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逸也惊讶地看着他。
林涧挽起袖子,一步步走到秦勒面前。
十八岁的少年足有一米八多,绕是秦勒坐在车上,看他时也得仰起头。
林涧抬起手,狠狠一拳打在秦勒左脸上。
秦勒大脑嗡嗡作响,直接从车上摔了下去,面颊凹陷,嘴角破裂,哇一声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他挣扎着抬起头,领口猝然收紧,少年一只手提着他领子,翠色眸子居高临下看着他。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勒怒从心头起,半口牙断裂,满嘴血沫子不断涌出:“你……个……狗日……”
喀嚓。
秦勒眼睛猝然大睁,整个人一突,然后彻底软了下去。
谢岫白还盘算着,想趁他注意力转移的瞬间拼死最后一击,至少也拉他垫背,谁知道……
他被这惊天逆转惊得说不出话来。
异能啊……
他僵硬地转头,不偏不倚,对上少年探究的视线。
谢岫白沉默。
这人刚刚说什么来着?
——黑城的,那就不无辜了?
因为秦勒死亡,又重回黑城城主位置的谢岫白:“……”
不等他思考要怎么狡辩他其实不是黑城的人,不,他压根不认识这些人,少年俯下身来,翠绿眼眸沉静清澈,打量他片刻,眉梢蹙起。
“你几岁了?”
谢岫白这才有闲心去看他的脸。
他瞳孔霎时收缩。
谢岫白掩饰般别开目光:“十四……马上就十五了,还有三年成年,五年到婚龄。”
少年怔了一下,很快回神,“杀过人吗?”
“……杀过。”
“那些人该死吗?”
——当然该死,黑城没有不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人在黑城活不下来。
“该。”
谢岫白嗓子干哑。
该死,包括他。
他垂着头等死,心里自我安慰,至少不是死在秦勒手里,而是一个这么……
少年又问:“以后还杀人吗?”
以后?
谢岫白眼睛微微睁大,他还有以后?
他沉默一阵。
“……不知道。”
应该撒谎的。
但是不想。
好奇怪。
说谎不眨眼的恶棍居然也有感到羞耻的一天。
“你受伤了,”少年平静地说,“要跟我走吗?我让人给你处理下伤口。”
阿邦就在后面,秦勒的车近在眼前。
而且……
alpha走过来,不赞同地说:“林先生,他很危险,周围这些人很可能都是……”
“李上校,”少年淡淡道,“只是处理下伤口而已,他有任何异动,我随时可以处理了他。”
大概是他刚刚展露出的神眷者身份震慑住了这位李上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退到了后面。
少年又转脸看过来。
阿邦还在等……
“嗯?”
谢岫白手指无意识收紧,扣住身侧一块石头,良久,他低声说:“谢……谢谢,麻烦了。”
少年对他伸出手:“林涧。”
“我叫谢岫白。”
少年想了想,“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
谢岫白仰望着他,把沾着血污的手蹭了蹭,才放进他手里,“不,是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课本上的诗句,白是随便凑的。”
林涧莞尔:“好吧。”
他手一用力,把谢岫白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岫白闷哼一声,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林涧停下脚步:“你能自己走吗?”
谢岫白脸不易察觉的红,尽管他都不知道自己脸为什么会红,受伤了让人扶一把不是很正常的吗?
“嗯?”林涧久久等不到回答,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发出一个鼻音。
谢岫白闷不吭声,往他身上一靠,身体力行地表达出——他走不动。
他低下去的脸越发的红。
林涧不习惯和人亲近,被他这一靠,略微有点吃惊,看到谢岫白脸色,眼底闪过一抹细微的笑意,转回头去,没说什么。
十四岁。
还是个小孩子啊。
习惯被人当疯狗的谢岫白浑然不知自己在林涧眼里成了孩子,就这样哼哼唧唧,一路赖着林涧上了车。
刚坐下,他又假装伤口疼没力气,扣不上安全带。
林涧从身前探身过去,把安全带扣好,眸光清澈,揉了揉他头发,语带笑意:“还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谢岫白:“……”
到了住处,林涧把谢岫白带到了客厅。
李干逸十二万个不放心,不敢留林涧和这个浑身是血,眼神跟野兽一样的小崽子单独相处。
见打扫房间的人还没走,他随手拉住一个,让对方去叫医生过来。
谢岫白坐在新收拾出来的沙发上,好奇地打量四周:“林……哥哥,这是你家吗?”
好新,像是没住过人。
林涧:“算吧。”
谢岫白:“嗯?”
林涧简略地解释:“刚搬来,以后大概就住在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谢岫白恍然大悟。
医生很快到来,剪开谢岫白自己胡乱包扎的伤口,立刻皱起眉,拿出干净的纱布和药,仔细地处理起来。
酒精消毒和割肉差不多,谢岫白常年跟人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真被割肉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别说喊疼,他眼都不眨一下。
然而这会儿,他坐在林涧家里,新房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还没散去,窗外是白沙星上和水源一样珍贵的树木。
在林涧专注的注视下,他忽然觉得这伤口大概是真被阿邦的脏衣感染了,比他想象中要痛。
林涧想回屋拿被子倒杯水,衣摆忽然被人拉住。
他回过头,发现他刚捡回来的小朋友正仰头看着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让医生处理,一边拽着他。
洗干净后的脸白皙俊秀,嘴唇抿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仿佛含着泪光。
“怎么了?”
谢岫白小声说:“……痛。”
林涧失笑:“没办法,都这样,忍着一点。”
“哥哥,你能不能陪我一下,”谢岫白声音更小,“你在就没那么痛了。”
林涧:“?”
一旁的的李干逸:“???”
这小子果然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哄人的技能就炉火纯青,长大还得了!!
李干逸重重地哼了一声。
谢岫白握着林涧衣角的手猛地一颤,委屈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喷火的目光,猛地瑟缩了一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转而抓住床边,隐忍地别过眼去。
李干逸:“?!?!?!”
林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道:“李上校。”
李干逸立刻站起身。
把这小子赶出去是吧,他懂,他立刻动手!
“时间不早了,麻烦您去准备一下晚饭,”林涧想了想,补充,“尽量清淡一点。”
李干逸:“……”
谢岫白嘴角悄然弯起。
不等他高兴,林涧又转向他,说:“等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第30章
谢岫白眼神阴霾了剎那,很快恢复清澈,温顺地点了点头:“好。”
李干逸已经做好了他会死缠烂打的准备,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不由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谢岫白冲他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李干逸冷哼一声,追着林涧朝外走去。
院子里,林涧拨开一丛枯萎的花藤,找到一个生锈的水龙头。
开关还能用。
他拧开开关,一股水流落下来。
清澈净透,冰凉沁人,溅落在青石地板上泠泠作响,沿着缝隙渗透下去。
李干逸走过来,“您今天也太冲动了,就这么贸然出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让我怎么和将军交代?”
这颗星球上,斗殴随处可见,再加上外来星盗,两三天就得发生一起恶性争端。
他来这里几个月,早已习惯了视而不见。
除非闹得太过分,影响过于恶劣,官方才会出手处置,否则的话,只能任凭他们自己解决。
据说军方有处理这些毒瘤的计划,但那也是将来的事,再不济也是军队的事。
他们今天就两个人,一个后勤上校和一个刚成年的大少爷,战斗力有限,不经思考插手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别看当时只有秦勒一个人,但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埋伏在四周?
这些地痞流氓又不要脸。
而且,他把林涧杀死的那个人拍照,来的路上顺手发给下属去查,结果让他很是头疼。
林涧杀死的那人,竟然就是黑城里的一大势力之一。
——几个月前被当众挑战,死在黑拳擂台上的上任城主,就是这个势力的上一任首领。
秦勒父亲的死亡固然打击到了他们,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勒手下那些人仍旧不是好惹的。
随便在路上遇到一个人,就是这种麻烦人物。
李干逸怀疑自己出门没洗脸,不然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更棘手的是,被林涧带回来的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子,竟然就是传说中,当众把上任城主给杀了的那个小疯子。
这跟捡了个地雷回家有什么区别?
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打击报复,恩将仇报,绑架勒索……无数字眼浮现在李干逸面前,让他眼前一黑。
“刚刚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您也看到了,那小子一身的伤疤,从胸口到小腹,密密麻麻全都是。兄弟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都未必能留那么多伤疤,可见他打过多少架,而且,从地上那些尸体来看,小子出手就是杀人啊。”
李干逸极力劝说,想让他赶紧把这颗炸弹给扔出去。
林涧冲干净手,拧上水龙头,淡淡地道:“他总要活下去。”
“可是……”
“我也杀了人,不是吗?”
李干逸哑然:“那怎么一样?那些都是该死的人,就算现在不杀,过段时间也得死。”
按照秦勒做的那些事,至少也是个枪毙。
他是觉得林涧杀了秦勒会很麻烦,不是觉得秦勒不该死。
“没什么不一样。”林涧说,“如果杀人就是不对的,那么我和他都有罪,如果杀的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坏人,杀人就不再是罪,那我和他都无罪,不能因为我们的初始立场,就把我们的行为分割开来。”
李干逸想说谢岫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为什么不把他顺手杀了,反正也是为民除害。
说到底,如果不是林涧让他停车,他压根都不想管这件事。
查到那些人身份之后,连他都后怕。
别看林涧杀人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是秦勒能做到黑城一霸,甚至威胁到谢岫白,差点把他阴到死,除了他父亲留下的余威和其他人对谢岫白的微词,本身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要不是林涧出乎意料的强……
李干逸眉心一突,想起一件更头疼的事情,“您还暴露了异能,要是让那小子说出去……”
“没事,谁要来就来好了。”
“可是……”一般人觉醒异能,不都是十八岁左右觉醒,一直到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岁才能熟练掌握吗?
李干逸觉得,可能是林涧刚觉醒,还不清楚这些事,或者是……咳咳,膨胀过头了。
也是,这个年纪,得知自己是几十亿人里才能出一个的神眷者,谁能不膨胀?
要是他,走路都得横着走,再在脑门上贴上一个专属标志。
李干逸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时心酸一时羡慕,好不容易回归现实,委婉地问:“您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他不好明着打击,只能隐晦地提醒这位大少爷。
“十岁,生日那天,”林涧疑惑,“怎么了?”
李干逸:“…………没事,我就问问。”
林涧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甩干手上的水,脑海里又闪现出刚才谢岫白上药时候的画面。
抛开故意扮可怜的表情不说,谢岫白长得相当不错——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乖乖学生的那种不错。
林涧是身上沉静温和的气质才让人觉得他是个教养良好的男生,实际上他的长相和低调安静没有哪怕一分钱的关系。
但谢岫白不一样,他是靠脸就能刷开学校门的那种好孩子。
清隽雅致,乖巧懂事,青松翠柏一样。
换身校服往篮球场上一站,随便笑一笑,就是个活生生的校园文男主。
与之相对的是他身上一条迭一条的伤疤。
他坐在沙发边等着医生上药的时候,染满血污的衣摆下露出的腰身细瘦,隐约可见肌肉轮廓,不到皮包骨的程度,但肯定不是健康的体型。
从胸口到腰间,数不清的伤口纵横交错。
林涧粗略一看,就看到了不下十种武器留下的痕迹,最多的是刀伤和匕首造成的伤口,枪伤倒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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