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是只毛色雪白的大白熊犬,今年四岁,光体重就将近80斤,每每扑向李唯时,李唯都要退一两步才能接稳它。
贤姨笑着看七七舔了好几下李唯的下巴,说:“你这些天不在,它饭又吃得少了。”
李唯揉了揉七七的毛发,贤姨接着道:“赵医生明天会过来给它做常规身体检查。”
李唯拨开舔他舔个不停的狗脑袋,用贤姨递来的消毒湿巾擦了下脸,两人一道进了屋。
接过李唯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贤姨看着他的背影道:“锅里有人参鸡汤,给你盛一碗吧。”
“好。”李唯应道,上楼的时候七七一直跟在后面,等他进了浴室,狗崽子才在门外“呜呜”叫了两声,安静地趴下了。
李唯洗澡的动作很快,出来时拿着毛巾擦头发,七七一见到他就起立,一人一狗回到一楼的餐桌边。
贤姨不止盛了汤,还把在蒸笼里温着的玲珑烧麦,虾饺都端上桌。
李唯忙了一天,这会儿回到家里,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了不少。他没着急起筷,去厨房拿了块鸡胸肉烫熟了,和狗粮拌在一起,放到七七的食盒里。
七七兴奋地冲他“汪”了一声,乖乖地蹲到自己的领地去进食了,李唯蹲在旁边看了片刻,在贤姨“汤要冷了”的催促声中回到桌边。
贤姨是李唯母亲最信任的佣人,在李家待了半辈子,从小就看着他们两兄弟成长。后来李唯和李致的母亲去世时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两个儿子,贤姨也一直待他们如同亲生。不过比起自小就独立又懂事的李致,她花在李唯身上的心血更多,尤其是在李唯进公司的这几年,短时间内从一个爱玩乐的大学生迅速成长为可以帮李致担下重担的男人,其中的心血和付出看得贤姨既欣慰又心疼。
“把羊肚菌也吃了吧,”见李唯又把汤里的菌菇挑到旁边的碟子里,贤姨忍不住提醒道,“我还说七七瘦了,你瞧着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是不是在那边不适应太累了?”
李唯是有点累,他的高原反应不算严重,不过毕竟在缺氧的环境里待了几天,回来又忙了一天公事,现下的确是不太想动了。
但他没叫贤姨担心,将挑出来的羊肚菌吃了,端起碗喝光剩下的汤。
抽了张纸巾擦嘴,他走到放在沙发旁边的行李箱前,从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小袋子递过来:“贤姨,送你的。”
贤姨笑着接过,仔细看了看袋子的外包装,上面全是藏文,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李唯说。
贤姨推了下脸上的眼镜,解开袋子上的绳扣,一枚翠绿欲滴的护身佛吊坠落在了她掌心里。
“这是?”贤姨欣喜地道。
“日召寺请的,”李唯笑着上前接过这枚吊坠,帮她戴在了脖子上,“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
“你也是的,做什么花这个钱。”贤姨嘴上虽然怪他,眼眶却一下就红了,掌心抚摸着胸口这块玉坠,缓了缓情绪才接着道,“给你哥你爸带了吗?”
提到李宗晋,李唯的神色淡了下来:“哥和嫂子都有,他们的是手串。”
闲聊时七七已经吃完饭,来到李唯身边蹭腿。李唯蹲下来揉它的脸,这是他很解压的一个动作,七七被揉得脸都变形了,但是好脾气的狗崽子非但没有躲开,反而更往他怀里凑去,还傻兮兮地舔他下巴。
贤姨看着李唯难得露出的轻松表情,也就不继续提他不想谈的人了,过去收拾了餐桌上的碗筷,提醒他早点休息。
李唯和贤姨道了晚安,领着七七上楼。狗崽子进了屋,熟练地窜到他被窝上趴好,等着他躺下来。
不过李唯没有马上到床上去,他走到沙发那边坐着,拿起工作平板看了一会儿,又解锁了手机。
将Whatsapp上的未读信息都浏览了一遍,李唯点开微信。
除了一些内地工作上的往来信息之外,次旦和周律师也分别给他发了消息。
次旦说林嘉措今天一天都没用车,明天也没出门的打算。
周律师则发来消息,是一张收款成功的银行单据通知,卡号是撒培妻子提供的。
今早去机场的路上,李唯给周律师转了50万,让他拿给撒培的妻子渡过家里的难关,至于撤诉,他没有这个想法。
撒培敢那样伤害林嘉措,且次旦说过他不止一次出现过弄丢游客钱包的情况,足以说明撒培是个惯犯,这样的人不接受惩罚就出来,难保他不会生出报复的念头,去伤害仍留在那边的人。
李唯回了个【辛苦了】,返回到上一级界面,点开林嘉措的微信头像。
对着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对话框看了一会儿,他把手机丢回茶几上,拿过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支。
藏区下了两天暴雨,今早他离开时天气格外清朗,虽然没能见到太阳,但是直到早上十点多,天边仍悬着淡白的月影。
吸了一口烟压在咽喉深处,李唯仰靠着沙发上闭上了眼。
夹烟的手指摸过锁骨上冰凉的天珠项链,这一次过去散心的后劲有点太足了。
不过这念头也仅仅只是维持了一瞬就被打散,他将那口烟沉沉地吐出来,摘下项链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上床和七七一起睡觉。
-
--------------------
七七:呜呜,才不见几天,人在心不在了。
第11章 11-他回来了
捻起袖子上沾的两根小鸡绒毛,林嘉措走到院子门口,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接起来。
“半个月了,”王信禹言简意赅,“我妈问你还想在那边住多久?她说马上就要圣诞了。”
林嘉措避开了脚边一只昂首挺胸朝他走来的公鸡,并没有回答问题,只含糊地说了一个“嗯”字。
“你嫂子那边有那么好玩?”王信禹不太懂他这是闹哪出,当时说好了去看他那个出生已经半年的小侄子,预计几天就能回来,结果却待了大半个月都不舍得走。
明明是个村寨,听说前年刚脱贫,还建在山腰上,这种地方王信禹想象不出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能吸引林嘉措留下,除非林嘉措是故意想躲谁。
不过想到那个林嘉措有可能躲避的源头,王信禹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半个月来林浩德联系不上林嘉措,已经来学校找他两次了。
王信禹没有提这个扫兴的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昨晚上心媛训练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她让我找你帮个忙,帮她参加这次的比赛。”
林嘉措蹙起眉道:“伤得严重吗?”
“还好,我中午去她家看过了,她右手臂骨折,左手腕扭了,现在吃饭喝水都要人帮忙,医生让她至少休息一个月。”
“她一直很小心练习,怎么会摔下来?”
“她说太累了,当时注意力有点不集中,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王信禹说着都觉得可惜,“你也知道她很重视这次的比赛,这两个月一直都在训练,就想着能拿到今年纪念赛的奖牌。”
“好,”林嘉措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答应了,“明天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林嘉措回到院子里,继续坐到树下的矮凳上。他面前的简易画架上放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画的是院子里那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仔。
到了傍晚,嫂子的弟弟的叮唐推开院门,提醒他可以过去吃饭了。
林嘉措正用水彩晕出天际线上的粉紫云霞,一时间没有回应。叮唐走到他身边,瞄了一眼就瞪大眼睛,用带着山南口音的藏语感叹道:“哇,哥哥你画得真好,跟照片拍出来的一模一样。”
叮唐今年十一岁,在山脚下的小学念书,林嘉措来的半个月里,每天都是他过来通知吃饭的。像这里的大多数孩子一样,叮唐性格热情活泼,很快就跟林嘉措混熟了。
林嘉措给旁边那片云填上有层次的色彩,自觉满意了收了笔尖:“喜欢的话送给你,这些颜料也留给你,要不要?”
叮唐再一次睁大眼,他眼睛本就圆,像黑宝石一样嵌在蜜色的皮肤上,脸颊两团高原红,笑起来有股憨憨的可爱劲儿。他又惊又喜,盯着地上72色的颜料盒,问道:“真的吗?”
这次林嘉措过来玩,只给侄儿和嫂子准备了礼物,几个小辈他给了红包。叮唐也收到了他的红包,看到金额那会儿开心得原地直蹦,说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林嘉措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这里的环境不太好。他表哥是世界地理期刊的摄影师,常年需要四处出差,嫂子不适应美国那边的生活,家里的老人也要人照顾,因而两人结婚后嫂子还是暂时住在这里,等将来孩子要读书了再搬出去。
雅砻一带的村寨多数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哪怕通了公路也修建了学校,四面仍是绵延的山,想去最近的镇上要开三个多小时的车,而且镇上的东西也不齐全。叮唐第一次见到他的画具时眼睛都直了,尤其是那套大师颜料在地上铺开后,叮唐蹲着研究了许久才认全所有颜色名称。
林嘉措知道他喜欢这套颜料,当时就决定走的时候送给他,毕竟这里收发快递并不方便,而且除了颜料,林嘉措还把自己的一套画笔和剩下的纸一并留下。
叮唐高兴坏了,晚上在饭桌上把自己那份卤大猪蹄都夹给了林嘉措。
他来的这段时间,嫂子家每天都有鱼有肉地招待,叮唐说平时也经常会吃到,但是没有这半个月这么频繁,晚上送他回住处时还念叨着不希望他走,想他再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林嘉措一直微笑听着,叮唐把他送到院子里便回去了。林嘉措把门锁扣上,进屋洗了个澡,出来整理行李。
这次为了方便他过来住,嫂子把另一套空置的老房子收拾出来给他。两座院子隔了几百米距离,他这套的位置更隐蔽安静,因此这段时间住得很是自在,哪怕环境简陋也不觉得有明显的不便。
要说最大的不适应,可能就是带来的咖啡喝完了,时不时会想起那股巧克力的味道。
将整好的行李箱推到墙角,他上床躺着,关灯前看了一会儿手机。回完需要回复的消息,他点开微信,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中的头像。
他的社交圈都在美国和香港,微信还是这次打算进藏才注册的。上面寥寥无几躺着几个人,最后一个和他有联系的是次旦,十六天前,他让次旦开车送自己到这里来。
视线在李唯的头像上停留了片刻,这半个月来他们之间仍是一句对话都没有,李唯的朋友圈也是空荡荡的,看样子从没有发过。
定了明早的闹钟,林嘉措锁上屏幕,拉高被子睡了。
翌日一早,嫂子开车送他去了机场。叮唐也跟着一起,下车时候叮唐眼眶都红了,抱着他的腰半天不肯撒手。
林嘉措的笑容有几分无奈,手在叮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嫂子也不舍得他走,但还是把叮唐哄开了,将装着特产的箱子放到他的行李箱上,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登机之前他没发消息给王信禹,但等他到了香港机场,一出闸却见到了等在这的好友。
王信禹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放开之后又打量了他的打扮,笑道:“可以啊,刚才出来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要是再往头上戳几根羽毛就更像少数民族了。”
林嘉措的行李箱被王信禹拿过去了,他跟着往前走,四周有好些视线都朝他这里望来。
他本就长得惹眼,再穿着一身雪白的藏袍,有几个来接机的年轻女孩还以为他是模特,举起手机对着他就拍。
他低头避开了那些镜头,到回到王信禹车上才放松下来。王信禹发动车子,对他道:“要不要先去我家?我妈炖了你爱喝的汤。”
“不了,”林嘉措扣上安全带,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态,“先送我回家吧。”
今天他一大早就醒了,从嫂子住的村寨到机场花了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加上中途转机,抵达香港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王信禹没勉强他,不过路上好几次扭头都发现他状态不佳,便问道:“明天要不要再请一天假休息?”
林嘉措点了点头当回答,望着窗外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车子停到家楼下时,他已经睡着了,被王信禹叫醒的时候还恍惚了一阵。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王信禹说:“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发烧了?”
推开了王信禹伸过来要碰额头的手,林嘉措坐直了,解开安全带说:“没事,就是没睡够,我上去补一觉就好了。”
王信禹想帮他把行李弄上去也被他拒绝了,他坐着电梯上了20楼,回到家里想开灯,却发现玄关到客厅的几盏灯按了都没反应。
他以为是没电,但是电梯可以正常运作,想来应该是他这段时间不在家,房子的供电又出什么毛病了。
这房子是他半年前回香港租的,当时林浩德有提议让他回去和自己一起住,他没答应,拉着王信禹找了几天才找到一套还算满意的公寓楼。
当时林浩德来看过他租的地方,还嫌这里是老楼太旧了,但他固执地签了租赁协议,林浩德拿他没办法,只能把全屋的家具都给换了,又铺了新的墙纸才勉强看顺眼。
踢掉雪地靴,林嘉措摸黑走进浴室,衣裤脱了想洗澡又记起没电就没热水,只好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上睡袍躺到床上。
家楼下有一家洗浴中心,但他已经没精力折腾了。在高原待了二十多天,咋一下回到低海拔地带,身体还没适应过来,疲惫感如潮水一般迅速淹没了他,几乎是刚挨到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他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一看时间都快傍晚了。
手机上有好些未接来电和消息,他没点开看,下床后再次按了电灯开关,发现还是没电。
这么晚也不可能找维修工上门了,他拿出背包,往里面塞了套换洗的衣裤,去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在浴缸里泡了个舒适的热水澡,出来时他才感觉到活过来了,让酒店咖啡厅送了一杯曼特宁可可拿铁上来,他坐在沙发上,端起来刚喝了一口就听到手机响。
来电的是苏晨昼,他放下咖啡杯接起。
“Theo,还在你嫂子那?”苏晨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背景声音还很吵,估计是在忙。林嘉措盘腿坐着,将滑到大腿外侧的浴袍下摆拉拢了些,回答道:“没有,我到香港了。”
8/51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