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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再度传来了犬吠声，林嘉措快步走上前，李唯跟着扭头看去，原来是星星跑太野了，不小心撞到了墙边的花艺架，把其中一盆郁金香给碰翻了。
陶盆碎了，土洒了一地，星星发出“呜呜”的声音，爪子刨着地面，看着走近的林嘉措。
花艺架上的花都是陈虞秀栽种的，林嘉措无奈蹲下，教育了星星几句，见狗崽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后才开始收拾花盆。
不过他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人拉住了，李唯在另一边蹲下：“去拿个袋子出来。”
林嘉措想说不用他碰，李唯已经拿起了碎掉的陶片。他只好回到家里，找了两只塑料袋出来。
李唯把整理好的陶片装到一只塑料袋里，另一只装着花径和土，地上收拾干净后，他起身说：“能不能让我洗个手。”
那双总是干净干燥的手上占满了潮湿的泥土，与身上整洁精致的打扮格格不入。林嘉措指了下不远处的洗手池，终于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去那洗吧。”
李唯的表情轻松了不少，走到池边仔细清洗掉指缝里的泥，关水龙头的时候，一旁有人递了包纸巾过来。
他抽了两张擦拭：“你现在有时间吗？”
林嘉措的表情仍旧冷淡：“没有，我要出去了。”
“去哪？我送你。”
林嘉措没回答，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瞥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李唯没有松开，反而在他的注视下握更紧了些。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为什么要弥补？”林嘉措转过来看着他，反问道，“你并不缺床伴吧？”
不知是他的态度还是“床伴”这个词刺激到了李唯，林嘉措感觉到手腕一松，正要挣开却被猛地扣紧了，李唯用力一拉将他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水生调冷香从紧贴的另一具躯体上传来，林嘉措的下巴靠到了李唯肩膀上，被迫抬起的视野迎上了头顶炫目的太阳光，他眯了眯眼睛，用力推了李唯一下。
李唯的两条胳膊穿过他的腰抱住，铁臂一般纹丝不动。
咬了咬牙，林嘉措低声道：“放开我。”
“我要的不是床伴，”李唯贴着他的耳廓，说话时的气流一并送进了他的耳道深处，“你知道的。”
分别前最后的一次见面，李唯虽然喝多了，但是意识明显是清醒的。或许李唯要的的确不只是一个床伴，更是一个像陆喆的人。
腰上的臂膀紧缚着他，李唯始终不肯松手，他气得眼眶都红了，张嘴就咬在了李唯的肩颈肉上。李唯吃痛，反而更用力地将他贴紧自己：“咬吧，只要你能消气。”
两个人暗暗较着劲，很快李唯就感觉到肩上咬着自己的力道松了下来，林嘉措不再吭声，也没有了反抗的举动。
李唯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消气了，又忍了片刻才放开他。
“别生气了好吗？”
林嘉措望着旁边没有应声。看着他在阳光下轻轻颤动的眼睫毛，李唯在心里叹气，低声道：“林嘉措，其实我好钟意你。”
一束阳光落在了李唯胸前的金色胸针上，底部的一圈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林嘉措这才发现，李唯的灰色大衣衣领处别着一枚马鞭形状的胸针，正是之前李唯贺他比赛得奖的礼物，而他在收到的时候曾说过这枚胸针也很适合李唯。
眼前人的睫毛抖动得比刚才更厉害了，落下的一扇阴影虽然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却不妨碍李唯看清他脸上动容的表情。
捧起林嘉措的脸，李唯不想看他再避开自己的模样，林嘉措却以为李唯要亲下来，呼吸都停住了，抬手就要推他。
这时不远处有人“嘿”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林嘉措偏头看去，是他大学里关系挺好的一个男生，叫Babylon，也是这个街区的邻居。
“Theo，打不打球？”Babylon肩上扛着棒球棍，单脚踩着一辆山地车停在门口，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看到李唯时还笑了笑当打招呼。
“不去了，你们玩吧。”林嘉措应道。
Babylon骑车走了，林嘉措也转身想要再回屋里。
李唯赶紧拉着他：“嘉措。”
瞥了一眼再度被抓住的手腕，林嘉措已经不想再白费力气了。
他道：“我现在很饿，只想吃东西。”
“你家有人吗？”李唯问，“我也没吃，一下机就赶过来了，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吃？”
林嘉措没让李唯进屋，李唯便先回到车里等着，到他上车时才发现前面的司机居然是老蒋，还回头对他点头致意。
路上林嘉措对着窗外没说话，他怀里的星星却不安分，黑葡萄似的大眼珠时不时瞄向李唯。李唯的注意力都在林嘉措身上，见林嘉措一直不作声，便开始逗星星。
他养了七七几年，对狗的习性也算了解。星星的脾气比七七大，不过除了一开始当他是陌生闯入者有敌意之外，现在对他已经没有明显的防备了，在他逗弄了一会儿后，星星开始主动嗅他的指尖，甚至会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林嘉措用眼角余光瞥到了李唯逗狗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在李唯家逗七七的画面。窗外是与香港的城市风格完全不同的美国街景，路过一座红白相间，被枫树包裹的教堂前面，他看到了一个跪在教堂门口虔诚祷告的背影。
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呼痛声，他被拉回了注意力，发现李唯的手指上出现了一个小血点，看样子是被星星咬破了。
他瞪了星星一眼，狗崽子没有做错事的自觉，还把前爪按到他胸口上，想要舔他的下巴。
李唯抽了张纸巾按住伤口，林嘉措拨开星星的脑袋，对他道：“星星有打狂犬疫苗。”
李唯笑了笑：“没事，一点小伤。”
看着他的手指，林嘉措不再说话了，又往前开了一段后，林嘉措对老蒋道：“前面右转。”
老蒋从后视镜看了他俩一眼，李唯没阻拦，老蒋便顺着林嘉措的提示右转，过了两条街，车子停在了一家诊所门口。
林嘉措先下车，李唯看了目的地之后也下来了。进入诊所，林嘉措与前台的护士打了招呼，李唯听着他用英语交流，随后护士就过来检查自己的手指，把自己带进诊室去了。
林嘉措牵着星星在外面候着。没多久就看到李唯开门出来了，他以为治疗结束，没想到Dr.Well也追了出来：“你不能因为怕痛就不治疗。”
林嘉措看着他们：“Dr.Well，有什么问题吗？”
Dr.Well在这一带街区开了十几年的诊所，与林嘉措是熟识的。看了他一眼，Well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我要给你朋友打一针抗感染的针剂，但他不同意脱裤子，想就这么走了，你来劝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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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我不要脸的吗？
第51章 51-要怎么做
林嘉措看向李唯，后者的神情有几分尴尬，旁边也有两个患者家属好奇地在打量。他对Well道：“有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
Well个性比较固执，仍解释了针剂的快速疗效与优点，林嘉措等他说完了才又问了一遍，Well只好说：“也可以开抗生素药片，不过那个效果慢，要连续服用两周。”
“就开药吧。”林嘉措说。
Well于是不太情愿地进了诊室开药，李唯去了洗手间，出来直接回到车里。林嘉措取完药，在隔壁的便利店买了瓶水，上车一起递给他。
“饭后再吃。”
李唯似乎还有些不自在，脸对着车窗不作声，林嘉措让老蒋开车，去了不远处的一家中餐馆。
两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这家中餐馆也在这个街区经营了很多年，店员过来与林嘉措打招呼，帮他下单了几道菜。
待店员离开了，李唯对林嘉措道：“经常来这里吃？”
“嗯。”
双手肘搭在桌面上，林嘉措转向玻璃窗的位置。
埃尔法停在街对面，老蒋倚靠在车门边抽烟，星星则在老蒋脚边啃着便利店买的肉圆子。午后的阳光穿透叶片繁茂的树冠，一簇簇落在地面上，一位金发少年踩着滑板从车子后方经过，画面安逸得像一幅色调柔和的油画。
店员端来两杯冰水，林嘉措端起来喝，感觉到对面的人放了个东西到自己面前。
是一只精致的蓝色小盒子。
李唯说：“这次过来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是在机场意外看到的。”
林嘉措并未伸出手，李唯便帮他打开盖子。
是一幅彩绘拼图的其中一片。
御演乄 这是枚蓝色的金属拼图，雕工很细致，凝固的油彩表面浮着一层立体的珍珠光泽，只是这么一小片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林嘉措说：“都看不出是什么。”
李唯笑了笑，说：“我每天送你一片，等你拼好就知道是什么了。”
林嘉措不动声色地道：“我没那么多时间去拼。”
“那以后我帮你拼。”
左手托着腮，林嘉措继续去望窗外。等菜端上来后，两人各自吃着，李唯好像没什么胃口，桌上的菜没碰几筷子。
这家中餐馆装修一般，菜式的口味却很正宗，林嘉措点的也不会油腻。他打量李唯一眼，不知是否长途飞行加上时差的缘故，李唯的气色不如之前的好，下颌线好像也更明显了。
饭后回到车子旁边，他解开狗绳：“我回去了。”
“能不能去你家里坐坐？”李唯问道。
星星蹲在林嘉措的脚边，抬头看了看他又去看对面的公园，显然是要他带自己过去玩。
“你去忙吧，我要遛狗了。”
“我这次过来是特地找你的，你要遛狗的话我陪你。”
林嘉措转过身，李唯跟在他身后一起过了街。到了对面的街心公园，林嘉措松开星星脖子上的绳索，星星立刻撒开小短腿跑了出去。
这一带的公园可见度很好，也有许多星星认识的猫狗玩伴，林嘉措每次来溜它都不必看着，只要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等就好。
他在一张秋千凳的中间坐着，李唯在他旁边坐下，扫视了周围的环境：“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嗯。”林嘉措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地面，秋千平稳地荡着，幅度不算大。
“环境挺好的，居住密度也低，不像香港都是人。”
“嗯。”
回应李唯的又是一句语气词。
李唯扭头看着他：“学校那边你只请了两周的假，房子也还留着，想什么时候回香港？”
林嘉措闭着眼睛，仰脸面向天空。芝加哥的春季比香港温度低，日照也不够暖，不过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风吹在脸上不会冷。
沉默了许久，他才道：“不想回去了，房租钱我会转给你。”
晃动的秋千椅被李唯停了下来，他感觉到身旁的人靠近了一些，睁开眼却因为灼目的日光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李唯的表情。
“房子是专门找给你的，房租不用给我，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可以继续住在那。”
放在羽绒服兜里的手指抓紧狗绳，适应了光线的视野逐渐描绘出眼前人立体的五官。李唯看着他，眼神专注中带着几分温柔。
避开这道视线，林嘉措道：“你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我长得不像你嫂子，性格应该也不像，最重要的是我没兴趣做别人的替代品。”
“什么替——”李唯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了，“我没想过让你当谁的替代品。”
“过去的事我在很久之前就放下了，也很清楚现在想要的人是你。”
“放下了。”林嘉措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在李唯要回答的时候，他转过脸看着李唯，“如果我一点也不像你嫂子，在西藏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照顾我，也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吧。”
“或许你是真的放下了，但你现在看着我，以后看着我，就不会再想到你嫂子？”
轻嗤一声，他并不想这样的，却压抑不住胸口不断膨胀开来的酸楚感觉，语气也带上了自嘲的意味：“我从不觉得我像他，但你身边的人都觉得我像。”
有风送来了不远处两个小孩的嬉闹声，林嘉措看到了向着他们奔来的星星。狗崽子在沙坑里滚了一圈，浑身都是沙土。林嘉措拍了拍它身上的毛，重新扣上狗绳。
秋千在他起身的时候轻微晃动了一下，身旁那人没有跟着站起来。他右手牵着绳，左手要放回衣兜里时被握了一下。
李唯的掌心温热干燥，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传递过来的是一种他熟悉的，能让他眷恋的暖意。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回到家里，林嘉措去洗了个澡，热水淋在身上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刚才李唯问他自己该怎么做的神情。
浴室门没关紧，星星进来走到脚边，水很快打湿了它的毛发。林嘉措蹲下来，将淋湿的它抱在了怀里，开始帮它洗澡。
陈虞秀在傍晚时分回到家，发现他在楼上睡觉，便没有吵他，等他醒了下来吃饭，才提了一嘴对面的马路边停了辆没见过的车，从傍晚回来到现在都没动过。
林嘉措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那辆埃尔法停在斜对面，是个刚好能看到他家大门的位置。车子里没亮灯，只有微弱的光线传出，应该是电脑或者手机的光亮。
下午分别的时候，他以为李唯会回酒店休息，没想到那人这么固执，居然在车里待了几个小时。
晚上临睡前，他再一次去看窗外。
夜幕笼罩着埃尔法黑色的车身，里面不再有光亮传出，不知车里的人是否已经睡着了。
拉上窗帘，他躺到床上，熄灭了床头灯。
这一晚他入睡很快，睡眠质量却不行，一整夜都在做梦，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境。醒来以后大部分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被李唯拉着不停地跑，四周景色不断切换，他们好像在躲避什么，但他每一次回头又看不清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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