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李守真抬手,剑端雪芒直指她的脖颈处,“闻姑娘,将信交给我。”
闻楹勾了下唇:“可惜李道友不是信的主人,在下不能将它交给你。”
李守真本该端庄温婉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狰狞:“你懂什么,这封信,本就是她留给我的。”
“她?”闻楹偏了下头,眼底露出锋芒,“她是谁,姬灵璧?”
李守真没有否认:“既然闻姑娘都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将这封信给你也无妨。”
闻楹慢悠悠道,“不过在此之前,希望李道友能够如实告诉在下,在百花村,杀死清徽宗三位同门的人可是你?”
李守真冷呵,终于不再用温柔神情遮掩她的不屑:“他们本就该死,我所做的,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见闻楹迟迟拖延,不肯将信交出来,李守真不再多言,直接持剑朝她袭去。
没想到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闻楹,腾空避开她的杀招,抬手召出藏在被中的本命剑,与她斗斡起来。
李守真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闻楹?”
“李道友找我?”寝房门口处,传来少女清妙嗓音,“我在这里。”
门外站着的人,不止是闻楹。
还有面色铁青的文惠师太,难以置信的殷芙蕖,以及几位跟随而来的问仙派弟子。
最先出声的人,是向来视李守真为榜样的李守善。
“大师姐!”
李守善大声喊着,似乎这样,就能够让李守真变回往日的模样。
见李守真不应,她又将头转向文惠师太:“师傅,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大师姐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文惠师太没有应声,只死死盯着自己一向最为得意的弟子,在打斗中无意释放出黑雾。
“是魔气。”
殷芙蕖轻呼出声,她面色煞白,“守真她……竟然入魔了……”
“孽障!”文惠师太往日沧桑持重的声音,此刻微微发着颤,“想不到老身一世英名,竟养出这样的孽障!”
她持剑来势汹汹,与李守真相对。
李守真虽入了魔,但终究不是文惠师太这等元婴期修士的对手,几招之间便落了下风。
“师姐。”
闻楹快步跑到戚敛身旁,“你没事吧?”
“我无事,闻师妹不必担心。”
化形丹的时效未到,戚敛说这话时,依旧顶着闻楹那张脸。
原身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脸,莫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冷若冰霜。
闻楹一呆:“师姐没事就好。”
二人说话之际,李守真受到文惠师太重击,摔飞了出去。
她倒在地上,再无力起身。
李守真呕出一大口黑血,依旧固执地看着闻楹:“信……”
“李道友,抱歉。”闻楹低声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信,是我骗了你。”
李守真绝望地闭上双眼。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是闻楹刻意布下的陷阱。
但万一……万一她手上真的有姬灵璧的信呢?
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李守真绝不能让它落在旁人手中。
可到头来,那封信和二人许诺过的美好未来一样,都化作一场空。
“李道友。”闻楹已走至她身前,“死在昆仑境的那位合欢宗女修,就是姬灵璧,对吗?”
.
起初,闻楹并未将昆仑境中死的女修和姬灵璧联想起来。
毕竟她盗了李守真的玉,闻楹便默认她是百花村的凶手。
直到昨夜,戚敛识出李守真才是凶手。
今日,又有几位被拔舌变成哑巴的男修找上问仙派来。
闻楹莫名觉得他们眼熟,仔细看了一会儿,认出这几人曾在前天夜里,随口称合欢宗女修为窑姐儿,言语间诸多轻蔑。
当时正是李守真出声止住了他们的话。
再回想李守真提起姬灵璧时,语气中微微的怅惘,闻楹才有了大胆的猜测。
她故意编出一封不存在的信试探,没想到李守真果然上了钩。
闻楹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李守真没有否认。
她被魔气覆盖的面上,不复往日的柔和。
李守真血红眸间浮现一丝讥诮:“除了我,这世间还会有谁记得她,又有谁为她报仇,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吗?”
她索性不再隐瞒,自言自语道:“原本我与她约好,今夜便该是与她成婚的日子,若不是他们见死不救……”
“孽障,还在胡言乱语!”文惠师太将她的话打断,“为了一介合欢宗女修,你滥杀无辜,竟还不知悔改。”
“是,她是合欢宗的女子。”李守真强撑着一口气道,“我应该和师傅您一样,和旁的修士一样,视她若草芥无物,又怎能自甘堕落心悦于她……”
“可我偏就是只想要与她长相厮守,又何错之有?”
在她说话的工夫,已有几位问仙派长老,和未曾离开问仙派的宾客闻风而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暴喝:“你想与合欢宗的妖女在一起,也算不得大错,但你杀了清徽宗和殷家弟子,便是误入歧途。”
其余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想到李道友往日为人正派,竟会为妖女入了魔道……”
“由此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人……”
“不,不是这样的。”
只有李守善为她辩解,“大师姐她一定是被诬陷的,明明前两夜出事时,她都不在场……”
“是傀儡术,我暗中驱使傀儡杀了他们。”
李守真唇角勾起一丝快意的笑,“他们直到死时,都想不起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李守善被击碎了最后的幻想,她哑口无言。
原来如此。
在百花村时,闻楹和戚敛留宿的那间木屋里,用傀儡做成的老翁,想必也是李守真的手笔。
可是……闻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围观的修士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问仙派给众人一个交代。
闻楹的思绪被打断,只听到文惠师太道:
“问仙派出了这样的逆徒,皆因老身管教不善,杀人偿命,老身无话可说,只希望诸位看在今夜本该是逆徒的新婚之日,留她暂且活过这一晚。”
“待到明日,我必定手刃逆徒,给诸位一个说法。”
文惠师太一番话说得诚恳。
何况这并不算一个过分的要求,众人又皆知她素日视李守真为得意弟子,出了这等事,想必她也未必好受。
反正真相已水落石出,大家可以睡个好觉,便陆续散了。
至于李守真,被她的同门拿剑押着送回婚房。
转眼间,寝房中只剩下闻楹和戚敛。
因着方才一场打斗,屋子里乱得不成样,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戚敛施展符诀,逐渐将房间整饬干净。
闻楹盘腿坐在围椅上,小鸡啄米般点头。
眼瞧着即将进入梦乡,她猛地清醒过来:“不对劲!”
戚敛侧头看过来,只听闻楹一股脑儿道:
“既然李守真是凶手,可在百花村那一夜,师姐追赶她去时,偷袭我的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就算她会驱使傀儡,可谢师兄不可能不是傀儡的对手,所以那个黑衣人……师姐,凶手一定是两个人。”
戚敛静静听她说完,神色间没有丝毫变化。
闻楹:“师姐……也是这样想的?”
戚敛颔首:“前夜死的那位殷家弟子,修为与李守真不相上下,不应悄无声息地死在她剑下。”
闻楹一愣:“那师姐方才为何不说出来?”
戚敛淡淡的口吻:“我以为闻师妹乏了,不愿再过问此事。”
闻楹:……
她的确是乏了,但这种小事,能有找到凶手重要?
第24章 坦白
闻楹和戚敛来到关押李守真的房外时, 正巧遇见一位熟人。
“闻姑娘,戚小友。”远远瞧见两人,刚从房中出来的殷芙蕖温声打招呼。
闻楹见状问道:“殷娘子可是刚见过李道友?”
殷芙蕖颔首, 语气中低低的惋惜:
“守真道友虽一时糊涂, 酿成了大错,但我与她终究相熟一场, 便想着为她送些吃食来。”
李守真杀了殷家的人, 殷娘子非但不恼她, 反而还念着往日情谊来看望。
果真担得上人美心善四个字。
说话间, 见她身后的仙婢正要锁上房门, 闻楹忙出声止住, 说明了来意。
殷芙蕖缓缓摇头:“可惜文惠师太将人交给我看守, 轻易不得放人进去, 二位还是请回吧。”
“事关要紧。”闻楹道, “还请殷娘子通融。”
她将先前的猜测和盘托出。
“当真?”殷芙蕖捂住心口,语气颇为不安, “闻姑娘的意思是, 凶手不止守真一人?”
美人颦眉,看上去叫人分外怜惜。
“殷娘子莫要担心。”闻楹安慰她道, “有我和师姐在, 必定不会叫她逍遥法外,不过在此之前……”
殷芙蕖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斟酌过后道:“我只能给闻姑娘一炷香的时间, 以免节外生枝。”
说着, 她微微侧身,让开了路。
闻楹道了声谢, 和戚敛进入房中。
两人并未瞧见,在门关上之后, 伫立在门外的殷芙蕖侧过头。
她原本柔弱的神情顷刻间烟消云散,化作晦暗难辨的面容。
一旁低着头的仙婢出声:“外头风大,娘子还是早些回屋吧。”
“不必了。”开口之际,殷芙蕖依旧是往日的柔和。
她从仙婢手中接过琉璃灯:“虽说守真道友已经伏诛,但出了这等事,我心中终究难安,你先回吧,我独自走走就好。”
“是。”
仙婢不疑有他,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屋子里,喜庆的布置仍未撤下。
四处贴着囍字,梁柱上挂满红绸,脚下是缠枝纹的红毯。
一片猩红之中,唯独李守真身着白色道袍。
她已被文惠师太废去所有修为,病恹恹地依靠着身后屋柱。
至于桌上热气腾腾的酒菜,自然是一动未动。
闻楹眼尖地瞧见,为了防止她脱逃,李守真的脚踝处被玄冰凝成的锁链拴着。
白日里还一呼百应的问仙派大师姐,转眼间便沦为阶下囚。
闻楹已经走到她跟前,李守真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过后,闻楹开口:“用一封不存在的信来诓你,是我对不住李道友。”
李守真不以为然:“打蛇打七寸,闻姑娘是聪明人,又有什么不对?”
闻楹一噎,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下知道李道友并不愿见我们。”
一直沉默着的戚敛突然开口,“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问个清楚。”
她言简意赅:“前天夜里,杀死殷家那位金丹后期的修士的人,并不是李道友,在下猜得可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李守真反问,“我告诉你们,又有何益。”
对于她的反应,闻楹和戚敛在来时的路上,便有所预料。
李守真倘若愿意说,就不会拖到这个时候仍未开口。
她摆明了就是要将所有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忙了这几日,闻楹亦是疲惫不堪。
她索性在八仙桌旁坐下来,自顾自斟酒吃菜:“李道友既然不想说这个,我不问就罢。”
“只是前天夜里,你只说到姬灵璧盗走你的玉。”
闻楹道,“其实我很好奇,李道友和姬灵璧,一个正道剑修,一个合欢宗女修,按理来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又怎会私定终身?”
提起姬灵璧,李守真眸中凝起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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