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遵循食不言准则,细细咀嚼,雪腮浮动,执筷动作清雅又稳重。
她总算理解秀色可餐这一词语的真正含义了。
这一整天,游纾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别扭,冉寻舍不得直接拉人出去逛,在家里弹琴哄了她一下午。
晚上,翻出瑜伽垫,帮女人拉伸,顺便商量之后要去宁漳哪里玩。
可惜气氛正愉快之际,游纾俞接了个工作电话,是宁漳研究所的面试邀约,礼貌询问她线上还是线下。
游纾俞想答线上,她不愿浪费与冉寻一起在宁漳的时间。
冉寻却很认真地比着口型,让她去线下,这样有诚意一些。
“难得陪你出来一次。”挂断电话,游纾俞垂眸,“只忙工作的话,就失去意义了。”
“可纾纾这样,也不能和我玩尽兴呀。”冉寻捏一下她仍酸软的腰身。
“我可是你事业的忠实簇拥者,还等着你养我呢。”
游纾俞咬住唇,没什么威慑力地瞥她一眼。
内心却很松软。
如同她正豢养着一只喜欢黏人,处处需求着她,朝她讨要罐头的小猫,让她有种被依赖的安心感。
睡前,冉寻给女人梳头发,“我明天送你去研究所。对了,你想不想去宁大玩?我之前在那边讲座过嘛,看夜里校园有人放湖灯,特别漂亮。”
游纾俞的发丝又直又顺,摸起来手感如绸,她用簪子把墨发挽好。
直起身时,女人忽地转过来,吻了她一下。
“我陪你去看。”
何其有幸,冉寻愿意簇拥她。
而她也情愿与冉寻一起,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
宁漳生化研究所是华国含金量极高的领域研究机构,设在寸土寸金的高新区。
冉寻陪游纾俞同去,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等候,身边时有任职的生物领域学者经过。
面试耗时不长,游纾俞出来时一如既往平静无澜,瞧不出最终结果怎么样。
冉寻迎上前,磨了寡言女人许久,才从她嘴里撬出来一句,“很顺利。”
研究所看重她过往的科研经历,进所就可以担任课题组长,研究感兴趣的领域。
而且,待遇也很好。
出门时,游纾俞算了一下,就算冉寻每个月都买施坦威的新琴,她也养得起。
冉寻忍俊不禁。
她想,这么重要的场合,游纾俞怎么还没有前天晚上和冉彭谈话紧张呢?
忍不住夸了很久,直到女人脸颊稍红,她才收敛。
仔细打量游纾俞,她身上的一件深色正装,还是从自己的行李箱里选出来的。
有设计感,穿在女人身上却不轻浮,恰到好处地衬出她清冷严谨的气质。
结束后,她们开车到宁大。
冉寻凭着巧舌如簧的天分,成功混过门卫,和游纾俞混入校园。
时候还早,她今天还没练琴,于是和路人问了钢琴教室的位置,准备带女人去蹭琴。
途径小花园,香樟树间不时有黑蓝配色的小鹊蹦跳出没,模样可爱。
游纾俞本和冉寻并肩走着,不知看见什么,悄然止步。
她们右手边,无数簇瓣花团正在湿润气息里热烈绽放,连绵无尽,是整整铺满一面花圃的无尽夏。
她此前就站在这里。隔着粉蓝色彩,远处的冉寻像是她清醒现实中难以捕捉的某个梦境幻影。
好在如今,冉寻就真切在她身边。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相机喀嚓声。
游纾俞回神,前她两三步的冉寻刚才竟在偷拍她。
冉寻正懊恼忘记关声音之际,游纾俞已经走过来,很严肃,“拍了什么,让我看一下。”
游女士还怪注重肖像隐私权的。
冉寻不给她看,怕女人羞到拿到她的手机后就直接删掉照片。
于是飞快设置壁纸,把手机藏到背后,让游纾俞伸臂够也够不到。
反而顺遂她心意,跌进她怀里。
“拍我女朋友,合理合法。”冉寻理直气壮。
“你要做什么用途?”游纾俞问。
她本性内敛,纵然是冉寻,也还是会因为对方突然拍她而窘迫。
不想自己不完美的模样,出现在冉寻手机相册里。
“我下个月不是要去萧城巡回演出嘛。”冉寻语气意味深长。
眼瞧着游纾俞脸颊红起来,以为她要说些不舍得的温软情话,她扬唇,说出蓄谋已久的话:
“纾纾不在,深夜寂寞,排解压力。”
游纾俞眼睫轻颤。
知耻抿唇,立刻从她怀里逃开,小声抗拒:“……不可以。”
冉寻果然还是一如她印象中那样,坏透了。
第82章
冉寻眸子弯成月牙, 只顾笑,“骗你的。”
她裱起来每天欣赏都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去做那种事。
手机壁纸上, 女人侧身立于花圃边。
半掩的树丛阴影下,墨发低束,姿容清隽, 静谧柔缓的神情被长久定格。
抓拍得太好,以至于冉寻都想把照片打印出来,逢朋友见面之际,就拿出来炫耀。
说:“我有这——么气质的女朋友, 你们有吗?”
虽然估计会被打一顿。
游纾俞没有继续追究, 在看见冉寻笑意盈盈的模样之后,她就消气了。
认真补充:“我们可以视频的,你想见我, 就随时打过来。什么时间都好。”
冉寻被游纾俞眨眼间晃过的纵容情态捕获。
揽她的手臂,晃了晃, 答:“我记住了。”
原来被姐姐宠溺是这种感觉,那她可要得寸进尺了。
想凌晨打过去,让游纾俞哄她睡觉。
隔着屏幕做点什么,也不是不行。
穿过小花园,冉寻借路过的宁大学生的手机,预约了钢琴教室。
一系列举止行云流水,堪称社交恐怖分子。
游纾俞在旁边, 负责缄默和撑腰。
她在高校任职很久, 身上自带严肃气质。
学生不太敢与她对视, 以为她是宁大的老师,礼貌说句“老师再见”就溜了。
冉寻尝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
怎么她总被认作是同龄人、学姐, 而游纾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老师呢?
在钢琴教室练习,连冉寻自己都觉得枯燥,而游纾俞就在旁边的靠椅上端正坐着,陪了她一下午。
期间有艺术专业的学生误闯,看见摘下口罩的冉寻,顿时愣在原地。
没想过,在课上被当做范例讲的钢琴家,现在竟直接出现在她身边。
冉寻浑不在意,看她拘谨的模样,问她今天的安排,还语气柔和指点了几句她指法上的改进之处。
坐她对面的游纾俞专注看书,可惜,她还是抓到好几次女人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离的瞬间。
那本书,半个小时就只翻了两页。
她唇角扬高,心情像猫儿尾巴般蜷曲又舒展。
游纾俞可真喜欢偷看她。看来,她还是比书要好看一点的。
四小时练琴时间快要结束,游纾俞似乎在门外看见熟人,短暂离开一阵。
冉寻整理好东西,隔门模糊听到了几句。
“宁大生命科学系特别欣赏游老师,听到你离职,就想联系你。”
“不过,研究所工作环境可比高校好太多了,真来宁大的话,要从讲师开始,待遇也不算高。”那位老师声音温和,“我还是推荐研究所。”
冉寻推门出去。
先是和游纾俞歪头笑了笑,又与她的交谈对象礼貌示意,“打扰你们聊工作了。”
她不太了解这些,只是觉得,她的女朋友真的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被顶尖学府与研究所争抢。
游纾俞见她出来,立刻走到她身边。
与人告辞之后,她们去宁大的食堂用晚餐。
冉寻没太在意刚才发生的事,只不过,给游纾俞碟子里夹水果时,才发现对方垂着头,微微怔神。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们去看湖灯。
冉寻在学生那里买灯,问女人想要什么款式的,得到一句“都好”。
湖边人来人往,微弱却暖融的光亮映出一张张或欣喜或青涩的脸庞,放湖灯算是宁大一项传统,今晚的人也格外多。
冉寻给自己和游纾俞各买了一盏,借摊位上的笔,在灯上写愿望。
游纾俞像也被此刻此地的氛围感染,纵容着她,凝眸提笔书写。
却在冉寻无声凑近偷看时,很快用手掩住。
不知道是灯火相映,还是夏夜的晚上气温依旧炽热,她脸庞稍温,“现在不能看。”
冉寻低低哦一声,有点好奇,但表面很乖,“好吧。”
隔着口罩与她眉目传情,大方坦诚地给游纾俞看自己写的。
“希望姐姐今晚叫。”飘逸且不避嫌的大字。
游纾俞看清后,对上冉寻饱含深意的双眸,将手里的纸灯攥了又松,“……”
迅速背过身,“太不正经。”
冉寻窥见女人胸口轻缓起伏、强撑镇静的模样,好像有人拿羽毛在心尖搔痒,笑得开怀。
最后还是废了不少工夫,才勉强劝回人,愿意和她并肩放河灯。
她们挑了个人比较少的区域,游纾俞先俯身,将灯放进湖中。
光亮映出湖水涟漪,褶皱洒满碎如星点的金箔。
冉寻欣赏了许久眼前的静谧场景,才想起来,“纾纾,你还没告诉我你写的愿望呢。”
游纾俞想直接说出口,却想到写下的具体的话,觉得难以吐露。
她注视湖灯飘远,“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一定会实现,百分之百。
“好狡猾。”冉寻拖长音,佯装生气,“不公平,你都知道我的了。”
“罚你之后也要陪我来这里放河灯,每年都要,而且愿望要如实招来。”
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满足游纾俞的心愿了。
游纾俞却忽然偏过头,认真望她,“你很喜欢在宁大校园里放河灯吗?”
“喜欢呀。”冉寻点头。
因为身边有游纾俞在,所以她们一同游历过的每个场景,每个地点,途经的一草一木,她都觉得可爱而意义非凡。
“你记不记得。”她双手捧着灯,眸中闪着跳动摇荡的光晕。
“我们还在嘉大读书的时候,第一次约会,我紧张得要命,连花都忘记给你买。”
那时冉寻在身上到处乱翻,只翻到两张作曲课的草稿纸。
她用其中一张纸,叠了只纸鹤。
没人知道,她偷偷背过身去,有点脸红。
那张纸上的字迹,是她在课上写的“好喜欢游纾俞”。
转头望去,游纾俞竟也学她叠了一只纸鹤。
叠完后,四目相对,有些安静。
还是游纾俞主动开口:“旁边有小水池,要去放吗?”
“所以我喜欢今晚。”冉寻依偎游纾俞的肩,“但可能也并不是喜欢放湖灯、放千纸鹤。”
而仅仅是喜欢游纾俞这个人。
喜欢与她巡行春夏秋冬,游历人间,复述只有她们两个人才知晓的浪漫细节。
她牵住女人的衣角,两个人蹲身,一起将手中的灯放远。
共同托着灯时,游纾俞偏头用余光将她描摹。
相顾无言,冉寻却没忍住。
周边落入黑暗,借由湖灯清浅光亮遮掩,她隔口罩啄了一下游纾俞的唇。
游纾俞耳廓殷红,没有躲避。
逐渐飘远的纸灯光亮,为女人墨玉般的眸子镀上一层瓷釉质地。
耳边声音好像一瞬间停滞延伸。明明不远处还有宁大的学生,明明湖岸环境旷然,可是这一次,她竟没有害怕。
不再像那个被困在密闭匣子里,因过往而畏惧蜷缩的自己。
因为所有平静淡然,脱逃世俗的勇气,都来源于冉寻。
“冉寻。”游纾俞轻声唤身边人的名字。
在这一刻,她生出想驻留在此刻,留在宁大工作的想法。
想法的缘由有些仓促。只是因为,冉寻说喜欢和她在宁大放湖灯,还说每年都来放。
她愿意留在宁大,一直遵守并看护这个约定。
其实在下午,钢琴教室外,游纾俞就已经动摇。
她看见冉寻指点学生演奏的模样,耐心温和,让她心动。
游纾俞仍记得,对方没有出国前,还与她在一起时,提到过的那个最简单的愿望。
钢琴老师与生物老师。
于是游纾俞深造、留校、任职,六年一直留在嘉大。
她始终想满足冉寻对她们的未来投射出的期待。
纵然高校的待遇远不及研究所,可能负担不起冉寻的生活;即使要从讲师起步,花费长久时间才有起色。
可游纾俞不想被困在研究所的实验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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