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瞪着他:“少了一座基站,自然是要调整其他的位置,自己圈一下不会?鼠标需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挪吗?你和你哥不是同一个专业毕业的吗?”
贺正远被呛得大气都不喘,抖着手,调整好基站位置,头都不敢回,又问:“那,那这些位置,设备能运得上吗?”
“这不关你的事,去重新调整估算表。”简宁还是在站他身后,口气冷淡。
贺正远开始调整估算表的数值和每个相关地方的说明,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简宁在他背后盯着电脑屏幕站了近一个小时。
贺正远回头和简宁说:“改好了。”
头一抬,简宁正瞪着他:“有错,自己检查一遍。”
“错哪里了?我改下。”贺正远随口问。
“自己检查。”
贺正远感觉背后的人气压极低,他不敢违简宁的意,只能挨个挨个又重新开始,折腾了大半个钟头,改完最后一个字,还没回头,便听到简宁的骂声。
“还是错,你的脑子呢?再查。”
贺正远现在觉得,自己哥哥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死死把着这么凶的人。
在第三次检查后,贺正远终于是把投标文本修改清楚,天已经是开始蒙蒙亮。
简宁没有再训他,让他把文件整理好,尽快送给MAY重新添加电子章后按时上传。
“小贺总,做事多用心,你最终是要独立,而不能总是靠着贺煜。”简宁看着贺正远,一边把存标书的U盘递给他:“你能这么快就调整完标书,还是很棒的,以后多帮你哥分担点。”
简宁语气与刚刚骂人时完全不同,柔和,带着鼓励,贺正远大受鼓舞,当下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做事。
这时候贺正远又觉得自己哥哥没疯,选的人确实不错。
投标文件贴着死线按时提交。
May安排好航班,杨教授和简宁一早便飞加德,准备第二天的述标。
简宁说,自己通宵改标太累了,晚点再出发,让阿公先走。
May没办法,只得和杨教授先行出发。
明玛和简宁一个航班回加德,明玛不知为何选了红眼航班。
飞机准点起飞,简宁靠着倚着舷窗,闭目养神。
明玛碰碰他的肩膀:“一会儿下飞机,你去看下贺煜?”
“为什么?”简宁没有睁眼。
“什么为什么,你不想看他。”明玛说话向来不拐弯。
简宁不说话。
“我帮你问了贺煜的情况,他还没醒,但今天应该会转到普通病房。我找了人,安排清晨的时间你去ICU看下他,这样你就不会和他母亲碰上。”明玛补充道。
“我干吗要避开他母亲?”简宁嘴硬。
“那你们一起,白天你就去普通病房守着。”
“不去。”简宁睁开眼,语气坚决。
“你现在都不肯跟你阿公坐同一个航班去加德,却为了贺煜的项目,大半夜跑回家找你阿公,当我是傻子吗?”明玛接着说:“就算你不是为了贺煜,但是你想贺氏K1布点基站的目的,是达到了吧?去看下他也是应该的。”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干吗选红眼航班。”明玛抱怨道。
简宁又不说话。
飞机降落时,天刚破晓,明玛安排好的车子,一路无阻地将两人送到加德医院。
车子刚在住院部门口停稳,简宁就下车匆匆往大楼里走;走两步,才想起自己都还不知道贺煜到底在哪里。
明玛告诉简宁责任医生的电话,说自己就在楼下等他,一会儿直接送他去酒店,等开标结果。
医生如约在ICU门口等简宁。
简宁问医生,贺煜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脑出血已经控制住了,血块不大,可以自己吸收,现在病情也算稳定,但是病人估计受到的冲击太大,还没醒;正常情况下,今天白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ICU的空气冰凉而压抑,病床前各种仪器安静地闪烁着亮光。
简宁戴着口罩,站在病床前,看着贺煜。
贺煜头上缠着纱布,闭着眼,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
他被照顾得很好,虽然脸色欠佳,但是下巴却是刚刮完胡子,干干净净。
医生说,是他妈妈和弟弟昨天刚来整理的,因为早上就要转普通病房,一些插管刚刚也撤下了。
医生又说,你是他好朋友吗?
简宁想想,回答,算是吧。
医生说,那你和他说说话,这样可以加速他清醒。
说完医生就离开了,留给两个人独立的空间。
简宁一时不知道该和贺煜说什么。
是说5G项目已经交标,中标的概率挺高,因为杨教授亲自去述标。
还是说昨晚整顿了你弟弟,让他以后懂事点,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或者说自己并没有签贺氏股权的转让书,合同可以还他,那封信留下。
最后,简宁俯身,靠在贺煜耳边,轻声说。
“贺煜,你到了加德,还没跟我报平安。”
贺煜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无法回应。
简宁又站了会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时,病床边的机器突然啸叫起来,滴-----的报警。
简宁一下转回身,不知所措。
医生闻声跑过来,迅速检查了仪器,回头对简宁说,没事,病人可能快醒了。
第28章
“我去通知他的家人。”简宁说,之后便转身匆匆离开。
走到电梯厅,电梯正在上行。
简宁只觉得慌乱;平日在处理七八千米雪山上处理各种事故时,自己从来都是四平八稳。而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
他摘下口罩,低头给明玛发微信:
【二哥,车开到住院部门口接我。】
电梯门开了,简宁没顾上先出后进的礼节,低着头便往里走。
却与一名出电梯妇人撞上,对方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简宁赶紧扶住她,直说抱歉。
妇人挺有气度,笑着说,没事,然后抬头看了眼简宁,便呆住了。
出众的容貌给路人带来的冲击的情形,简宁已经遇到过太多次,他不以为意,与妇人礼节性微笑后,按下电梯关门键,径直下到一楼。
明玛的车在门口等着,简宁三步两跨地上了车,碰地关上车门。
“什么事这么急?”明玛问他。
“贺煜可能要醒了。”
“那是好事,你跑什么?”明玛问:“你是怕他又跟雏鸟一样贴着你吗?”
“不知道。”简宁没好气的回答。
霍玲站在ICU自动门前,等医生出来交代今天转病房的注意事情,但她有点心不在焉,刚刚在电梯厅遇到的漂亮青年,她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ICU大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见到霍玲挺开心,说,阿姨您来得挺快。
霍玲说,什么挺快,我是来问问今天转病房我们这里要做些什么。
医生也没太在意,笑嘻嘻地说,你儿子醒啦,刚刚他朋友来的时候醒的。
霍玲欣喜万分,也没顾上什么朋友会大清早来探病,跟着医生,进到病房去看贺煜。
贺煜竟在挣扎着想要下床。
医生一把拦住他,说脑出血刚止住,不能有大动作,然后让贺煜赶紧躺下。
贺煜的精神看着也不是太差,见到霍玲的第一句话便是:
“妈,手机给我。”
霍玲没搭理他,医生说先出ICU,到了普通病房再说,现在不合适。
贺煜只能按着医生的要求,躺回病床上,被推入普通病房;虽然他本意是想自己的走的,医生说,不行,再体壮如牛都不行,现在只能平躺。
加德经济发展一般,就算是高级单人间病房,也只是普通装修,干净简单,唯一的亮点是窗外对着连绵的山脉,正值冬季,白雪皑皑。
贺煜终于是拿到电话了,他躺床上,躺久了脑子反而有点昏沉沉的。
他翻翻手机,应用上都是未读小红点,他懒得点开,直接先打了简宁的电话。
简宁没有接。
贺煜又联系到May,问:“May姐,简宁呢?”
“简向导应该在来现场的路上,他乘坐的红眼航班,清晨才到。”May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雀跃:“贺煜,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还行,投标怎么样?”贺煜接着问
May在电话那头吃吃地笑:“投标挺好十拿九稳,简宁改过的竞标价,刚好就比叶氏低了一点;现在杨教授在述标,我估计里面专家要崩溃好几个,好些是杨教授的学生呢。”
贺煜听了觉得不可思议,杨教授本来是连顾问都不愿挂名,现在竟然在述标。
“述标人是杨教授?”贺煜确认道。
“对,他是简向导的阿公。”MAY的声音依然雀跃。
“他是简向导的谁?”贺煜再次确认。
霍玲恰巧拿了些水果进病房,听到贺煜说杨教授三个字,突然就想起那个漂亮青年是杨教授的孙子,姓简。
贺煜还在和May说话:“转让项目负责人合同简宁签了是吧?”
“对。”May回答。
霍玲比了个挂电话的动作,示意贺煜停下。
贺煜按着她的意思,和MAY道别,临了还不了一句,看到简向导叫他给我打电话。
“你和杨教授那个孙子很熟?”霍玲问贺煜。
贺煜在想要怎么回答,熟,准备要开花结果的熟。
霍玲不等贺煜开口,便接着往下说:“你刚醒,本不该马上和你说这些。但我听着你和那孩子挺熟的样子,还是先和你说了吧。”
霍玲站起身来,拿着暖壶倒了杯水,捧在掌中,像是给自己鼓气似的,然后开口:
“那姓简的孩子并不是杨教授的血亲,他的母亲是杨教授的学生,也就是我的学妹;在K1基站布点测试时,和丈夫双双失踪。孩子成了孤儿,杨教授便接来养身边当孙子养了几年。”
“他父母在K1失踪,我知道的。”贺煜问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雪山,“我也猜到他多少贺杨教授有点关系,但是没想到还算是亲密。”
霍玲又喝了口温水,才又接着开口: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他母亲的死因,是因为实验室出来的数据,一直和现场不匹配,但任务时间紧张,不得不直接现场取样,便出了事故。当时项目实验室的负责人是杨教授和你爸,两人都没有发现数据的异常,一直坚持实验室没有问题,是悲剧的起因。”
霍玲看着贺煜的脸色越来越差,接着说:“后来杨教授扛走了全部责任,并领养了那个孩子,这件事一直他耿耿于怀,无法和杨教授和解,初中没毕业,便转去加德读书了,他爸爸的尼尔帕朋友做了临时监护人。”
“所以简宁母亲的失踪,和我爸的疏忽有关系,但是简宁一直不知道,以为只有杨教授?”贺煜问霍玲:“是这个意思吗?”
霍玲回答:“是。”
贺煜望着窗外的雪山出神,霍玲等了会儿,见他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病房。
这雪山,是真的亮得刺眼。
下午三点来钟,竞标结果公布。
贺氏集团中标加德5G项目。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贺氏集团的实力,中标是在情理之中;但杨教授作为第一项目负责人,并同时述标,确实在意料之外,打得叶氏科技毫无招架之力。
贺煜翻了翻手机微信里的各方祝贺,独缺简宁。
霍玲的话,贺煜想了一个早上,无解。
他想象不出,简宁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索性决定就先做一只鸵鸟,头埋沙里,能过一天是一天。
贺煜想,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做出的最没有担当的决定。
但自己确实是舍不得简宁。
他开始给简宁打电话。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贺总。”简宁的声音一贯清亮。
“你怎么没来看我。”贺煜开口就问。
“看了,你躺着没动。”简宁说。
“我动了,你跑掉了。”贺煜笑道。
“没有的事。”
“是吗?那是谁在质问我,到了加德没有报平安?”贺煜开始笑出声来,声音低沉。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宝贝?简向导?”
“所以,你早上其实醒的是吧?”简宁反应过来。
“拔管的时候醒的,只使不上劲,动不了。”贺煜解释道:“你跑什么?”
“他们说你脑子有病,每次半死不活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跟小鸭子看到鸭妈妈一样,会跟在屁股后面跑。”简宁没有好口气。
“谁胆子这么大,这么胡说八道的,把我们简向导胆都吓破,跑那么快。”贺煜已经乐得脑袋又开始疼了。
“May姐和明玛。”简宁也在电话那头笑。
贺煜仿佛又看到简宁浅浅的卧蚕在自己眼前晃。
“我明天就把May姐开除了,明玛你自己揍一顿,可以吗?”
电话那头,简宁笑出声来。
“我很想你,简宁。”贺煜低声说道。
“晚点吧,等投标这里事情处理完,我就过去。”简宁轻声回复贺煜。
“好。”
加德的冬天,日落得早,六点多天便全黑了。
贺煜躺床上翻来覆去,简宁还没有来。
发了微信,没有回复。
贺煜又开始打电话,竟然是关机。
这年头,还有项目负责人电话关机的,太不敬业了,贺煜心里想。
然后May,来了电话。
她说,贺煜,简宁被带走了,所有的通讯设备全部暂存检查,有人举报简宁利用在测绘的职权与贺氏有利益交易,违规投标,要求投标作废,重新竞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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