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论如何,接受森鸥外提议的雪名阵还是得到了首领特批的“别来我眼前晃”假期,终于得以抽空回警视厅了。
临出门前,他强行将眼里只有学习的养子养女从书桌前挖起来,苦口婆心地教导着“眼里只有学习,是不会有未来的!”“劳逸结合才是合理的”,将两个不省心的崽背上后背,租了辆没牌照的黑车,一路回了警视厅。
横滨的夜景斑斓绚烂,两个被迫“出来看看风景、放放风”的崽终于放松了拧起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趴在车窗上眺望长街夜市。
被从擂钵街接出来后,芥川兄妹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在出租屋和港口黑手党的地下训练场间来回。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走出来,亲眼去看横滨林立的商贸大厦、灯红酒绿的街边夜景,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的同时,也对即将抵达的横滨警视厅产生了些许好奇和憧——
一辆巴士车摇摇晃晃地驶过窗边,巴士顶棚绑着一张材质讲究的老板办公桌,桌上……堆满了人。
才松弛下来的芥川兄妹猝不及防:“……!!”
强烈的视觉冲击不讲道理地撞进视野,创得他们恨不能自戳双目。
堆在桌上的人,宛如印度杂耍一般,垒成高高的人塔,但不知为何,又在第五层时忽然分了个岔,一部分人便如同湖畔垂柳的枝条——或者说得更形象点,像小姑娘梳的双马尾一般,一左一右地垂挂在大巴两侧晃荡。
芥川兄妹:“…………”
救……!
因为天生冷静的性格,芥川银甚至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为何这群……人,会呈现出如此形态,很快便想起沿途有不少隧道和天桥,如果正常堆垒,上端的人应该会被撞上的吧?
……那一开始就不要堆在巴士顶棚啊!!!那辆巴士里面明明就是空的吧!!!
人类所无法理解的现象令他们恍惚,头晕目眩且SAN值狂掉。尤其是等红灯的时候,她们愕然发现那辆老板办公桌下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惊恐地怀疑“是不是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如此荒唐,像雪名先生这样的才是正常现象”时,芥川兄妹看见雪名阵摇下了车窗:“绫辻先生?怎么耽误这么久才回警视厅?”
“……”破案了。
不是外面的世界很荒唐,是与雪名先生有关的人或事很荒唐。
芥川兄妹麻木着脸坐回去,居然产生了一种“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的放松心态。
至于对警视厅的好奇和憧憬……呵呵,他们还是先做好心理建设吧。
他们内心毫无波澜地坐在车后,看到交番警察半途拦了一下巴士,询问为什么有个人坐在巴士顶棚,得到绫辻行人“正在办一个异能力相关的案子,这是案情模拟”的解释。
期间,靠近交警的那一条辫子……那一条人……那、总之,就是那一串玩意儿,还无比掉SAN的伸出十来双手臂和双腿,试图够到交警,即将成功之际,一直坐在顶棚上的男人忽然像是坐累了一般无比自然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接着伸了下懒腰。
人辫随着松田阵平的动作,呼啦一下转到了远处,惊险地和普通交警失之交臂。
芥川兄妹:“…………”
救……命……
那个人,为什么像戴头盔一样戴着一张办公桌啊?!
不是、啊???
难道说,那两条垂下来的……人辫,是办公桌的装饰品吗?就像有些发箍,会自带假的双马尾?
芥川兄妹:“…………”
啊???
真的别太离谱了。兄妹俩精神恍惚地垂下头,不敢再看车外,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新的盲点——
大巴里坐的那个戴着办公桌的男人,他们的确是不认识。但坐在前排和驾驶座上的,那不是中也先生和织田先生吗?
织田先生也就算了,中原中也先生居然也、也是警视厅的卧底警察?!
芥川兄妹:“…………”
……港口黑手党,真的没问题吗??
两辆车一前一后,相继驶入警视厅的地下车库。于是,芥川兄妹很快便没心思再想别的问题了。因为眼前出现了更创人的画面——
试图爬下车顶的松田阵平遭到了人辫的反噬(……),那两条人辫高高立起,硬是将办公桌举在了空中,松田阵平被迫像个磁悬浮娃娃似的挂在办公桌下,暴跳如雷中夹带着无力地大骂:“有病吧你们,这样僵持着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这样就很体面吗!?”
织田作之助在恍惚之后勉强守住了心神,神奇般的感觉到了与雪名阵之间友谊的真实性——至少他不是人辫中的一员,能够如此正常地走进警视厅,真是太幸运了。
织田作之助:……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尽快进监狱,这些令人恨不能戳瞎双目的画面,他真的是一刻也看不下去了。
第47章
但是,命运没有放过他。
在松田阵平仍与人辫缠斗时,通往警视厅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一群……办公桌涌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和芥川兄妹齐齐眼前一黑。
这些办公桌们相当丝滑地涌出电梯,熟稔且快速地像华容道般移动起来,在人辫的瞪视下,顺利地拼成一张严丝合缝的巨型办公桌,占据了人辫面前的地盘。
然后,齐齐抬头——
“……”芥川银的表情像是快要晕过去了。
这一幕的可怕程度,近似于赶海时看到一片花纹斑斓的岩石,刚好奇着靠近,“岩石”倏然打开密密麻麻的呼吸口,是能让密集恐惧症的人恨不能当场瞎掉的画面。
但办公桌们自己不觉得,他们犹自抬着头,面带震悚地看着人辫:
“这——什么啊?!!”
“靠,眼睛要瞎了。每次在我以为办公桌的开发潜力已尽的时候,总会有人跳出来给我当头一棒。”
“救……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玩意儿的眼睛!”
“???”人辫们惊呆了,忍不住反唇相讥:
“找面镜子自己照照行不行?你们又好到哪去了?”
“我眼睛瞎了……”
“我受够了,你们横滨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双方都震惊极了,且无比笃信着:不管怎么看,都是对方这种模样更离谱吧!这些家伙怎么好意思说他们奇怪的??
一场没有硝烟的口舌之战霎时打响,被迫观战的人们痛苦不堪——
织田作之助:“……请问,什么时候能收监?”
松田阵平:“喂!!!你们别太离谱了,要争也先把我放下来吧?!”
“……”芥川兄妹面无表情地掉头就走。
这一趟出门,完全没感到放松,净是被撞。
但雪名阵手臂一展,轻易便将他们一边一个捞起来,扛着往电梯走去时,芥川龙之介挣扎得像是被巫婆抓去炖汤:“在下……足够放松了!雪名先生,在下要回去看书,请放在下下来!”
雪名阵一贯我行我素,怎么可能听芥川龙之介的,将两个崽扛进办公室后,熟稔地向细胞房内的众人打招呼:“晚好。”
研究员们纷纷回头,又是一通办公桌乱晃。
“……”芥川银痛苦地闭上双眼。
楼道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办公桌们分摊了人辫,一人顶着一位雇佣兵进门。
场面并没有变得好看一点,但好在Mimic很快就被收监,仍有文书工作要办的文员们纷纷摘下办公桌(又是一波意想不到的精神折磨),现场掉SAN的存在只剩下暂时没有报告可写,于是继续头戴办公桌在同事附近川行,帮忙交递文件的文员们。
织田作之助如愿待进了细胞房里。但僵硬地发觉监狱牢房居然八面透明,并没有可靠的砖瓦墙壁保护他的眼睛。最可靠的防御终究还是他自己的眼皮……
至于Mimic……
“放开我,你们又要做什么?!”纪德在中原文也的重力操纵下奋力挣扎,震惊且愤怒地发觉自己正被押向某个露天的浴桶。
纪德:“…………”
瞳孔地震.jpg
这群人,难不成觉得先前的戏弄尚还不够,还打算逼迫他当众沐浴吗?!
——说实话,这种想法但凡放在今天之前,他都不会产生。看见浴桶,最多想想“是不是打算刑讯逼供,溺水窒息是拷问时常用的手段”。
但经过被办公桌捕捉、被黏成人辫迎风招展之后,他完全不认为这群怪人会做出“溺水拷问”这种正常的行为,逼他当众沐浴就是最合情合理的推论!
他的瞳孔因为愤怒收缩起来,绫辻行人闲闲地敲了下烟斗,苍白的脸上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你最好别再胡乱挣扎。以你现在的伤势,倒不至于要脱衣服。但再折腾碎几块身上的骨头,这趟露天沐浴怕是真跑不掉了。”
绫辻行人走到盛满绿水的浴桶边,用烟斗轻敲了下桶沿:“把你受伤的那只手泡进来。”
“……”纪德满脸的愤怒变成了防备狐疑,不是很信任地看向浴桶。
这是什么?具有治愈能力的异能造物?
……试一下?
不敢试。
绫辻行人心情愉悦地欣赏着纪德的内心挣扎,不忘刺雪名阵几句:
“如果不是某些神明将自己的权柄化成如此儿戏的模样,犯人也不至于如此没安全感。”
“你是怎么想的?将复生的权柄变成浴桶的模样?”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吗?——苏格兰,看你的表情像是真有。是什么东西?”
苏格兰:“……”
因为气味刺鼻,浴桶一直放在离办公区最远的位置上。
此时还在这片区域附近活动的,除了纪德和押送犯人的绫辻行人、中原文也、松田阵平,也就剩下被迫和监护人一道跟来的芥川兄妹。
苏格兰纯粹是看见松田阵平进门时脸色不大好看,所以才担忧地跟过来想问问,没想到会乍然听到这么几句重磅消息,直接将他震得瞳孔骤缩:
……离谱的东西的话,还真有一个。
作为第一位加入别动队、甚至亲眼目睹过兰堂全.裸地从冰柜里走出来的元老级成员,他对那件事物的印象尤为深刻。
但,这怎么能在孩子们的面前说出口呢?
——以及,那玩意儿怎么能是什么神明的权柄呢?!!啊???
苏格兰恍惚了,一半的大脑晃荡着问号,另一半则充斥着省略号和惊叹号组成的乱码,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震惊于“队长是神明?哈哈,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完了?”,还是“那东西居然是神明的权柄化身??……哈哈,这个世界还是要完了。”
“……”芥川龙之介的目光也忽然变得放空。
虽然,雪名阵在将冰柜插上电前,再三叮嘱了小孩子不要随便开柜门,但谁能拒绝一个神秘的冰柜呢?
冷血都不能,芥川龙之介更不可以。所以,在冰柜中沉睡的那天,他其实是有看到那东西的。
当时他正蹲在垃圾堆里,开盲盒似的翻看各种衣物、琐碎物件。不慎瞅见那玩意儿后,大脑一片空白,罗生门本能地挥出,一下将那东西挥出了冰柜。
过于激烈的动作撞上冰柜柜门,反作用力将柜门“啪”地带上。他本想推门出去,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力,令他陷入昏睡状态,这才有了“雪名先生开柜门,发觉熟睡的他,将他从冰柜里捞出来”的后续。
芥川龙之介:“…………”
那东西,原来是神明的权柄化身吗。
…………
这个世界,真的还有救吗?
反观雪名阵本人,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迎着绫辻行人猜到真相、震惊且谴责(该神情的真实含量不多)地投来的目光泰然自若道:“有用便好。”
旁的暂且不提,至少另一端的网友,在情报来源受限、只能凭借照片汲取片面情报的前提下,至今未察觉到他的神明身份……
能察觉到就有鬼了。哪个正常人会想到一根……呃,紫色香蕉,是神明的权柄化身啊!?!
在场的众人都晒干了沉默,只有雪名阵还有心情走到织田作之助的细胞房旁,轻轻敲了敲,叩击织田作之助的心灵……
“……”织田作之助感觉自己遇到鬼了。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听到雪名阵说:“幸介他们,太宰已经安排好了。”
“……”织田作之助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谢谢。”
雪名阵没觉得自己和太宰“把可怜的老实人PUA到蹲号子还要道歉”有什么不对:“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些难熬。”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从旁边细胞房中收回,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年少时作为杀手,杀死的恶人居多,但善人也不少。还在黑手党时,他曾看着幸介他们睡着的模样想过,自己未来是否会有一日再度被抓进监狱,届时幸介该怎么办、他是否要为他们逃跑。
但沉默而长久的思考过后,他想:理应如此的。
他犯下了罪孽,赎罪是理所应当。甚至于监.禁和死刑都未必能偿还他罪孽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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