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奚朝他看过去的地方望了一眼。
那是一片隐秘的树林,看着阴森恐怖,因而很少有人经过。
禾奚眼圈微微变红,看懂了桑诺那个眼神的含义,也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尽管有点退缩,却不能不跟上去,只剩下最后一次而已,况且他的确想知道储应珣那天到底怎么了。
禾奚尽力维持住表情跟上去。
一只手腕被握住,男人将他趔趔趄趄带到最大的一棵树前。禾奚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发现还是做得不太足,当桑诺在他唇上亲了下而后半蹲在地时,一双眼抖抖索索地睁大。
他实在太白了,一层脆弱的皮肤包裹着脏器,让人都不敢对他用力做什么。
确认好附近确实没人,禾奚视死如归闭上眼睛。
他在心里数着秒数,想等到五分钟后就叫停,谁知道当真正开始后,桑诺像是狂怒疯狂的野兽将他吞得窒息痉挛,只会踮着双白腿语无伦次哭叫。
这还仅仅只是刚开始。
禾奚蹬了下腿,推了下桑诺,然后没站稳,差一点就坐在桑诺肩膀上,禾奚觉得这东西简直比接吻还可怕,他不想要了,“桑诺!够了……”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禾奚忽然见蹲着的男人从他口袋里抽出通讯器,给他递了过去。禾奚本能地接过来,就听男人道:“同学的电话。”
这个时候谁管是谁打来的电话?
禾奚感到荒谬,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上方的备注,对准鲜红的挂断键就按下去——
按歪了。
禾奚仰着头要发出泣音,被通讯器里传来的一声热情洋溢的呼唤堵了回去:“禾奚!”
禾奚眼睛睁大,几乎瞬间听出了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桑诺应该也认识,毕竟当初他去诊所打吊瓶的时候,他还和这个同学独处过一小阵。
禾奚眼圈发红,表情略显无措。
如果一开始就没接,那对方还能当他有事所以没空听电话,但他都接通了,马上又挂断,那算什么?
禾奚手指向后掐着树皮,将通讯器放到耳边嗯了一声,那边人听到久违的声音,立刻打开了话匣:“你请了好久的假啊,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做作业都没个伴,无聊死了。”
禾奚尽力平缓道:“应该,应该快了。”
他还开了个玩笑,“你很想我吗?”
腿间的肉猛地被人握了下,禾奚轻哼了声,低下头警告性看了桑诺一眼,桑诺仰起头望他,只见他偏过了头去听同学的哭诉:“当然,我特别想你!”
“你不在都没人陪我去吃饭,班上那帮草履虫没一个脑子正常,和他们独处同一个教室我能折十几年的寿,而且没你帮我补习英语,这次考试排名我直接到了吊车尾,我妈怀疑我上次成绩有水分,正等着我回家准备抽我,我太苦了……”
禾奚被他说得一笑,知道他在开玩笑,“不是有电话吗?你可以打电话问我。”
同学的声音又低丧下去:“我不是怕打扰你嘛。”
他夸张地呜呜哀嚎两声,似乎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听见有划拉地板的声音,“你最近都在哪呢?”
禾奚睁了一下眼睛,“在其他地方。”
同学听出他不欲多谈,唉声叹气地说了声好吧,忽而又想到什么:“对了,上次那个……就那个在你家住,叫桑什么的,你说他住一段时间就会走,他走了吗?”
想起那个人看禾奚的眼神,同学皱眉道:“虽然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有悖道德,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个人每次看你表情都很不对,我说不出来。”
通讯器开的免提,同学说桑诺居心不良的声音格外大,可惜本人置若罔闻,仍然用炙热的手掌揉着禾奚的腿根,禾奚没想到他这样还不停,咬牙扶住了后面的树。
不知桑诺又做了什么,禾奚两条腿的软肉忽然开始全部抽搐打战,他丢了魂似的张了下唇,感觉脊髓都麻了,人差一步就要晕过去。
同学没听到禾奚的回答,后知后觉这样说不太好,万一禾奚和那个人是亲戚呢,万一他们关系很好呢?
同学有些后悔,“禾奚,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因为你没有说错。
而且你说的这个人不仅没有回去,还一直被他天真烂漫地带在身边,到如今正趴在他身上因为他的身体发狂。禾奚猜想如果自己真这么说,他的同学大概会心脏病发。
听见禾奚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回复自己的问题,同学又问了一次,禾奚抬手捂住嘴,憋回一声脱口而出的喘息,几乎快要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靠在树上。
同学没碰到过禾奚这么晾着人的情况,有些担心道:“禾奚,你是不是生病了?”
禾奚眼圈红了红,不知冲着谁摇头道:“没有的,只是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你说的桑诺,他,他已经走了。”
被提到的本人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忽然轻轻捉起禾奚的手腕,一根根分开他的手指,半蹲在地上和他十指相扣,禾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理会,听着电话里的同学道:“那就好。”
禾奚知道通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他竭力平静地让同学快去写作业,等偶尔有空再联系,又说自己会尽快回来云云,让一切都看起来很寻常。
通话终于来到尾声,禾奚迫切拿下通讯器把手挪向挂断键,即将成功时,尾椎骨被粗粝的指腹轻轻一滑,禾奚眼前骤然变白,手中的通讯器顺着一条弧线跌落在地。
刚才他还很在意,极力伪装就怕对方听出不对的同学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禾奚……我……”
禾奚一个字没有听,双手向后撑着树壁,度过了世界完全空白的三四秒,很久之后才低下头,用不可置信的双眼去看桑诺。
在他腰间的男人一直在看他,平静擦脸,张开唇,用气音告诉他一个事实:“小妈妈,你尿了。”
第33章
禾奚一时不知道应该要因为他前半句的称呼而生气,还是应该要因为他后半句的话而羞恼。
他盯着蹲在地上也十分高挑的男人,眼神呆滞。
男人脸上和唇边的东西太明显了,黑发也因为湿润贴在额前,这让禾奚整个人轰地一热,丝毫不怀疑自己今晚会因为羞耻感而彻底难眠。
他哆嗦地靠住树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诺平静捡起地上还在不断传出声音的通讯器,同学正疑惑是不是信号不好一直不停地在对着收音口喂来喂去,桑诺抚上屏幕,做了禾奚刚才想做却失误了的事,啪地挂断了。
他站起身来,把通讯器好好地放回禾奚的身上,禾奚仍然是静音状态,任他施为。
桑诺脸上的水痕随着站起来的动作顺着下巴滑下去,一部分洇在领口,一部分滴在地上,似乎终于察觉到禾奚的羞愤,他面色平静:“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很可惜我今天才能体会到。”
禾奚肚子一伏一伏的,眼圈还漫着泪,听到这话终于羞恼爆发,恼怒地低声道:“你是不是彻底不要脸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该让严秦把你接回去重新评估一下你的精神状态,我很怀疑当初测定错误,你其实是个疯子。”
桑诺很认真地摇了下头:“我没有疯。”
他脸上没有情绪,只有比平时起伏过大的胸膛能泄露出他此刻的兴奋,男人挺有礼貌道:“你的所有我都喜欢,尤其是从这里出来的。”
禾奚看着他落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被烫得一抖,大腿又有了刚才被紧掐着不放的错觉,他脑子嗡嗡地晕:“你……”
当初他为什么会以为桑诺对他言听计从,只是为了想报答他?
禾奚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走眼这么严重,他看着桑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在桑诺说完就重新长回了脑子。
向前走一步,额头抵住禾奚的领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讨厌,不要生我的气。”
感受到身上的热度,禾奚慢慢回过神,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你好脏,不要碰到我!”
可惜推晚一步,他的衣领边沾上了一点东西,洇得湿湿的,全是刚才过程中从他身上出来的东西,禾奚没有哪一刻这么厌恶自己的身体,他抬起一张满是人为痕迹的红脸:“你别说话了,你不知道你每句话都让人很生气吗?”
桑诺闻言一点点垂下眼睑,似乎真的有在因为禾奚的这句质问,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话让人讨厌。
禾奚这个时候缓过来了一点劲,懒得再理他:“过来。”
他叫过来,桑诺就抬起眼,走过去一点。
禾奚伸出手。
桑诺每天都被他明令带上一包纸巾,和个行动的人形包差不多,他抵住桑诺的胸膛制止男人靠近自己,一边从男人的裤子口袋里拿出湿纸巾。
打开湿纸巾的封口,禾奚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身上被弄脏的地方,一点也没打算管桑诺,擦完就重新把湿纸巾关上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禾奚抽离得很快,刚才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为达目的必要的一点牺牲,耻过、恼过就过去了。桑诺盯了他一会,眸光幽深得像冰面下的黑火。
“那天晚上我依旧没有弄够我爸需要的钱,”禾奚正擦着衣领口最后一点污渍,听见桑诺平缓的声音,“他很生气,认为我不够努力,拿皮带抽在我腿上,我没有还手,但身上很痛,所以从家里跑了出去。”
“我跑到了一条马路上,当时是晚上,因为我家偏僻,附近没有人,我发现那辆卡车的时候储应珣刚好走到中间,司机喝醉了酒没看到他,直接碾了过去。”
桑诺看见禾奚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他生出了一种想用手指按住那里的冲动,最后在禾奚的眼神中忍住了:“司机知道自己撞到了人,但他没有下车看,他开着卡车逃逸,储应珣当场死亡,只有一滩肉泥。”
禾奚打断了他:“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
桑诺望着他,停顿了会,道:“我的通讯器被我爸拿走了,我不能报警,我想地上应该会有撞出来的通讯器,所以走到了马路中间。”
“这个时候,有一个卵石从那滩肉泥里飞了出来,他看到了我,但是没有停留,朝林子里面飞走了,他走了以后地上的肉泥也跟着一并消失不见。”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句话,一个卵石怎么能用看这样拟人化的词,禾奚眼皮一跳:“你说的卵石,是不是有手有脚,差不多这么大?”
桑诺停了一下,黑眸看向他:“嗯。”
禾奚没注意到自己的语速变得急了些:“他去了哪里?”
桑诺语气很平,像是在讲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我跟着走进林子,走了一公里左右,看到一片海,那卵石就飞进了海里面,不久之后我看到储应珣从海边的一个洞穴里走了出来,他没看见我。”
“你……”禾奚喘了两口气,不知道怎么消化听到的这则鬼故事,“你看到那种东西还藏着掖着,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寻常人看到一个人被卡车碾死,碾成泥后有长眼睛嘴巴的卵石跑出来飞走,最后死了的人又重新复活,早就吓得到处奔走相告,各大平台上发视频和相片了,怎么能像桑诺这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桑诺垂眼道:“和我无关。”
不知怎么,禾奚觉得这像是桑诺会说出的话,但不妨碍他感觉到震惊并且不理解,在他长达二十年的生活里,从来没见过对除自己之外所有事都无动于衷的人。
禾奚抿着唇缓解心情,突然听见桑诺身上的冲锋衣发出摩挲声响,桑诺问道:“那个人,要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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