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一翻手,将这虚伪的舔狗钻进手里。
感受到杀意的威胁,火焰立刻暴露本性,灼烧她的掌心,她泰然地任由火焰试图钻进她的身体,然后先一步在她的血液里发出惊恐的尖叫。
“送上门的蠢货。”
血液里的咒令随之而动,蛮横地将火焰拆解,她很快发现,火焰比起非常的怪异本身,更接近咒文的感觉。
如果这些火焰是完整咒的咒文,那么它们围绕的咒令又在哪里?
石漫又转向邻居家的火,这次却看不清活人香的脸了,火焰吃一堑长一智,即将熄灭之前就迅速“长出”新的火焰,不让她看到。
简直像所有火焰都是一体的,更印证了石漫的推测。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火焰的根源,也就是咒令,从源头阻止上香仪式。
石漫在血傀儡的笼罩下,不客气地挤开邻居门前的活人香,藏在袖子间的刀尖利落一转,成功撬开屋门。
另一对住客的生活气息里,一样堆满了怪异的画像。
正中间坐着一个男人,是那位暴躁的丈夫。
他穿着不符合他职位的昂贵西装,坐在不合时宜的老板椅上,二郎腿翘起,皮鞋锃亮,几个没见过的男人匍匐在他脚边,讨好地仰视他,甚至有一位真情实感到要为他舔鞋。
而其中两位痛哭流涕,被他训个狗血淋头,邻居先生得意洋洋,上位者的嘴脸一览无余。
邻居不是一个小职员吗?
石漫忽然想起晚饭时,陈阿姨说邻居先生以前脾气挺好,在升职机会被抢之后越来越差,一直维持在愤愤不平的状态,看谁过得比自己好,免不了阴阳怪气几句,路过的狗都得被踹两脚。
一旦喝醉了,经常能听到他从进单元门开始就痛骂上司和同事,然后总结“等我当上老板绝对要让他们跪下给老子舔鞋”等豪言壮语,最后摔门震亮好几楼的声控灯,回家。
和眼前的场景不谋而合。
人肉烧出的香灰味蔓延在屋里,荒唐的画面就在眼前,石漫微微眯起眼睛:“梦想成真……神明的恩赐吗?”
教徒虔诚地上供,于是神明降下恩泽,满足教徒的愿望,给予教徒期盼的“重生”。
石漫找了一圈,没看到邻居先生的妻子,她观察邻居先生的身形,再回想门外火中的人影,匹配度极高,就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活人香是门内人许愿烧的香,而香就是自己,所以“浴火重生”了。
她回到第一层,撬开房东奶奶的门,门内是儿女齐聚一堂的天伦之乐。
她一个门一个门地撬开,看到了这栋楼一个个住户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或天马行空,或真实心酸,或丑陋阴暗,像一幅幅荒唐的剧作拉开了幕帘。
虽然她并不了解这些人,但从他们屋子里生活痕迹中隐藏的逻辑,可以看到一整个现实到内心的距离。
出了这扇门寡言到好像随时要杀人的阴郁男人,其实门内全是各种可爱的猫猫狗狗,希望以后开一间温馨的宠物店。
而经常做社区志愿者的阳光大男孩,门内却堆满了成功的诅咒娃娃,是所有他觉得给他添了麻烦的人。
人们为了自我保护而套上的壳子,在神明的火焰中消融了。
学习一种语言久了就会产生语感,石漫浸入非常道多年,对于非常怪异也有特别的直觉,她感到其中恶意的趣味。
如果那只遨游的凤凰就在头顶,稍微低下头,就能欣赏那些虔诚教徒、那些凡人的“乐子”。
而她也是“乐子”之一。
石漫每打开一扇门,脸就阴沉一份,直到最顶层的702,她推开最后一扇门,瞳孔猛地一缩。
熟悉过头的屋子里,穿着睡裙的漂亮女人正好端菜上桌,热气模糊了她镜片后的双眼,烟火气温柔了她的锋锐。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侧过头,勾起一个笑:“回来了?你倒是会掐点,过来吃饭吧。”!
第82章 最深的愿望
石漫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理解孔知晚,孔知晚有时候就像一览无际的冰原,平整而无情的冷淡,对于他人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样子,看久了就会成为自动规避的“无聊”。
但对于石漫而言,孔知晚就是矛盾本身,无论从哪面看,都是吸引着她的谜团,再到后来爱上整个人。
她以前觉得,孔知晚在扮演每个人物的时候,都在学习怎么为人,好平淡地过完一生,天赐给她优异的外表和能力,为她预定了一条璀璨的道路,但她好像故意般,总会在关键的路口不动声色地绕开。
一张争强好胜必成传奇的脸,配了一颗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心。
可重逢之后的孔知晚,明明已经做着平淡的工作,却给石漫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石漫感受地到,孔知晚在一步步靠近她,不仅靠近她,更是背离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寻常的偏执,走向了平淡的反面,走向那些无常又无情的光怪陆离。
为什么?
虽然以前的孔学神也时不时忽然撩拨她,但还称得上“端庄自持”,如今的孔老师偶尔明显不要脸了。
要不是孔知晚性冷淡了不知几辈子的脸和气质,就以她最近的所作所为,石漫早给她开后门,送她进去改造了。
她敢说绝对了解孔知晚,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孔知晚的习惯和性和,但她的确到现在,也说不出“她完全理解孔知晚”这种话。
石漫稀里糊涂地坐在熟悉的餐桌边,四周是熟悉的客厅,还有熟悉的碗筷,更有熟悉的令她不适又不舍的饭菜人烟。
她终于知道哪里熟悉了,这就是孔知晚现在租的公寓。
她战损时晕着被孔知晚抱进屋,发现孔知晚的咒毒之后,急急忙忙拉着人就跑,和人比房子算个屁,她满脑子都是孔知晚,只知道是顶楼,连一共几层楼都不知道。
孔知晚带她走了正门,去取车,但公寓在小区正门的反方向,而胡慧琳给的地址就靠近公寓的后门,她进去直接就是公寓楼,就没认出来。
毕竟她只风风火火跑出来,没有好好地进去过。
她来的时候醒的时候,又都是夜晚,破小区的白天没给她一睹芳容的机会。
居家服的孔知晚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并架了最大的骨头:“暖胃。”
石漫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捧着碗不知道说什么好。
702是孔知晚的家。
所以门内就是孔知晚最深处的愿望。
她的眼睛很尖,看到了屋子里和她上次来时的不同。
她对面客厅里的茶几,不再只是一个坚果盘,而是一套情侣茶杯,小女孩和猫,紧密挨在一起,旁边立着一个相框,是她和孔知晚的合照。
照片不是高中时代的青涩,也不是大学时代的热恋。
而是她穿着警服,脱帽对着镜头调皮地制礼,另一只手亲密地揽过孔知晚的肩膀,偷摸在她肩头比了一个剪刀手,而孔知晚一身通勤的墨蓝女士西装,推了推眼镜,无奈地笑着。
背景是七中门前的花树小道,后面栅栏内就是广知楼。
“不吃饭,发什么呆?”孔知晚坐到她对面,也顺着望过去,挑了挑眉,“那些孩子今天还问起我,怎么不见警花姐姐。”
石漫顺着脱口而出:“你的学生问我干嘛?”
“比起罚他们做练习题的阎王班主任,他们当然更喜欢□□他们班主任去过二人世界、愉快放他们自由活动的老师家属。”孔知晚调侃道,“这么说来,那张照片已经是四年前拍的了,要去再拍一张更新一下吗?”
“……四年?”石漫想,四年前自己在哪个深山老林还不一定,那套警服除了石咏志下葬那天,她没穿过第二次。
她先附和了声:“哦对,四年。”
孔知晚瞥她一眼,起了逗弄的笑意:“你今天有点奇怪。”
“知晚。”石漫忽然认真地看着她,“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今天应该不是什么纪念日情人节?”熟记这些日子的孔知晚女士审查一遍,没有落下什么惊喜的行程,“如果从我们毕业正式在一起算的话,已经八年了,当然如果多算高中暧昧期,我也很乐意说我和我妻子相爱十年了,你更喜欢哪个说法,另一位当事人?”
“……妻子?”石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她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惧。
“没错,石女士,大二文艺节的海滨庆功宴,我向你求婚了,我选的花还不错,而你答应了和我共度余生。”
孔知晚只要一回想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笑起来:“难得哭成小花猫了呢,你。”
石漫彻底安静下来。
她明明没经历过孔知晚的描绘,却像早已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自然而然呈现出来。
这就是孔知晚内心最深处的愿望,也是她们本该走下去的轨迹——她穿着那件橘红色的长裙,高高兴兴地赴了约,然后在夜海的沙滩看着满天璀璨的星光,在烛火和花束中,哽咽地说着愿意,和她所爱的人相拥相吻,做了一生的约定。
然后就这么缠缠绵绵,打打闹闹,平淡又温馨地度过每一天,一年又一年,从她们相识,这是第一个十年,往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直到她们变成两捧灰,纠缠着入了土,完成她们的诺言。
这就是对于她的不敢理解,孔知晚给出的最终答案。
不是为了解开咒毒,也不是好奇世界另一面的真相,只是为了她,为了和她在一起。
石漫竟然有一瞬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孔知晚内心最深处的愿望,还是她自己的?
她长久的沉默,坐实了孔知晚隐隐的担忧,孔知晚起身摸了摸石漫的额头,低声:“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石漫握住孔知晚的手,轻轻拿下来,十指紧扣地攥在手里,相贴的无名指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太极图对半的戒指,此时正好扣在一起,形成一个因果自正的圆。
“石漫?”孔知晚放轻了声音。
石漫“嗯”了声,心里的秒数不断倒数,在归零的前一刻,低头吻住了孔知晚的无名指:“我爱你。”
陡然崩裂的梦境里,她好像看到孔知晚睁大了双眼。
铃铃铃——!
叩叩叩!!
吵闹的闹铃声和剧烈的敲门声杂乱在一起,就像噪音污染,听得人止不住心烦,石漫皱着眉头猛然从层层梦境中惊醒。
她头痛欲裂地扶住脑袋,还没缓过来的视野有些晕眩,她摸到手机,关掉自己提前设置好的闹钟——她对梦境之事早有猜想,梦境之地连接一个人的精神,倘若凶险一定非常凶险,于是她做了保险,将“震”咒加入闹铃之中,时间一到,立刻以寻常和非常的双重手段把她摇醒。
果然不出她所料,梦境主谋也没想到她的手段那么简单粗暴,被她成功出其不意了。
只是下次就不一定好使了,毕竟火焰都会立刻成长,主谋也很难是傻子。
有人蹲在石漫旁边不停叫她的名字,想扶她,看她被靠近的瞬间紧绷,又怕刺激了她,只好小动物般乱绕,干着急。
石漫没感觉到恶意,梦境已经醒来,屋里两个血傀儡,能靠近她,只可能是自己人,那就是胡慧琳。
她虚虚地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从满地未完的咒文里爬起来,等缓好了,她摸了摸胡慧琳的脑袋瓜:“我没事。”
嘭嘭——!
胡慧琳苦哈哈着脸:“那太好了——但漫姐,你刚要醒的时候就有人敲门,一开始还算有礼貌,现在越来越吓人……”
她话音刚落,门锁就传来了奇怪的转动声,石漫再熟悉不过,是撬门时的声音,她立刻跑到门前,先发制人地打开门。
孔知晚站在门外,正放下钥匙串里的刀片,与她面面相觑。
她没穿睡裙,但也是比较居家的衬衫和长裤,见到石漫暗自松了口气。
她刚才正在上网课,瞥到学生们的摄像头时,在自家课代表的视频里看到一只熟悉的手,端了一盘水果就走了。
石漫的手,孔知晚敢肯定,不管是形状感觉,还是抬起时断掌的纹路,就是石漫。
孔知晚很快想到胡慧琳前段时间问过石漫的事,不少学生问过,只有她的学委有些不同的犹豫。
看来有什么怪异的事情想请教,那孩子有时候蔫坏着闹腾,但一向很聪明。
之后她果然进入了石漫的梦境,只是这次的梦门打开,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布局有所不同,屋子里蔓延着奇怪的香灰味。
孔知晚没有祭拜的习惯,神她不信,祖她不认。
但还没等她细看,她的意识就被模糊了——这里不单纯是石漫的梦境,还有其他的门道,她这次比起观影的旁观者,定位更像帮玩家走剧情的npc。
蛇戒里没有声音,也就是说暂时没什么大的危险。在孔知晚替相柳找到祂要的咒具之前,相柳会保证她的安全,这是他们交易的内容。
于是孔知晚放任另一个“自己”的意识慢慢覆盖她,她准备看看是什么花活,然后她的意识就像被丢进堆满的棉花糖里,深陷其中,柔软甜蜜得令她无力醒来。
直到她被一句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低语陡然震醒。
——“我爱你。”
她听到那人这么说。
于是醒来之后,孔知晚推门就一路跑下来,敲门也只矜持了一下。
现在确定了人没事,她该找补了。
至于带给她的激荡,她习惯性地压下,只当那是一场不能抓住不放的梦。
“你怎么在这?”孔知晚假装有些惊讶。
石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眼波间静谧的光彩仿佛抚平了所有不安,孔知晚一时恍惚,以为她们的身份调换了。
她先平淡地解释道:“网课结束的时候我还没说完话,胡慧琳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我知道她一个人住,怕她有什么事,就来看一眼……”
“不是来找我的?”石漫打断,直直地看着她,“你就说这个?”
“……”
孔知晚难得没跟上石漫的脑回路,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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