次性水杯往地下一摔,水花溅在义工的裤脚上湿了一大片。
王皓秀气的五官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扭曲,他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用手语说:“宋叔叔那天是没有碰我,但你们怎么能确定他以前就没有碰过?宋叔叔很喜欢我的,你们都嫉妒我,同学们也嫉妒,宋叔叔只陪着我一个人,大家都嫉妒。”
王院长是看得懂手语的,义工给民警和樊景翻译了一下,两个人对王皓幼稚无礼的行为简直哭笑不得。
民警耐心地解释道:“因为你是未成年人,我们处理起来也很谨慎,除了宋景宁提供的证据,我们也走访了福利院里很多同学和老师,没有一个人说过宋律师对你有过任何超出义工与学生关系的接触。甚至你们独处的时间都很少,你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就刚才那视频,你就涉嫌报假警,我们也没有跟你计较,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看完义工的翻译,王皓的表情已经有些神经质了,他偏执地用手语说:“宋叔叔骗了你们,他不敢承认喜欢我,但我心里明白,宋叔叔是最喜欢我的……”
“叩叩叩——”办公室外有人敲门打断了王皓,随即门应声而开,秦悦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王皓看到秦悦,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但秦悦根本没有看他。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王院长,阿宁这两天一直在发烧,我替他来听听结果。”秦悦沉声说。
随即礼貌地跟民警握了手:“辛苦您跑一趟,警官,宋律没事了吧。”
“证据我们核实过了,有效,宋律确实是无辜的。”说完民警略带同情地看了眼王皓,又对秦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非说视频没拍到的时候宋律摸过他,还一直强调宋律喜欢他。你是宋律家属吧,福利院的孩子你们就多担待吧。”
民警办完公事,合上笔记本电脑,王皓看出民警要走,一把抓住民警的袖子不让走。
“皓皓呀,你快松手。”王院长去拉王皓的手,却被秦悦阻止。
王院长疑惑地看着秦悦,秦悦语气平静地说:“王皓同学不服气,既然我来了,我代替宋景宁跟他谈谈,我会手语不需要义工帮忙。”
王皓恶狠狠地看着秦悦,秦悦用手语问:“王皓同学,你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此话一出,王皓的脸色唰地一白,他从瞪视着秦悦转而低下视线,他没有立即回答秦悦的话,但也不敢再看秦悦的眼睛。
除了秦悦和王皓,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王皓。
民警和樊景是有经验的,一看王皓的反应就明白了,秦悦找到了其他的证据。秦悦的话是试探,同时也带有诱导成分。
王皓一定是有一个不能公开的日记本,他正是因为拿不准秦悦到底是真的拿到了他的日记本,还是只是套他的话,所以他才会迟疑和躲避。
王皓松开了抓着民警的手,用手语说:“不写。”
“哦。”秦悦看着王皓,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人造皮革笔记本,在王皓眼前晃了晃,用手语说:“我在你们寝室楼的走廊里捡到了这个……”
王皓的眼睛猛然瞪大,他已经骑虎难下,但又不敢承人那是自己的日记本。
秦悦没有把日记本打开,只是用手语转达了宋景宁的话:“这是你宋叔叔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对警方澄清事实真相,他对你既往不咎。”
否则,这本日记将会作为证据交给警方,这是秦悦话里暗含的潜台词,但王皓懂了。
他跌坐在沙发上,半晌才抬起头,已经没有了半分气焰,老老实实地用手语对着民警说:“对不起,警官,我说了谎。宋叔叔从来没有碰过我的身体,他是无辜的,我错了……”
秦悦看着那个瘦弱秀气的十六岁男孩,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一句话,只将日记本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王皓急忙将自己的日记本宝贝似的紧紧抱在怀里。
送走派出所的民警,秦悦和樊景一起走出了福利院的办公楼。
见四下无人,樊景好奇地问:“那孩子日记本里写的什么呀?”
秦悦说:“写的是他怎么设计诬陷宋景宁,基本等于口供,跟视频里发生的一模一样,像是给视频配了个字幕。”
樊景摇头失笑:“幼稚,你说他怎么想的,不过要是没有你们提供的视频,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精力呢,好在有惊无险。”
秦悦笑笑,没说话,跟樊景将车一前一后开出了福利院。
其实秦悦没有对樊景说实话,王皓的日记里,从头到尾通篇都是他对宋景宁近乎变态的性幻想,稍加润色就是极其露骨的色情小说。
只是最后一篇日记的结尾让秦悦心窍发寒,王皓写道:宋叔叔好像很喜欢那个高个子又很帅的律师哥哥,我知道我跟那个哥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就要宋叔叔一辈子都活在我的世界里吧,让他走不出去,永远困在我身边就好了。
宋景宁无意中看到过这本日记,但他叮嘱过秦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把内容公开出来。青春期男孩的脸面比命还重要,只要及时澄清事实不留后患就好。
宋景宁自己也是孤儿,他愿意给王皓留一个退路,毕竟他不满十八岁,还要继续住在福利院里,他不能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赶上绝路。
惠民福利院的大门在秦悦车后缓缓关上,生锈的折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教学楼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无踪。
福利院外的柳树上,几片叶子随着微暖的风脱离了枝干在阳光中飘向远方,好像也带走了宋景宁最幽暗的过往。
秦悦开车回到宋景宁家的时候,宋景宁正在二楼阳光房里伺弄他那些花花草草,秦悦将车开到楼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窗口看到了。
秦悦离开宋景宁就开始担心,回来了连电梯都没等,三步并两步跑上楼。等宋景宁放下水壶下楼接他的时候,秦悦已经自己输入密码进了门。
赵珂听见门口的智能锁提示音,从厨房探出个脑袋跟正在玄关换鞋的秦悦打招呼:“回来了,今天做你最爱吃的鲍鱼炖红烧肉,宋律特意嘱咐我做点你爱吃的。”
秦悦早已饥肠辘辘,对赵珂一挑眉:“谢啦。”
见秦悦左侧额头上的伤处还泛着青紫,赵珂有些担心地说了句:“你头上被宋律砸伤的地方还没好呢,不行擦点药吧。”
宋景宁还差三个台阶就走到一楼了,听到赵珂的话脚下猝然一顿。他摊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背后都起了一层薄汗。是我打了秦悦?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到底怎么了……
“你小声点,别让阿宁听见,他自己不知道,你千万别跟他说啊。”秦悦一着急,差点让拖鞋拌个趔趄,往楼梯那看了一眼,没见到人他才稍稍放下心。
“宋律这个时间都在楼上休息,要不就在阳光房浇花呢,听不见。”赵珂了解宋景宁的作息,没把秦悦的话当回事,转身回灶台边看火去了。
“我上去看看他。”秦悦说着就往楼上跑。
卧室里没人,对面阳光房里倒是有动静,他走过去,就见正午的阳光透过飘窗纱帘的镂空花纹懒洋洋地洒进室内,在地上投下点点光斑。
宋景宁手里拿着喷壶,就站在一束阳光里给他心爱的绿植浇水,周身笼着一层绚烂的光,文雅俊秀的样子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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