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愣了一秒,随机轻蔑一笑,“行呀,你主动趴到我身上来,我就考虑告诉你。”
他以为辰年会拒绝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要求。
然而,辰年只是点了点头,就毫不犹豫地凑上前去,吻住陆易的唇。
即使在他们相处最和谐的时期,辰年都没有展现过这样的热情的一面。
辰年慢慢用舌尖绻住他的,喉头轻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指尖顺着他的腹沟往下,在顶端划了一圈。
陆易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把人推开,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毫无波澜地用自己的身体进行交易?
辰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才道,“你心虚了,我猜,你也没见过那份文件。那个心理医生不是你的人。那是谁的,和接管我机构的人是同一个老板?”
辰年并没有想得到回答,他走向窗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陆易早上的闹铃响了,他没有关,任由这个吵闹的声音弥漫,淹没夹杂在其中隐隐的啜泣。
待闹铃停止,辰年听见身后窸窸窣窣换衣服下床的声响,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等等。”辰年叫住他,“今天几号了?”
“有意义吗?”陆易嘲讽,“很快,你失踪的消息就瞒不住了,顾家把给你办失踪的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辰年轻笑,“我只是想算算日子。”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已经半个月没吃药了,辰年觉得,他这副身体的忍耐期限也差不多要到了。
深夜,陆易回到住所,在客厅待了大半个小时,才鼓起勇气进房间。
卧室里所有的灯都开着,非常亮堂,床上拴着的链子蜿蜒通向盥洗室,细细的水流声从里面传来。
晚饭搁在房间的小茶几上没有动过,陆易有些生气,选择性忘记了今天一大早发生他俩之间的尴尬情形,一心只想着等辰年洗完澡出来之后,他要把晚餐全部塞进辰年的嘴里。
然而等了10分钟,洗澡间除了一直延续的水流声之外,没有任何响动。
陆易心头突然一紧,高声唤了几声辰年的名字,没有回应。
他几个大跨步冲进浴室,呼吸骤停。
放满了水的洗手台中,放着一面从墙上拆下来的伸缩镜,镜面在水中被打碎,碎片却少了一块。
浴缸中正缓缓放着水,因为进水率和出水率持平,水并没有漫出浴缸,整缸的水呈现一种淡淡的粉红色。
辰年瘫坐在浴缸外,脸色白得不像话,他整个手浸泡在水中,随着水流的涌动,手腕处的红色像丝绸一样弥散开。
陆易急切想冲上前去,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他顾不得那么许多,腿脚并用,几乎是爬了过去。
在触碰到辰年皮肤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无比绝望,他似乎是疯狂地在喊辰年的名字,但奇怪的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辰年的心跳,只有流水的潺潺声在他脑子里回荡。
这种情况陆易似乎也经历过,在那年,路辉药业崛起的那场关键性的发布会上,辰年扑向了一个正在扣动扳机的Alpha时,他遥遥看着他,眼里心里也只剩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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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再次睁眼,再次看到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布局,还有在床边趴着睡着的陆易。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真可惜,他想,但凡时间没估计得那么准确,此时他可以纵享极乐了。
辰年尝试翻身,冰冷的四肢让他对这个世界没感到太多真实感。
肢体的动作并没有引发锁链的响声,辰年用另一只脚触碰着自己的脚踝,确信脚拷已经被取下。
陆易被这不大的响动惊醒,立刻抬起头看他,辰年和他眼神碰了个正着,他的状态看上去不大好,脸色蜡黄,眼袋黑得快要掉下来,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嘴唇干得起皮。
陆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站起来走向了敞开的房门,朝门外挥了挥手。
很快,医生和护士拎着药箱和仪器涌了进来,给辰年检查身体的基本情况,换纱布检查叠加在手臂上的刀口,顺带下了预置针头,给他上了点滴。
那医生明显之前不知道辰年的病史,全程皱眉,似乎对辰年的行为很不认可,最后,他朝着辰年说了一些话,辰年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容,“你的声音离我太远了,我听不清,但是看你的口型,我大致可以猜到你想问我感觉如何。但很遗憾,我没有任何感觉。”
医生愣了片刻,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精神病病史,恭喜你,猜对了。”辰年扭过头,看着天花板,“停药的感觉真好,一遍遍地打针吃药,真的让人厌烦。”
说完,辰年再也不想见到眼中那个扭曲的世界,重重闭上了双眼。
但是,他睡不了,周围一切的声响,所有他见过的景象,都会在他的脑子中放大重组再现,日夜煎熬,不能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抚上辰年颤动的眼睛。
辰年用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把他拉了下来,不用睁眼他就知道来人是谁。
“陆易。”
“对不起。”他说。
“你是该说对不起,我这次没死成,又白受罪了。”辰年叹息。
这话刺激到了Alpha,陆易把他从床上一把薅起来,塞了个枕头在他身后,强迫他坐着。
辰年有些无奈,“干什么?”
陆易把一个药箱扔在他怀里,辰年一眼就认出,这是孙韶栖放在他车里的那个。
“我将里面的药取样检测,大致知道药效是什么。但是……”他顿了顿,“这个药箱放在你后备箱都积灰了,很久没开过。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用这么猛的药了。”
陆易垂下头,躲避辰年眼神,“我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严重。”
“就这?”辰年觉得好笑,“好了,我原谅你。”
正当他想继续躺下,陆易有一把将他提溜起来。
“?”
“我不清楚这些新药的用药剂量,你自己吃。”
辰年挑挑眉,抬手打开药盒,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掏出几种药丸,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吞里下去,然后找出注射器,把药盒的恒温层打开,里边满满当当放慢了注射药液。
辰年熟练组装,抽好药液,排气,然后抬头问陆易,“我要打在腺体上,你能不能稍微转一下身,别盯着我看。”
陆易嘴唇动了动,看得出难听的话已经到嘴边里,但又硬生生给他吞里回去,听话地转身背对辰年。
就在他背身的那一瞬间,辰年的手指迅速伸向隔层顶部,扣住其中的指纹识别按钮,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一张薄薄的纳米屏弹入辰年的衣袖。
Alpha的听觉很灵敏,陆易耳朵动了动,头微微侧脸,用余光扫向辰年。
只见辰年迅速把药剂打入自己的腺体,将针头连同注射器一起扔进脸垃圾桶中,吩咐陆易,“注射器好像老化了,下次帮我换一个。”
陆易低头确认了注射器的完整性,一手一个,把药箱和垃圾桶拎起来要走。
“又把我药拿走?”辰年问。
“药箱里有针头,我怕伤了你。明天再拿还给你也是一样的。”
房门又被关上,辰年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只要等一个信号就好了。
第四十七章 黎明前夜
又是一个黄昏。
这天风很大,吹得树上哗啦啦掉下更替掉的黄叶。
没有了脚链的束缚,辰年整个人在心态上轻松了不少,像个没事人一样坐这栋房子唯一的窗户前,烧水泡茶。
门口传来开门声,却迟迟没有人走进来。
辰年扭头,陆易倚靠在门边,脸上都是倦意,但是神色轻松。
两人双目对视的那一刻,陆易直起身子,绷紧神经准备应对辰年,没想到辰年举起杯子,轻飘飘问他,“喝茶吗?”
两泡下肚,辰年才开口,“茶不错,紫砂壶也不错。”
“你上次说不喜欢金骏眉,我给你换了祁门红茶。”
“槠叶种?”
陆易惊了,“对。怎么能分辨出茶株的种类?”
辰年歪着头,细细盯着他,终于从纷繁的信息中找到了头绪。
如果站在陆易背后的人是他,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他早该想到的,只不过心中遗留的一点点对人性的眷恋让他不敢想……
辰年不由自主得放声笑了起来,双肩耸动,握在手中的茶杯晃动,茶水撒了一地,陆易避得及时,白色的衬衫没被溅上茶渍。
“辰年?小年!”
陆易的呼唤并没有唤回他的理智,他顾不得那么许多,几步上前抓住辰年的双肩,企图通过控制住他的动作安抚他的情绪,辰年却丝毫不接受他的好意,反手抓起桌上价值不菲的紫砂壶就往玻璃上砸去。
“啪”。
薄薄的陶土碎片溅了一片,陆易眼疾手快,背过身将人搂在怀中,没让人伤到一点儿,自己的后颈却被割伤,鲜血迅速染一大块衣领。
辰年似乎被这刺眼的颜色晃了神,趁着这空隙,陆易赶紧从兜里掏出注射器,赶紧给他把今天的药给打了。
药剂中的安定迅速起了作用,辰年双眸失神,泛起倦怠,安静下来。
陆易搂住他的背,曾经紧致的肌肉触感荡然无存,衣物下每一节骨头都能轻易摸出形状,整个人更是轻得可怕。
“以后会好的,都会好的。”
“不会了。他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辰年推开他,冷冷说。
“谁?”
辰年指着毫发无损的玻璃窗,上边还残留着浅褐色的茶渍,“你不是问怎么辨别茶的种类?我喝了这个茶一下午,每一泡的味道都不稳定,你告诉我是祁门红茶,那它十有八九是非量产的原始槠叶种,这种茶的茶叶,你拿不到,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拿到。”
“和你说话,还是一点错都不能有。想那么多,你的病很难好。”陆易定定看着他,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对你没有恶意,把你暂时安置在这,只是想让你避开风暴中心,等这阵子过去,我们一起回北华,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辰年冷笑一声,“你没病?一遍遍标记我一遍遍吐得昏天暗地,你的欲念得到满足了吗?我猜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彻底爱上了一个人设,想在我身上得到慰藉,但是又发现我们不一样。”
辰年微垂眼眸,步步紧逼。
“够了!”陆易的呼吸急促,背过身去低声叫停。
片刻,他扯开衬衫的几颗扣子,重新看向那双空洞的眼睛,“辰年,这也是你欠我的,是你先招惹的我。你不要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
陆易掏出手机,切换到今天的头条新闻,举在辰年面前。
《市长伴侣惊现Omega猎场,精神领袖被刺Omega平权群体?》
文章并不是标题党,而是图文并茂地讲述两个月前的“春猎”活动,爆料了好几个参加活动的企业家和政要。
辰年扫了一眼,这些人大概都是来充数的,这篇爆料是冲着他来的,虽然这篇文章发表的照片不太清晰,但是通过骨相和人的形态特征对比,足够有说服力。
陆易换了官方的声明界面,市政的声明,没有为辰年开脱,直言他已经失踪多日,警方正在全力追查。
“顾家觉得你是个祸端,远远身边有了新的Omega,就连你的伴侣都要放弃你了,辰年,你什么都没了。”
辰年眼眸微动,转过身去,不再搭话。
陆易招呼人把一地的狼藉打扫干净,全程辰年都没有动一下。
他微微摇头,想要出去叹口气,被辰年叫住。
“陆易,你在与虎谋皮。”
陆易的脚步顿了顿,“我知道。”
“放我出去。我可以让顾睿再无翻身之地,把阻断剂的全部数据无偿给你,让你在南淮的生意畅通无阻。”
“这些条件已经有人开过了。”
“你想要的那个辰年,也会回来。”
回应辰年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辰年等了一会,确认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起身,从床边的地毯下勾出那管注射器,藏在衣服的褶皱里,走进了盥洗室。
他要的信号已经传达到了,一切事宜部署完毕,只等最后一击。
这段时间里,辰年每一次做动作都有目的。
在浴室里割腕,是要验证房间里监视器的数量和大致位置;打碎洗漱台的镜子,取了固定镜子的钉子;用茶壶试探玻璃的强度,用满地的碎屑掩盖慌乱中被忘记的注射器……
辰年从软包家具被割开的缝隙中拿出了他藏着的零件,撞针,弹簧,胶条,吸管……
他熟练地拆解手中的注射器,很快,一个并不怎么靠谱的破窗器被他隐藏在手心。
夜幕降临。
窗外是一片漆黑。
屋子里是这么温暖,但是。
辰年的手抚过冰冷的墙板,停留在玻璃的中央,完全没有一丁点保温作用,刺骨的寒意映证他的猜想。
墙板背后很可能并不是钢筋混泥土,这里也不是什么湖景别墅。
窗外的地貌、植被、土壤,辰年都非常熟悉,他曾经在这里走过无数遍。
这里是,废矿区。
所谓的湖,不过是冲刷矿产的水在低洼处形成的大水坑,湖边的树,也是新移植的景观,枝叶剪得零碎,树根下的土都是新的。
而关着他的地方,极大概率是一个大号的集装箱。板屋的玻璃不会超过5mm,要出去,不是一件难事。
辰年将临时组装的破窗器对准玻璃,果断按下按钮。
玻璃爆破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格外大声。
他一点儿都没慌,迅速裹着被单撞了出去,用尽全力,奔向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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