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单一看叶勇脸色变化,连忙开口,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冲叶泉嚷嚷:
“小叔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全怪我吗?要不是你在林家门口说的那些话,我至于陷入今天这种境地吗?这几天全家都为这件事忙的团团转,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叶泉只问了他一句话:“哦,所以是我逼你带头霸凌同学的吗?”
叶单脸涨成猪肝色。
叶泉又问:“还是我逼你高考只考三百分?我逼你借着林家的势去抢别人的职位?”
叶单理亏,只能强行辩解:“这是两码事,要不是你……”
“军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我从原来的岗位上调离,以后就不在将军身边做事了。”叶泉神色平常,显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叶家老爷子瞪大眼:“什么?凭什么?你又没做错事,他们家凭什么贬你?”
“是啊,我又没做错什么事,现在的结果是谁造成的?”叶泉淡淡道,“爹,你该庆幸的,我要是一味包庇叶单,真的做错了事,你们以为你们还能看到我?”
他看向梗着脖子的叶单。
“你也有脸说这话,要不是我?你怎么不说,要不是你,大哥现在还是林家的恩人,而不是仇人,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被牵连,明升暗贬。”
叶单摇摇头,“不过这也是我自作自受,不能完全怪你,早在你第一次惹是生非的时候,我就不该纵容大哥保你。”
满屋老小都没说话。
叶家二老原本还在气头上,撺掇着叶勇去要个说法,一听叶泉的工作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头脑一下就清醒了。
叶勇年轻时受过伤,年纪也大了,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前途就别想了。
孙子再是心头肉,不成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指望不上。
小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现在顶梁柱要折了,两人怎么能不着急?
叶泉徐徐道:“当初要是给你个教训,你现在也不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是非不分,做错了事,还把错处全部推给别人,在这里指责受害者不该站出来,指责我不继续为虎作伥,包庇你这个混账东西。”
叶单不服气,还要说话。
叶家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混账!自己不争气,还在这胡言乱语,还不快给你小叔道歉!”
“我……”叶单脸涨得通红。
他没想到,今天这场针对叶泉的鸿门宴,最后竟然是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父亲沉默不说话,爷爷也倒戈了,其他人更是指望不上。
他也知道看情势,一边在心里唾弃父亲的无能和懦弱,一边做出悔恨的表情,低头认错:“……对不起,小叔。”
叶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叶单咬咬牙:“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是现在这种时候,指责我也没用了,最关键的是怎么解决问题,要是真让那个女人到处乱说,我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以后也毁了。”
这一番话,成功让叶家老爷子的态度再度摇摆起来。
是啊,已成定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啊!
他试探地看向叶泉:“小泉,小单再不争气,到底是你亲侄子,要是能帮,你就最后再帮他一次,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被毁了吧,你在那林上将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有几分情面,要不……”
叶单低下头,掩饰上扬的嘴角。
他就知道,只要搬出前途,他爷爷就不会不管他。
叶泉再看不惯他,碍于老爷子,最后不还是得替他奔波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叶泉的态度坚决得出奇。
“爹,您是真嫌我死的不够快吗?”叶泉似笑非笑,“还是说,您是生怕人家想不起来这些事,没有真的牵连到我身上吗?”
叶老爷子被他这么顶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语气不太好:
“这怎么能说是害你,明明就是他们林家言而无信在先,我们只是讨个说话,以后也不会再拿这件事去纠缠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叶泉有点累了,他家里人是真的听不懂话吗?
他索性挑明了,厌烦道:
“这跟言而无信有什么关系?人家举报的是叶勇伪造高考成绩上大学,不是他小时候做的那些腌臜事,只能说他自作孽不可活。”
叶单看他的态度语气,心沉下去,再也维持不住伪装出来的可怜,眼神彻底阴沉:“叶泉,你说谁自作孽不可活?”
“说你,”叶泉不躲不避,直截了当,“有脸哭,做坏事的不想着有今天呢?现在想逼我给你擦屁股,想都别想。”
叶单猛地站起身,拳头捏的咔咔响。
客厅里的氛围一时剑拔弩张。
叶泉手肘搁在膝盖上,神情不变,看向一旁的老人:
“爹,您要是想害他,就尽管继续纵容他下去,您不听我的,坚持要回护他,已经把他惯的无法无天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做出更无法挽回的事,到时候被牵连的就不是我的工作,而是我们全家,您自己想清楚吧。”
他站起身,看也没看叶单,只是对着叶勇说:
“大哥,我理解你爱子心切,但是你要知道,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我想你不是不明白,还有大嫂,这是您老来子,还是独子,娇惯点正常,但惯过头了就是害他了。”
叶勇脸色难堪。
他的妻子被小叔子这样当众指责,脸色也不太好看,抿了抿唇,看了叶勇一眼,见他没反应,到底还是没说话。
叶泉深吸口气。
“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斟酌吧,反正我不会帮他,如果你们不死心,尽管去找将军,到时候被报复了,别又哭着来找我就好,提前说好,我救不了。”
他说完就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叶家。
他走后,整个叶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到底是侥幸思维占了上风。
叶勇还是厚着脸皮亲自走了一趟林家,没等来林誉,等来了林家的管家。
管家笑呵呵的,叶勇问他林将军什么时候有空,他就打哈哈,然后拉着叶勇东拉西扯。
叶勇坐了一下午,林誉的面没看到,倒是喝了一肚子茶。
管家全程陪坐,除了叶勇关心的事情,什么都说,天南海北地胡扯,时不时还掺入几句感叹——
就比如先生和小少爷的关系如何如何融洽啦,和大少爷的关系又如何如何紧张,见面就吵架啊什么的。
就差明着说,要不是有小人在中间挑拨,人家父子关系就不会变成这样。
你关心自己的儿子,来求人家帮忙,想过人家儿子被你儿子害成什么样了吗?
这话其实有失偏颇,以林誉年轻时极度自我的性格,有没有叶单在中间离间,他和林涧的关系都好不到哪去。
但叶勇是想不到这些的。
他被管家的话臊得脸通红,屁股底下坐的都不是凳子而是钉板,全程坐立不安,最后终于撑不住,站起来告辞。
叶勇铩羽而归,叶单彻底被逼到极点,狗急跳墙,想出一个损招——先发制人。
他找了个机会,把叶家和林家的恩恩怨怨全抖出来,全然颠倒黑白,指责林家忘恩负义,试图用舆论逼迫林涧低头。
林涧既然答应不把事情说出来,这会儿要么违约,要么说不清楚恩情是怎么还的,老老实实吃下这个亏,以后还给他的仕途铺路。
他的算盘打的好,结果流言还没发酵起来,当初被他抢了职位的beta就站出来,指责他是怎么仗着恩情横行霸道,走正规渠道走不通,就搞潜规则,强行抢夺原本属于他的工作。
beta说得条分缕析,证据确凿,让刚才还在装可怜的叶单百口莫辩。
末了beta低声补充,要不是他千方百计想办法联系上林上校,这会儿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就是他了。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更何况叶单也算不上什么弱者。
一个从小就开始霸凌别人的渣滓罢了,从根上就是坏的。
这种人,不帮他才是对的。
叶单原本想败坏林涧的名声,结果竟然引火烧身,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叶单当初抢人职位时还借了林家的势,这事就这样牵连到了林誉。
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的,当初林涧被绑架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
林涧是答应了不说出来,但当初一起被绑架的可不止他们两个。
叶单拼命抵赖,反复拿林家欠他爹一个救命之恩说事,让当初和他们一起被绑架的那位老师终于忍不下去了。
事情一再反转,围观事态发展的众人不由哑然。
虽说有恩在先,但是人家亲爹舍弃自己儿子,选择先救他,结果就救了这么个玩意儿?
——你爹不要你。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畜生吧!
而且林上将这行事风格……大义凛然是大义凛然了,但是,就这么半点不犹豫地舍弃儿子,未免也太凉薄了。
事后也没见他好好安抚一下孩子,反而指责被他放弃的孩子不够大方,斤斤计较?
挺离谱。
林誉的日子也难过起来,有和林誉不对付的政敌,见了他,幸灾乐祸:“哟,这不是林上将吗?几天不见,林上将最近挺火啊,听说您的光荣事迹,哎哟,可把我们羞愧的。”
林誉脸色铁青。
“林上将,您要知道,一个人呢,要是牺牲自己来换取大家的安全,这叫大义,大家佩服,死心塌地地感激您,但如果是牺牲别人的命来换,还指责别人不够心甘情愿,这叫道德绑架,假圣母真小人。”
政敌语重心长地说:
“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做事还是谨慎点吧,别儿子也牺牲了,最后还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一番话把林誉说得险些气昏过去。
琳达把这些事简略说了说,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最近林家也出了点事,您知道吗?林夫人和林上将吵架,昨天一怒之下,带着林家那个小少爷回娘家去了。”
琳达兴奋地说完,忽然意识到了这话说得不太合适。
她不喜欢林家那对夫妻,听说他们吵架,自然是高兴,一时嘴快就分享了出来。
但那毕竟是林涧父母,他未必愿意听见这样的话。
琳达有点尴尬,偷看林涧脸色,没看出什么,但肯定不是高兴。
她暗暗懊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想要补救。
林涧淡淡开口:“不用跟我说这些。”
琳达一愣。
林涧连接书房里的办公终端,翻开一页文件,垂眸扫过去,“我不关心这些,下次不用说了。”
琳达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是。”
“这段时间辛苦了,”林涧没抬头,“去休息吧。”
琳达:“也没有辛苦,休息就算了,我半个月没训练了,还是下去训练吧。”
她说着就像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坐在书桌后的林涧,抿了下唇,不自在地把头发挽到耳后,声音很轻:
“队长,谢谢。”
林涧不甚在意:“没什么可谢的,我只是懒得亲自处理。”
“我不是说这件事,好吧,我也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亲自报仇,但是我更想谢你的是……”她顿了下,呼吸都轻了,“以前的事。”
林涧签字的笔停住,抬头看向她。
琳达微微笑起来:“我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小时候真的挺自卑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渣滓,你当时……帮了我很多。”
林涧沉吟片刻,摇头:“不,是你帮了我。”
琳达:“嗯?”
“当时班里只有你是天天洗澡换衣服的,身上也没有汗臭味,”林涧说,“把我从一堆不洗澡不换衣服的人里拯救出来,多谢了。”
琳达怔了一下,忍俊不禁:“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找老师换的座位吗?”
林涧:“不然呢?有些人自己整天上蹿下跳,跑的一身汗臭,不知道哪来的脸,到处造别人的谣,我还想过,万森星是不如首都星发达,但也不至于连个耳鼻喉科的医生都没有,让他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欠缺。”
琳达被逗笑了,原本因为想起往事而沉重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还说呢,队长你天天穿同一个颜色款式的衣服,搞得我以为你家里很穷,结果你富成这样,早知道你这么有钱,当初我就不签中级学院的那什么霸王合同,找你借钱了,感觉借了都不用还。”
林涧:“?”
是谁把他稳重的副队长带成了这样?
这流氓腔调好熟悉啊。
林涧道:“你少跟葵翎来往。”
“才不,葵队多好啊,”琳达说,“我还能向她学习格斗的技巧,挺好的。”
她抬眸看向林涧,背着光,她看不清林涧的神色,只能看到他专注的模样,她脸上玩闹的神色收敛起来。
琳达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又笑起来,“不过最好的还是我的队长。”
当年被人明里暗里嫌弃排挤的少女,面对着同学赤裸裸的嫌恶,抱着一迭作业本站在教室里,自卑又瑟缩。
四面八方都是窃窃私语,背后全是嘲笑中混杂着鄙夷的目光。
她瑟瑟发抖,孤立无援。
在她的记忆里,那段时期是暗无天日的,昏暗绝望得看不见一点光。
但好在也不是完全都不值得怀念。
那双最孤立无援时向她伸出的手把她拉出了泥沼,童年时的友谊值得她铭记一辈子。
而现在,她已然摆脱了过去的阴影,再也不必因为别人偶尔的话疑神疑鬼。
被霸凌又如何,她能和童年的伙伴顶峰相见,而那些渣滓只配沉在泥里,就算用尽全力跳脚,也够不到她一个衣角。
林涧揉揉太阳穴:“也少跟修焠学。”
108/121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