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檀舟不理解他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也听不清他说什么,直接将挡板升了起来。
季仰真没注意挡板的事,声音只是略大了一点点,任檀舟便偏过头凑近。
Beta说话时的呼吸气流就在Alpha耳边,沐浴露的留香像信息素似的绕进Alpha鼻腔,他的思绪就像挂钟的摆锤一样被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某个寒冷雪夜,昏暗泛潮的木屋里。
任檀舟定了定神,仔细听季仰真说话。
“......他说,只有两个人只有彼此喜欢才能在一起,谁都不应该强迫别人做不情愿做的事情。”
“你哥哥们就不会像你这样,人家虽然会换很多个不同的Omega,但没有一个不是自愿的,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
任檀舟不置可否地抿了下唇,老东西唬人倒是有一套,把他和他的那些儿子们包装的多么正派,那些房里的糟污事儿是只字不提,也就是季仰真这样不谙世事的傻子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只要狠得下心来调教,不管是Beta还是Omega都是血肉之躯,只要还想活着,能有不听话的?
换而言之,不听话的早进棺材了,也没有机会再到人前说什么自愿不自愿的。
老爷子是最没资格说这些的。
任檀舟的母亲跟未婚夫婚期将近的时候,被素不相识的Alpha强行//侵//占才有了他,即便勉强将他生了下来也并不疼爱他,连月子都没坐满就背井离乡去了。
他的母亲对于他的父亲来说只是某个意/乱/情/迷的夜晚一时兴起发//泄//欲//望的对象,一夜过后扔下一沓现金就可以一拍两散。
季仰真于他却不是这样。
任檀舟还不懂事时也对他母亲多有埋怨,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渐渐明白为什么母亲会讨厌他。
任檀舟也只能卑劣地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缺点归咎于基因。
隐性遗传基因难以更改,他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季仰真离开自己。
“只有我不讲道理?”任檀舟气他信别人却不信自己,也不喜欢他帮着别人说话,“为什么跟在他们身边的Omega都是自愿的,你这颗脑袋是摆设吗?”
季仰真愣了愣,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总能看出来他有点不高兴,于是有些心虚地解释说:“这是你爸爸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任檀舟要冷静冷静,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说。”
季仰真哦了一声,“后来他问我喜不喜欢你。”
听到这话,任檀舟复又睁开眼,眼神里透着股显而易见的威胁,仿佛只要季仰真说出点不中听的话,就会立刻被他就地正法。
“你怎么说的。”
季仰真满脸别明知故问的表情,“你不是知道吗,我肯定说不喜欢啊,你爸摆明了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别的关系,他还说要撮合你和那个烂橘子味的Omega呢,你们之间的匹配度竟然有百分之六十八,真奇怪,怎么那么难闻还能有这么高的匹配度?”
“不过他给我看了那个Omega的照片,长得挺漂亮的,配你绰绰有余吧。”季仰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听说他们家是开酒店的,巨有钱。”
“闭嘴。”
要不是外面太冷,任檀舟真想把他撵下车,派人看着他走十里地回家。
季仰真假装没听见,很过分地说:“你爸说你们每次固定的约会日是周五晚上,怪不得你昨天早上来找我的时候,身上臭臭的,你们是睡觉了吗......”
任檀舟忍无可忍,抬手掐住他后颈那一寸薄薄的皮肉将他薅到自己眼面前,“我跟他睡觉还去找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季仰真,是不是气死我你就高兴了?”
季仰真被钳得脑袋直往后仰,差点要被掀翻,危机感顿时挤到脑门上,“我随便问问,谁知道你会生气,你自己爱生气还怪别人!傻逼松手!”
“你不知道?”任檀舟钳着他跟提溜只小狗没什么区别,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又重了两分,“你再说你不知道?”
任檀舟心平气和的时候说话他不当回事儿,非要动起手来他才能乖顺点,活脱脱地欠收拾。
“我又不是胡说的,难道你没有跟人家约会吗,不然你身上的烂橙子味是哪里来的?你自己做的事还不许人说了吗......”季仰真感觉喉咙又有点疼了,“你烦不烦啊,怎么总这样,欺负我打不过你,疼死我了快点松开!”
昨天他身上那股味道显然不是正常社交距离能沾上的,不怪季仰真误会他们之间发生了亲密行为。
任檀舟倏然瞥见他因为仰头而露出的一截粉颈上还没淡去的痕迹,愧意涌上来覆灭了其他的情绪,他缓缓松了手,却揽住了季仰真发颤的肩膀。
这段时间,他频繁地失控,遭殃的还是季仰真。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私下也找医生看过,说是易感期紊乱的副作用。
“那天出了点意外,他假//性//发//情,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弄得整个餐厅都是他的味道。”任檀舟恨不能将自己一颗心捧给季仰真看,里面明明就只有一个人,可他看季仰真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只能淡淡地说:“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不再跟他见面。”
季仰真胸口微微起伏着,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不是说了吗,你又不是靠自己混成今天这样的,因为你是你爸爸的儿子,所以你才能坐全盐京都找不出第二辆的车,住市中心环境最好的房子,穿别人挤破头也买不到的高定西装,你以前不是还跟我说人要知恩图报吗,那你怎么不听你爸爸的话?他让你见谁你就得见谁,他让你跟谁结婚你就应该跟谁结婚。你要是不听他的话,硬要跟他反着来,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爷子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说的话剥开糖衣里头满是刻薄,季仰真在人情世故上不太通透,可是他听了那些话也就知道,原来天底下当爹的也不都是一个样,反正任檀舟的爹跟他爹就不一样。
有些话,他觉得像任檀舟这种冷冰冰的人听了应该也还是会难过的,所以他出了那扇门就打算全都忘记了。
总而言之,听话的才是儿子,不听话的就什么都不是。
“你会重新变成穷光蛋。”季仰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理是幸灾乐祸还是别的,他有些怅然地感叹:“由奢入俭难,你肯定也接受不了。”
任檀舟忽然意识到,今天书房的谈话并没有季仰真所展现出来的那么平和愉悦,他父亲在他面前的沉默或许并不是妥协,而是一种变相的否决。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在父亲看重的事情上也做出让步了,还不够吗?
面对久经风浪的大家族掌舵人,他还是稍显稚嫩了。坐到他父亲如今的位置,对权柄在握的欲望并不会随着衰老而减退,反而愈发疑心重重。
在两件同等重要的事情上进行利益置换,本身就是在挑战父亲的权威。
如果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倒也罢了,偏偏是他。
任檀舟想通的那一瞬间,脆弱的父子亲情如同被推到桌沿的赝品花瓶,屋外吹进来一缕风就能让它摔得粉身碎骨。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也早该过了渴望父亲怜爱的年纪。
任檀舟看向一旁心情同样低落的季仰真,能想象他面对不可知的变数是如何忐忑又无奈的跟自己说出那些话,他的目的大约不是为了奚落嘲笑。
“没有人希望变成穷光蛋。”任檀舟很诚实地说,“我也一样。”
季仰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心里堆得好高的积木忽然被抽走一块,那一栋积木摇晃了两下,很不争气地轰然倒塌。
季仰真吸了吸鼻子,大胆嘲笑他,“那你......还是要跟那个烂橘子见面,以后就别说大话了,真好笑。”
任檀舟恍若未闻,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迫使自己在当下保持清醒。
汽车驶入小区,在单元楼门口停下。
本以为会一路沉默到家,进电梯的时候,任檀舟却冷不丁开口问道:“季仰真,我有钱的时候你都看不上我,要是我真的变成穷光蛋,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搭理我了。”
季仰真正在对着电梯按键发呆,根本就没注意到耳边的声音,直到电梯门叮一声向两边打开,他若无其事地抬脚迈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刚写完哈哈(伸展运动中
第31章 28
去静江路八十八号当天没像任檀舟说的那样有什么好事发生。
好在季仰真也没有很期待。
回到家后,他跟平时一样掐着点洗澡吹头发睡觉,尽管这才是他回盐京的第二天,但生物钟规律得让人很安心。
晚餐吃了许多盏汤汤水水,季仰真夜里上厕所顺便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是凌晨三点十分,他床上空荡荡的。
任檀舟不在。
上完厕所,稍微清醒了一点的季仰真走到卧室门口,拧了一下手把,锁芯响动了两声代表现在是未上锁的状态。
他明明没有锁门,那任檀舟怎么没来呢。
昨天不是还摸进来了?
季仰真犹疑的念头只生存了短暂的几秒钟,困意袭来他很快就又钻进被窝呼呼大睡。
不带着莫名的烦恼过夜是保持好心情的秘诀。
季仰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草草洗漱完毕后顶着还未经打理的鸡窝头,在客厅看见了正襟危坐的周秘书。
季仰真胡乱地抓了两下头发,又顺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得向后倒,露出一张精神焕发的脸蛋。
“周秘书?”
“季少爷,早上好。”周桉见他出来,当即便站起来,手里的水杯也放了下来。
季仰真略点了点头,看茶几上有洗好的果盘,他凑近挑了一颗个头最大的草莓,“怎么只有你,你老板呢?”
“今天是周一,公司八点有晨会,任总七点半就出门了。”周桉的微笑很模式化,不等季仰真发问,就公事公办地向他口述了自家老板要他留下来传达的内容。
从今天开始,季仰真可以自由出入这栋房子,只要不离开盐京,想去哪里都可以。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季仰真咬下一颗草莓尖尖,含在嘴里半天不记得往下咽,嫩红的汁水覆在唇间,可以媲美电商广告里涂了热卖唇釉的效果,周秘书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盘草莓。
“那我可以搬走吗,我不想跟他住一起了。”
不是季仰真爱提这些异想天开的条件,只是他想万一是可以的呢?如果他没有提,那任檀舟肯定是不会主动提的。
周桉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他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往旁边的公文包上搭,为难道:“季少爷,这应该是不行的,我刚才还没来得及补充,您虽然可以自由出入,但每天都是有门禁时间的。晚上八点前,必须得出现在家里,超过规定的时间......应该是会有惩罚制度。”
“什么叫应该?具体的细则你也不清楚吗?”季仰真有些失落地吞咽了一下,话也不客气,“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周桉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谁知道具体的惩罚是什么呢,或许是一周不能出门,也可能会带点十八禁的性质,“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
“什么叫这种事情?算了算了,那你把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他好了。”
周桉没动,“抱歉少爷,任总现在正在开会,暂时还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等晚上他回来当面问。”
“周.......”季仰真有些不满地想要叫周秘书的全名,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记不起来周秘书全名叫什么,他的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注意力也很快就被转移,“周秘书,你叫什么来着?”
周秘书也愣了一下,随后快速道:“周桉,桉树的桉。”
季仰真也不知道桉树是什么树,但他不想让周秘书怀疑他的文化程度,“周桉,你等下回公司的吧?那你见到他一定记得跟他说,有门禁这件事我勉强可以接受,可是八点的门禁是不是太过分了?连初中生都没有这么夸张的门禁时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相信吗?难道你不知道有的学校初中生晚自习都要上到九点?”
周桉还真不知道,他独居在盐京,身边也接触不到正在上初中的学生。
周桉其实也觉得八点钟是有点早了,就拿他自己来说,有时候晚上十点才能下班,八点就回来对他来说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少爷,如果您没有通勤要求,白天出门散心,不去太远的地方,晚上八点到家应该......”
不是很困难。
听他这么说,季仰真当即反驳道:“谁说我不需要通勤的?我肯定要找工作,总不能一直闲着吧,有工作就有应酬,你见过什么局是八点就能结束的?”
他们俩在这里说出花来都不管用。
“那您觉得几点钟比较合适?您给我个底,我跟任总汇报的时候也好说。”
季仰真瘫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纠结道:“十二点吧,以前就是这样的。”
看到周桉有些疑惑的表情,季仰真解释说:“哦,那个时候你也还没有来呢,我们住一起之后一直都有门禁的,都是十二点,其实我也习惯了。”
“我十一点就会困了,超过这个时间在外面也待不下去,还不如回来睡觉呢。所以十二点比较宽松,也很合适,你就这么跟他说吧,他肯定会同意的。”
虽说之前的门禁是十二点,季仰真偶尔过了时间,任檀舟也不会说什么。
其实十一点的门禁季仰真就可以接受了,毕竟任檀舟把他捉回来又同意让他出门这件事真的很不容易,他说十二点只是觉得任檀舟肯定还要再做调整,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顺心的。
周桉走之后,季仰真换好衣服也出门了。
季仰真很久没有在盐京自由走动,他出了小区就直接进了商场,许多店面门口都有招聘立牌,他左看右看,不觉得这些工作有什么区别。
奢侈品店的销售需要对该品牌有一定的了解,有相关的从业经历者优先。说起来季仰真觉得自己其实很适合这个岗位,可是盐京又不是锡港,他碰到老熟人的概率过高了,想到那种尴尬的场景,季仰真两眼一闭恨不得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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