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连尸骨都不剩。
可戚师姐在刚站起身那刻,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跳入噬骨渊之中。
兴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就这般等了半个多时辰,只见一道身影从崖底御剑飞上来。
“谢师兄——”
弟子们忙迎上前。
在见到谢端砚身上的血迹后,他们忙问道:“谢师兄受伤了?”
“我无事。”谢端砚道,“只不过眼下戚师妹仍在崖底,我劝不动她,又不是那些魔物的对手,只能先上来了。”
说着,谢端砚面色微赧。
正当这时,一道女声质问道:“她不听你的话,你就不会打晕她,将人带回来?”
谢端砚看向传送阵后走出来的女子:“弟子见过肖长老。”
来人正是清徽宗丹心派的长老肖无寄。
其余弟子也忙转过身,拜见肖无寄。
谢端砚又回答她的话道:“是弟子无能,无法劝动戚师妹。”
说话间,谢端砚眼前浮现方才在噬骨渊崖底,戚敛手执长剑,如同斩除草芥般,劈开一层层的魔物。
她那般几近癫疯的模样,哪里像刚步入元婴期的正派修士,更像是走火入魔的邪修差不多。
冲天的煞气,连魔物都不敢靠近。
至于想要上前将她劝离的谢端砚,在戚敛眼里,根本就不存在。
闻言,肖无寄沉吟道:“我已将此事禀告师兄,他即刻便会出关,你们在此等我,我亲自去噬骨渊里找她。”
说罢,肖无寄御风起身,朝着崖底而去。
.
要想在噬骨渊找到戚敛,并不算一件难事。
重重叠叠的黑雾之中,只见剑光将她周身那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女子身形单薄,雪色道袍已被鲜血染透。
魔气汇聚成旋风,对这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修士既是忌惮,又垂涎着想要吞噬她,猎猎飓风在剑光四周盘旋,将伤势未愈的戚敛逼得身形摇摇欲坠。
纵然如此,她手中依旧握紧剑,一步步艰难向前挪动时,与魔物厮杀着。
戚敛嗓音嘶哑,一声声唤着:“师妹……闻师妹……”
肖无寄顿时明白,为何谢端砚会劝不动她。
这样的戚敛,眼中除了找到闻楹,便再没有旁的。
怕是连她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
肖无寄用法力逼开魔雾,终于逐渐靠近了戚敛。
许是杀红了眼,在察觉到身后有气息靠近的那一刻,戚敛头也不回地横剑扫来,剑光雪芒,是毫不遮掩的杀意。
磅礴的剑意倾山倒海而来,纵然身为修为远在戚敛之上的化神期修士,肖无寄竟然堪堪有些费力才接住了这一剑。
见到来人并非魔物,戚敛收回了剑。
往日最重规矩礼节的她,误伤长老后,却连半句道歉都没有,只收回视线,木然地在魔气浓郁的噬骨渊中继续前行。
然而,肖无寄眼尖地察觉到,戚敛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从昨日与魔物作战,坠入噬骨渊,再历经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又进入噬骨渊寻找闻楹,她几乎不曾阖过眼。
肖无寄厉声道:“长生殿里,闻楹的魂灯还亮着。她还没有事,噬骨渊里千千万的魔物,只怕你先将自己折进去了。”
听到闻楹的魂灯还亮着,戚敛一片漆黑死寂的双眸,终于沁出一点亮来。
闻师妹……果然还活着。
听到这话,戚敛砍杀魔物的剑招更加快了几分,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快找到少女。
肖无寄见自己果真是劝不动她,只得咬牙道:“你不用找了,她根本就不在噬骨渊。”
戚敛动作一停,微微偏过头来:“不在……”
怎么会?
闻楹是她亲眼看着坠入噬骨渊的,若她不在这里,那她还会在哪儿?
只听得肖无寄飞快道:“在闻楹未满岁时,我曾给她种下过一种蛊,能够感知到她的所在。”
戚敛眸光微亮:“那她……”
“她在魔界,她……”
魔界……戚敛顾不上肖长老的欲言又止,她只是飞快地起身,剑光如同闪电般破开魔物,朝魔界的方向飞去。
只见数百丈之外,一道闪烁着红光的结界。
戚敛就像是溺水之人,终于瞧见最后一根稻草,把它当做救命的浮木。
然而还不等她靠近魔界的边缘,眼前忽然一黑,灵力透支的戚敛终于再支撑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四周的魔物伺机围攻过来。
戚敛木然地持剑应对。
她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只记得唯一的指令——去魔界,将闻师妹带回来。
可修为终有耗尽的那一刻。
戚敛的步伐逐渐愈发缓慢,只是一寸寸向前,半分也不肯后退。
这时,肖无寄终于追上来,她拦在戚敛前头:“你以为就算过去,凭你就能破开魔界的结界,将她救出来?”
“莫说是你,便是修真界各大门派的长老连手,也未必做得到……就算进得去,你当魔尊和魔族的将士是摆设?”
不等她将话说完,彻底再无力支撑的戚敛身形晃了晃,她猛地咳了几声,在喷出一大口血后,向前倒去。
肖无寄忙布下传送阵,带着戚敛从噬骨渊谷底离开。
……
清徽宗,紫霄殿之中。
得知在殷家村和噬骨渊发生的事后,刚刚出关的掌门闻清风面色有几分凝重。
他沉吟后,对着殿中的诸位长老道:“眼下为何会有魔物从结界出来,尚未查明……”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身影御剑进入殿中,来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女子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弟子拜见师尊。”
“清徽宗内,无故不得御剑而行。”闻清风不悦地看向戚敛,“你伤才好,何必此时来这儿?”
戚敛身上,仍是带着血的道袍。
她抬起头,似是不曾听见闻清风的话:“弟子恳请师尊和诸位长老,前往噬骨渊,破开魔界结界,救出闻师妹。”
“荒唐!”闻清风斥道,“你可知魔界的结界后头,是何等危险的人物,难道为了闻楹,你就要置仙凡两界安危于不顾?”
戚敛抿唇,她身躯绷紧,有那么瞬息的沉默。
“你先下去。”闻清风摆摆手道,“阿楹是本尊的女儿,她出了事,本尊自然也是忧心,只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弟子明白了。”戚敛道。
她正要说什么,却有一位两仪堂的弟子快步进入殿中,慌慌张张道:“启禀掌门……大事不好了。”
闻清风:“何事慌慌张张?”
那名弟子还未站定,便双手奉上一封卷轴:“是……是魔界来的信。”
闻言,殿中一片哗然。
自从仙魔大战后,仙界与魔界数十年不曾有过来往,为何偏偏此刻有信来了?
闻清风面色一沉,抬手将卷轴接过。
待看过信上写的是什么,闻清风脸色一片煞白:“闻楹她……在魔尊八十六手上。”
戚敛猛地抬起眼。
不等她开口,有长老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那魔尊说什么了不成?”
“她说……若想要阿楹活着离开魔界,便让我们清徽宗交出凌慕歌。”
闻言,各位长老面面相觑。
魔尊八十六想要凌慕歌的理由,再简单不过——当年仙魔大战,便是凌慕歌一剑刺死上任魔尊,才灭掉了魔族的嚣张气焰。
可问题是,这位出身清徽宗的天才弟子,早在多年前已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不是我们不答应,可现在要去哪里找凌慕歌。”有长老摇头道,“当年他与肖掌门决裂后,自愿退出清徽宗,连魂灯都一并带走,我们这么多年,私底下也曾找过他,可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戚敛也是头回听说凌慕歌这个名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门中众人依旧没有商量出结果。
一片叹气声中,戚敛开口道:“能否请掌门回信,让魔尊给清徽宗一年时间。”
闻清风看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在一年之内能找到凌慕歌?”
“此乃缓兵之计。”戚敛抬眸,“弟子自知无法找到凌师叔,但恳请掌门容我进入昆仑境,为期一年。”
“你这是……”有长老反应过来,明白了她的意图,“境外一年,便是昆仑境十年,你想要在十年的时间里,修炼到能够与魔尊抗衡。”
此话一出,其余之人大多是摇了摇头。
虽说戚敛年仅十六,便步入元婴期,在修真就是从未有过的事。
可想要以她之力,在十年之内与魔尊抗衡,简直是痴心妄想。
“为了闻师妹,弟子会全力以赴,不留余力。”戚敛似没有察觉到这些不认可的目光,“还请师尊允许。”
闻清风紧皱眉头,并未出声。
“让她去吧。”这时,肖无寄出声,“阿楹也是师兄的女儿,师兄难道就不想多一分将她救出的希望?”
“也罢。”闻清风沉吟过后,取出一枚能够进入昆仑境的玉牌。
正当这时,又有一人闯入殿中,小小的身形跪倒在地:“我也要进昆仑境,还请掌门允许。”
闻清风并不认识来人:“你是……”
孟云追抬起头:“闻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出了事,现在该是我报答她的时候。”
“只求仙尊放我进入昆仑境,将来能够助戚师姐一臂之力。”孟云追道,“要是仙尊不答应,我就是苟且偷生,忘恩负义的人……”
一个是答应,两个也答应。
闻清风见孟云追态度坚决,他似是有几分疲于应付,没有再多劝,交给两人各一枚玉牌。
.
闻楹也不记得自己在这冰冷的牢狱之中,躺了有多久。
自从那日被魔物带入魔界,又关进魔宫的石牢之中后,她便再没有见过任何人。
自然也没有人给她送吃食或水来。
不过饿得久了,闻楹也就习惯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朵被摘离枝头的花,正在日渐枯萎。
不过想来还有那么多狗血作妖的剧情任务没有完成,自己应该不会就死在这里。
闻楹苦中作乐这般想着。
正当她意识迷迷糊糊之际,闻楹似乎听见牢狱的另一头,传来魔族谄媚的声音:“尊上,您来了。”
女子嗓音妩媚,懒洋洋道:“她还活着没有?”
“回魔尊,还活着呢。”
“呵——”
伴随着女子的轻笑声,脚步声回响在廊道中。
她越来越近,直至走到关着闻楹的石牢前。
闻楹低垂着头,甚至没有力气抬头看向来人,只是心中不着边际地想着——原来鼎鼎大名的魔尊八十六,如季师姐所说,果然是一位女子。
闻楹思绪模糊不清之时,八十六已走到她跟前。
女子鲜红的指甲,落到闻楹的脸庞上:“你这个清徽宗的小杂种,命倒还挺硬……”
说着,她勾着闻楹的下巴,逐渐将她的脸勾起来。
下一秒,魔尊八十六的话语戛然而止,她声音里是难以置信的颤抖:“阿月?”
什么阿月,闻楹从不曾认识这号人。
她倒是去过月城,念月楼……
在那里,她度过一段很快活的日子,有好吃好喝的,还有悉心照顾她的师姐。
“阿月……是姐姐做错了,阿月你快醒醒……你不要不理姐姐。”
耳边依旧是魔尊八十六的声音,闻楹却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所有的精力在这一刻消耗殆尽,闻楹彻底昏迷过去。
等闻楹再度醒过来时,她已经不在冰冷恶臭的石牢之中,而是置身柔软的鲛纱锦被中,头顶是深紫色的石榴纹帐顶。
床榻间香薰叆叇,让人暖洋洋的如在云端。
闻楹眨了眨眼,还不曾反应过来,只听得床边传来一道温柔得滴出水来的嗓音:“你醒了?”
而声音的主人,正是先前冷声嘲讽她的魔尊八十六。
闻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侧过头,便被惊得浑身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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