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岫白脸色青白,刚刚的动作扯到了伤口,衣服撕成的破烂布条磨得生疼。
他忍住阵阵剧痛,透过碎土块间的间隙朝外看去。
一辆辆改装得狰狞恐怖的越野车出现在地平在线,仿佛沙地里的蝎子,迅速逼近。
车子完全露天,几个男人跨坐在车顶,黑背心土褐色长裤,一身彪肉,从脖子到手臂全是乱七八糟是纹身图案。
中间一辆巨无霸上,一架造型诡异的火炮炮口抬起,还徐徐冒着白烟,硝烟味四散。
一个男人教材在车顶护栏上,一手抬着一个望远镜,比了个手势,朝着远处一挥手。
——轰!
火炮再次发射,将百米外一座岩壁轰成废墟,漫天碎石崩落,车上的男人玩命一样欢呼起来,“哦哦哦哦哦——”
谢岫白的视线落在打头那辆车上坐着的女人身上。
金发碧眼雪肤红唇,绝对的美人,这会儿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
克莉莎。
五年前,他在一个老鸨手里救下了泪眼婆娑的克莉莎,五年后,克莉莎巧笑嫣然,一刀捅在了他身上。
……啧。
一道毒蛇般阴冷的视线突然转移过来。
克莉莎旁边的男人坐直身,打了个手势,锐利的鹰眼缓缓咪起,盯着两人藏身的空地,鼻子动了动——
百米之外,谢岫白心下一沉。
那人说的是:“那边有血腥味。”
他们发现了。
越野车队同时急剎,车轮和地面剧烈摩擦,声响刺的人头皮发麻。
发动机还未熄火,车身起伏咆哮,像一头急于捕猎的野兽,粗重喘息让人头皮发麻。
车上的人接连跳下来,落地时宛如实心铁球砸地,砰一声溅起无数沙子。
鹰眼男人缓缓扫视四周,声音沙哑,“就是这里。”
克莉莎走上前来,单手搭着男人肩膀,望着满地碎石妩媚一笑。
“谢岫白,自己出来吧,不然把你打成肉酱,别怪我不念旧情。”
阿邦大怒:“这个贱……”
谢岫白一把捂住他的嘴。
阿邦瞪着眼睛,委屈不解。
他们都要死了,还怕被发现吗?不趁着还能说话赶紧骂两句,下辈子就骂不到了。
“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谢岫白盯着远处的人,嗓音平静,“我出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跑。”
阿邦还要说话,谢岫白低喝道:“没时间给你说废话了。”
阿邦不再挣扎,哀哀地看着他。
谢岫白拍拍他肩膀:“跑你的,不用管我,我死不了。”
阿邦喉咙剧烈抽动,终于,他哽咽着点点头。
谢岫白放开了他,转头去打量那几个人,眉尖无意识地蹙紧。
都是熟面孔。
另一边,克莉莎又喊了几句,逐渐失去耐心,眼神阴沉下来。
她无趣地转过身,想去招呼那个发射火炮的男人,嘴里嘟囔,“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还以为多……”
“畜生也配和我喝酒?”
克莉莎猛地转身,脸颊抽动了一下,美艳面孔扭曲,咬着牙笑道:“哟,舍得出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敢呢?”
“为什么不敢?”
谢岫白翻身从藏身的巨石后跃出,落在地上,身形瘦高挺拔,常年累月不停息的战斗让他身形精悍到了极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少年人应有的柔软,全是刀削斧凿出来的悍利线条。
少年嗓音沙哑讥诮,穿透狂风黄沙,仿佛刀子般锋利。
他冷冷嗤笑:“一群阴沟里的耗子而已。”
众人霎时色变,怒火中烧。
克莉莎也沉下脸,瞥见他腰间粗糙处理过的伤口,昂起下巴,轻蔑道:“你也只能打打嘴炮了。”
她美目流转,“你那忠狗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谢岫白没说话,只是神色更冷了。
——黑城里从没有忠诚和友情一说,为别人赴死更是天方夜谭,永恒不变的唯有实力和利益。
克莉莎自己就选择了另一条路,见到他神情,眼光微微一闪,微妙道:“该不会是也跑了吧?”
谢岫白淡淡道:“克莉莎,你真让我恶心,救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克莉莎更肯定自己猜到了真相,大笑起来。
她抹了把眼角,把笑出来的眼泪擦干,“别这样嘛,谢哥,现在这种情况,放狠话只会让你更难堪。”
“我还是不太明白,”谢岫白目光扫过几人身上的武器,快速评估着,继续拖延时间,“为什么?”
克莉莎抬起眼,描绘精致的眼睛眼尾挑起,妩媚多姿,让人恍如看见一条艳丽的毒蛇。
“你挡了别人的财路,别人背叛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管贩卖幼女叫做财路?”
克莉莎不屑:“我又没碍着你,你管什么闲事?这里是黑城,不是联邦首都星,联邦法律在这里不管用,只要有钱赚,卖什么不是卖?”
“你以为你有实力不要命就能坐稳黑城城主的位置?别做梦了。你只是个愣头青,就算没有这件事,你阻了那么多人的财路,被推翻是迟早的事,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一起死?”
谢岫白:“蠢得无可救药。”
克莉莎贪财不是一天两天,要是以往也就算了,联邦鞭长莫及,管不到一颗边缘行星上发生的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星盗入侵,联邦军队正式驻扎在白沙星,短期内不会离开。
哪怕为了后方稳定,也不会留着黑城这么个毒瘤。
再不收敛,只能等死。
克莉莎撩开长发,鲜红甲油划过红唇:“骂吧,你也只能骂骂人了,当初你断我财路,还当着其他人的面羞辱我,说我忘……”
不等她说完,她身旁的alpha爆喝一声,一把推开她。
“让开!”
克莉莎毫无防备,横飞出去几米,重重摔在沙地里,膝盖大腿一阵剧痛。
来不及检查伤口,她猛地回头。
就在男人推开她的下一秒,谢岫白出现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男人推开了她,自己却来不及躲避了,谢岫白毫不犹豫旋身侧踢,男人架起胳膊想要抵挡。
谢岫白一脚踹上去,活像踢中了肉弹,男人变挡为抓,一把抓住他脚腕,目露得意:“你这娘……”
谢岫白踏地转身,整个人几乎凌空飞起,狠狠一膝盖磕在男人后脑勺上。
男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剧烈摇晃了一下,再抓不住谢岫白,谢岫白膝盖压在他肩膀上,没有丝毫停顿,对准他后颈,狠狠一击——
喀嚓!
颈部骨骼断裂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再站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脑袋软软垂下,双眼爆出,浑浊的眼球上布满血丝,正对着克莉莎。
克莉莎胸口剧烈欺负。
——从男人推开她,到那人气绝身亡,前后不过几秒钟。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其他人同样震悚,但他们和克莉莎这种只敢拐卖幼女的畜生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此时,亲眼见到同伴死亡,极度的恐惧惊怒之下,他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被激起了心底的凶狠。
脏话一连串爆出,往后退的同时枪口抬起,手指疯狂扣下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
枪口火焰吞吐,子弹泼水般倾泄,沙地被打出一个又一个坑,尘土漫天飞溅。
谢岫白一把拉过克莉莎挡在身前,任凭克莉莎嘶声惨叫挣扎,伸手一抹就夺过了她别再腰后的抢,迎着枪林弹雨,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一颗子弹和无数子弹擦身而过。
两声惨叫同时响彻云霄:“啊啊啊啊啊——!”
谢岫白心里计算着这帮人手里武器的弹夹容量,在弹夹打空的剎那,他毫不犹豫,把克莉莎随手一扔,身形鬼魅般消失。
下一秒,又出现在另一个人身后。
那人毫无防备,只听一声贴着头皮响起的:砰!
漫天血花爆开。
他浑身一震,摇晃两下,倒在了地上,后脑几乎被轰成了一个窟窿。
弥留之际,他瞳孔扩散失焦,倒映出一道修罗般的身影。
谢岫白冷冷道:“第二个。”
空气死寂近乎凝结。
谢岫白随意一扫,看向了最近的那个人。
那人头皮瞬间炸开,脑中一片空白,无意识端起枪疯狂横扫,“不要过来!滚,滚开!啊啊啊啊啊——!”
噗!噗噗!
子弹没入肉里的声音极为细微,听在他耳里却宛如天籁之音。
他勉强从癫狂里挣扎出来,定睛一看——
他的同伴全部倒在地上,不断打滚惨嚎,机枪掉落一地,鲜血浸透了沙地。
谢岫白呢?
念头刚起,他浑身猝然一僵,一寸一寸低下头,脖子僵硬如同木偶。
枪托缠满了脏兮兮的纱布,他的食指死死扣着扳机……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乌黑哑光的枪身上,骨节清瘦修长。
——刚才是谢岫白站在他身后,按着他的手,带动他去射杀其他人。
不等他反应,后脑顶上一个硬物,下一秒。
砰!
谢岫白松开手,那人立刻倒了下去。
克莉莎还没死绝,几把机枪同时攒射,把她生生打成了一摊烂肉,她仰躺在地上,白皙美艳的面孔沾满了血,瞳孔扩散到极致。
谢岫白漠然抬起手——
砰!
克莉莎剧烈睁大眼,死不瞑目。
谢岫白剧烈喘息,汗水流成了小溪,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一下失力,单膝跪倒在沙地里,一张脸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
他伸手一摸,一片濡湿。
伤口彻底裂了。
不过还好,这些人有车,他可以让阿邦开他们的车回去……
“啪、啪、啪!”
鼓掌声一下一下传来。
谢岫白浑身一僵,抬起头。
最中间那辆越野车车门打开,身形高大的alpha探出身来,单腿踩在地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秦勒。”谢岫白眼神阴冷。
“久仰大名了,谢岫白,今天终于见到,可真是不容易啊,”秦勒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戏谑地一勾嘴角,“怎么样,看见我开心吗?”
“开心,”谢岫白咬着牙,眼里泛出阴狠的笑,“果然是老鼠头子,什么时候都只敢躲在别人后面,偷偷摸摸。”
“这话可不对,本人只是惜命而已,”秦勒摊开手,末了一挑眉,“你刚才跟克莉莎放狠话还好说,现在就不必了吧?”
想起谢岫白刚才杀人时的狠厉,他心中也一阵悸怕,还好他出于谨慎,没有急着下车……
秦勒越发得意,话语里带出几分轻蔑:“你以为你还有余力做什么吗?”
“所以啊……”秦勒忽然停住,猛地转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远处。
谢岫白若有所感,也跟着转头看去。
一辆印着联邦军部标志的车驶出岩壁,车轮碾过滚滚黄沙,从道路尽头疾驰而来。
秦勒瞥见一地的尸体,眼角阴沉下垂,只要对方不是瞎子,不可能看不见,这样的话……
他骂了一声。
枪声太大了,他跳下车,想把谢岫白彻底处理掉,然后驾车逃离这里。
谢岫白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充满了挑衅,用口型说:“来啊。”
他这么说,秦勒反而迟疑起来。
谢岫白是个真正的疯子,断手断脚都没用,只要他还没断气,就随时可能爆起,哪怕用牙,也要咬断别人的喉咙。
军车转过最后一道弯,驶向两人的反向。
——最近的路距离他们只有几十米!
四周空气寂静如死。
空气里仿佛有一根线无声绷紧。
秦勒悄然抬手,把枪摸了出来,握在手里。
军车越来越近,车头大灯穿过黄沙,照在两人身上。
秦勒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车辆毫无停留,朝着前方开去。
秦勒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愣了一瞬,狂喜涌上心头,大笑起来:“你看看你,真不愧是连爹妈都不要的小杂种,人家看见你了都不愿意救你,果然是……”
刺啦——!
秦勒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去。
车胎在公路上擦出一道白痕,军车紧急剎车,开上了沙地。
军车漆成黑色的车门打开,一道修长的人影扶着车门略一俯身,下车站直,抬眼朝这边看来,烈日当头,那人被阳光一朝,白的几乎反光。
“黑城?”清透嗓音反复泊泊溪流,瞬间冲散了炎热。
秦勒眯眼打量他两秒,从他干净整洁的衬衣领口到手腕上最新款终端,白白净净,仿佛不知世事的有钱人家少爷,心里有了底。
前座车门砰一声合上,坐在驾驶位上的alpha迅速下车,站在他身前,戒备地看着秦勒。
秦勒忌惮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扬起一个笑,“是,我是黑城秦家……”
“那就不是无辜了。”
秦勒:“?”
四周沙地突然爆起一阵沙雾,漫天黄沙洒落,无数荆棘破土而出,眨眼间,就把他捆得严严实实。
秦勒眼睛猝然睁大,呆呆地低头去看,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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