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与博古第家勾结是事实,更重要的是他们诱拐了陛下最亲爱的妹妹,让她受到了侮辱,陛下不可能对此毫无表示。”
伊丽莎白听着朱利安对自己的安排,几乎心如死灰,她作为一个公主失去了体面,她的行为要么会加重子民身上的负担,要么会导致最好的朋友的死亡,她在离开的那一刻知道会是一场赌博,但她没有想到失败的代价这样大。她强撑着问朱利安说:“你刚刚说爱德华在加莱,他竟然没有留在王都。他知道我的事吗?”
“私生子逃到了加莱,陛下亲自率军与他作战。我写信告诉了他情况,他只回复说无论如何先把你带回去。”
伊丽莎白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利安又继续对她说:“我刚刚听你的意思,你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想养在自己身边。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
“啊……”伊丽莎白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作为公主的孩子被养大。”朱利安说到这顿了顿,“或许会假托是王宫中的侍女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送到某个偏远的庄园给独身的老管家做养子。”
“那我能去探视他吗?”伊丽莎白绝望地问道,但她心底已经知道答案,她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我的朋友会丢掉性命,我的孩子会离我而去,我自己的幸福已遥不可及。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
朱利安偏头看了威廉一眼,说:“这边这位建议你进修道院。许多公主都出任过修道院的女院长,照顾穷人和流浪汉对你来说也算有意义的生活了。”
伊丽莎低声说她明白了,便起身告辞回房。她走后,威廉对朱利安说:“你刚刚说让仆人收养她的孩子,实际上是软、软禁吧。”
“说实话我还不能保证她的孩子能被收养,这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她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她肚子里的是个beta女儿,这样母子俩都能好过一些。”
威廉皱了皱眉头:“陛下总不至于像那个爱德华一样。”
他指的是前朝的一位爱德华国王,他将两个侄子幽禁在地牢中数年,最后秘密地将他们杀害。两位王子的骸骨直到本朝修缮地牢时才被发现。
朱利安没有直接回应,低头拿起桌上路易送来的玛瑙摆件把玩,漫不经心地说:“依我说这孩子还是不来到这世上比较好,来了也只能受苦,何必呢。”
威廉沉默了,他站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朱利安,伊丽莎白刚刚的状态不太对劲,我请求你尽量帮帮她。”
“你为了她——请求我?”朱利安啪的一声放下摆件,声音中隐隐有些惊怒。
“我是为了你,但你肯、肯定不会相信。尽量为她的幸福着想吧,如今她的名誉是毁尽了,即使能再嫁去联姻,也很难得到夫家的珍惜,不如物色一个能真心待他的小贵族。至于那个孩子,或许留在她身边也不是不行,她这下被挫折了心志,估、估计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野心了。”
“你为了她的事,急得话都说流利了。”朱利安嘲讽道,“你这番话让我怀疑我看走了眼,你难道愚蠢到看不出来这个道理吗?她觊觎过王位,肚子里还有个可能是alpha的孩子,我帮助她,就是在帮助可能威胁到王位的人。我为什么要为了她的幸福,让我和国王之间心生嫌隙?”
“或许你根本就没必要和国王那么亲近。”威廉冷冷道。
“亲近?你觉得我和国王很亲近?”朱利安怒极反笑,“这可要感谢你呢,如果我不是嫁给了你,爱德华现在不可能跟我这么亲近。”
“什么意思。”
“我的曾祖父是英格兰王子,外祖母是法国公主,我还有个健壮的alpha儿子,若是我的夫家同样显赫,现在令爱德华头疼的人可就不止私生子和伊丽莎白了。”
威廉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他和朱利安结婚时,国王和当时还是王子的爱德华送来了远超规格的礼物,仿佛在补偿他主动嫁给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男爵的儿子。他早已证明过若是他嫁去别国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国王倚重他,同时又戒备他。
“我一直很奇怪,王都最、最漂亮最有手段的omega为什么会选择我,即使要找个好操控的白痴,富家子里也能找出不少。”威廉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现在我明、明白了,我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朱利安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想出该说些什么与他争论。威廉长叹了一口气,又说回了之前的话题:“无论如何我、我还是建议你稍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考虑,她的性子就像冰枝一样,柔一点能化成水,硬一点便会折、折断。我这样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的恻隐之心。”
“威廉·汉弗莱,你不要总是对我有一些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什么时候是有恻隐之心的那一个了?”
两人心事重重地争吵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串未加掩饰的脚步声,那是伊丽莎白浑浑噩噩地离去的声音。她并非故意偷听,只是勉强走出房间后再也支撑不住,蹲在门口啜泣了起来,然后不一会儿便听到朱利安说她的孩子还是不要出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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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了三章,好在快说完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腻。还有一堆想交代的东西和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知道怎么插进去,我是菜狗xD。
这篇因为实在更新得不太勤,没太好意思在作话里说很多旁的,但是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大家的点赞和回复我都有看到,是我写下去最大的动力。
第66章
与两岸的风波诡谲相比,英吉利海峡的海面算得上是平静无波。一名值夜的水手见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什么状况,便拿起半瓶酒去甲板上偷闲。
这艘船是商会里最好的船,除了甲板宽阔、船舱坚固外,还有装潢精美的舱室供人休息。英国人闹起来后,它被迁至了偏僻的港口,以免受到战火的波及,水手们本以为能放一个小假,结果一周前船东又命人来通知他们把船开到布列塔尼的港口,在那里等候贵客上船。
“什么人在这个时候还要去英国?只有人,没有货吗?”船长追问了一句。
“是大东家。让兄弟们收敛一点,别在大东家面前现眼。”管家嘱咐道。
尽管船长再三交代不许在船上议论,但很快贵客的身份还是在船员间传开了。几个月前就有传闻说英格兰的一位公主与人私奔到了法国,没想到还是被家人找到了。上船那天公主看起来郁郁寡欢,想必是不情不愿被押了回来。
那水手倚在桅杆后喝酒,突然听见有动静从身后传来,他以为是大副来寻他了,连忙把酒瓶藏在身后,扭头一看却看见公主穿着睡袍,独自一人走出了船舱。
这位公主和他想象中的omega一样,通身是惹人怜爱的气息。她从船舱的阴影中走出来,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中,一对鸽乳在睡袍之下若隐若现。年轻的水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全身气血下涌,对着公主吹了一声口哨。他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一些小把戏对着港口的妓女屡试不爽,回回都能收获姑娘抛回来的媚眼。
公主似乎愣住了,没有想到一个水手会对她如此轻佻。水手若是清醒着绝不敢如此放肆,但此刻他脑子晕晕乎乎的,心想这位公主既然能与人私奔,又怎么会在意这小小的“冒犯”呢,她想必已尝过人事的滋味,说不定还有些食髓知味——哪有白纸一样的公主会在夜里穿着睡衣就离开闺房?
他越想越大胆了起来,向着公主献了几句殷勤,这原本是骑士的特权,但是对着这位公主,似乎也不算太僭越。公主没有呵斥他,眼里流露出了他不能理解的愤怒与悲怆,他一时间被公主的眼神震住了,讪讪地抱着酒瓶躲回桅杆后面喝酒。
第二天清晨水手被人踢醒,同伴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伊丽莎白公主不见了,八成是跳海了,这艘好船被恶魔缠上了,怕是不能再出海了。
水手一下子清醒了,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又回想起公主昨夜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如同海底绝望的深渊,他逃离了,公主自己却无法逃离。
伊丽莎白公主自杀的消息不久就传遍了王都。普遍的说法是,纳威尔家诱骗了公主,强迫她委身于世仇的儿子,国王委托他最信赖的omega堂哥前去将妹妹带回,这位堂哥摆平了纳威尔家和博古第家,确实有些本事,然而他早就与公主不睦,又生性刻薄恶毒,国王派他去本意是他与公主同为omega,能更好地劝慰公主,然而他却辜负了国王的期待,将公主逼上了绝路。据说国王本准备在大局稳定下来之后封这个堂哥为子爵,这是极少数omega王子才有的待遇,然后这件事情过后,封爵的事自然是作废了。
朱利安在传闻中的形象再一次被妖魔化,然而他却顾不上这些了。那天船长向他禀告说伊丽莎白失踪了,他捂着脑袋蜷缩到了沙发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哀叫,直到威廉赶来才慢慢平复。他还从来没有在下人面前这么失态过。伊丽莎白就像是泡沫一样凭空消失在了海中,没有遗书,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朱利安走进伊丽莎白的舱室,看到床头的小柜子上摆着她前一天晚上卸下来的首饰,是一对银制的四芒星耳环,四角镶着小巧的绿宝石,这是六七年前双胞胎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那时朱诺说她还小,不要送太贵重的首饰,在工匠呈上来的一堆设计图中选中了这个。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还在等着主人醒来后再把它们戴上,然而送礼物的人和颂歌中那个一脸惊喜的小女孩都已经不在了。
他强撑着给国王写了一封请罪的信便病倒了,最后是在威廉的怀抱中下了船,又坐上了返回他们在王都的家的马车。昏昏沉沉之中,威廉对他说过的许多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回,每出现一遍便愈加清晰,也愈加令他感到折磨。
梅贝儿费查伦死去的时候,威廉劝过他一次,希望他远离政治。
雷吉纳德被派往北境之前,威廉也劝过他一次,说他于公于私都不应该主张战争。
这一次,威廉依旧劝过他,让他对伊丽莎白温柔一些,让他站在伊丽莎白的立场上考虑。
他是为什么每次都没有听呢?他明明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为家族为自己争得了最大的利益,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呢。
他想得头痛欲裂,在一天深夜突然从威廉怀中挣脱出来,坐在床上对威廉嘶吼到:“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让我远离争斗——这是那么简单的事吗?我是明牌的爱德华一党,若是我不全力帮助他,等私生子登上了王位,你觉得他会对我手下留情吗?他想侵犯我的时候你可以捅他一刀,但是他用法律用军队来对付我,你能做什么?你这个结巴医生你能做什么?不让雷吉纳德去北境,好啊,朱诺或许是可以活下来了,但是斯泰林森家多了几万兵力和一位出色的统帅,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我怎么办?”
威廉这些天为了照顾妻子从来没有踏实地睡过,朱利安一挣扎他便醒了。他听着朱利安歇斯底里的质问,心中仿佛有一座大山压着一般,既担心妻子的健康,又感到无尽的压抑和苦闷。
他跟着坐起来,想把朱利安拉入怀中安抚,却被朱利安一把推开,朱利安说到后面声音里依旧隐隐有了哭腔:“你总是觉得我为爱德华做的太多,可是我有选择吗?就像我过去不得不替老国王做台面下的事,我现在同样不得不为爱德华做这些。我手上没有军队,我父亲和哥哥更指望不上,我拥有的土地、财富和地位,国王如果想拿走,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拿走。你别跟我说像邻居那样也算得上是富足,我是嫁给了一个医生,可也不是来过小市民的日子的!”
朱利安说着说着像是精力消耗殆尽了一般,又依偎在威廉的怀中昏睡了过去。威廉搂着他,久久沉默不语,直到确认他睡死过去后才轻声说:“你总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但次次又会因为那些事而内心备受煎熬。我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只、只是不想看到你受煎熬。”
还有一些话即使朱利安睡着他也没法轻松地说出口。他从不质疑朱利安决定的正确性,因为大部分摆在朱利安面前的难题,根本没有一个能够同时顾及到利益和人情的答案。朱利安在梦魇中的质问他无言以对,他除了陪在朱利安身边之外,确实什么都做不到,而陪伴又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你可以不是遮蔽风雨的港湾,但你至少应该有一把伞,大雨滂沱时你只是陪在一旁站着,又有什么用呢?
梅丽出生以来过于安逸的家庭生活似乎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一个做了医生的男爵次子,和金贵的普兰塔吉奈家族的omega,本来就是不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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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这次是彻彻底底替爱德华背锅了。爱德华一没有花钱,二妹妹做的荒唐事也跟家族切割了,三是可能威胁到王位的人也没有生出来,骂名朱利安背了,他还落了个好名声。
手操威廉,怎么样才能让老婆不背这个锅?威廉自己是想不出来了。
第67章 上
威廉拎着一个铁锹从圣巴瑟罗谬医院侧面的一个小门出来,身后跟着他的弟弟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手中提着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袋子,他表情紧张地问哥哥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能闻到一股血锈味,不会是人体器官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要是好、好奇的话,可以先打开看看,反正周围暂时没人。”
帕特里克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把袋子解开了,只见里面装着好几条被开膛破肚的蛇的尸体。帕特里克差点晕了过去,他拉住哥哥的手,虚弱地问道:“哥哥,你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来进行你的研究吗?”
“蛇类的心、心脏在他们死后还能跳动一段时间,很神奇吧。”
“或许吧。”帕特里克说,“你为什么不让医院的帮工来处理这些,非要自己亲自来。”
威廉拨开弟弟的手:“我怕他们像你一样好奇,如果他们知道这袋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第二天我可、可能会被绑在广场上当作巫师处以火刑。”
埋藏死蛇的林子与医院有些距离,帕特里克这次来探望哥哥,便觉得他异乎平常的寡言,主动找话题说:“梅丽最近怎么样,还有小布鲁姆,我还没见过他哩。”
“他们都还在白月庄园,最近这边没法照顾他们。”
“也是。所以宫室长大人好些了吗,希望他能节哀,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已经不是宫室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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