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界种种,都是失去控制的情丝才会做的事,都是过往前尘。
像自己这样前路未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缠着她不放?
戚敛僵持在半空中的手,长指缓缓收拢紧握成拳,指尖嵌入掌心。
麻木之中,被指尖刺破的肌肤沁出血迹,她终于感受到一丝痛意。
戚敛却没有松开。
仿佛只有这般,她才能克制住内心那些涌动不安的情愫,时刻提醒自己——除了守护少女这一世无恙顺遂,旁的什么都不可做,便是想都不可以想。
等她再次伸出手时,却只是在少女发丝间轻轻抚过:“闻师妹,安心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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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稳。
闻楹再度睁眼时,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
她对着小木屋还不太熟悉的屋顶愣了片刻,想起自己如今是在昆仑境,又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来。
香气是从厨房传来的。
闻楹走到门口,只见戚敛修长如玉的身形正背对着自己,手持长筷,将锅里的面条捞进瓷碗中。
分明只是再日常不过的动作,由她做出来,便格外赏心悦目。
察觉到身后少女走来,戚敛唇角抿起微不可察的弧度:“闻师妹醒得正好,趁热吃过早饭再睡也不迟。”
闻楹没有穿来前,每逢节假日在家不过是稍稍赖床,也会被她妈拿晾衣杆“请”起来。
而师姐非但不打扰,还做好饭等她,更指鹿为马把午饭说成早饭,便是亲妈,对自己也没这样的好脾气……
闻楹识趣地自己将碗端到桌上,拿起竹筒里的筷子吃起来。
果然不愧是大女主,戚敛莫说是外形和实力无可挑剔,就连这一碗清汤面,照样也秒杀外头的面馆。
闻楹吃饱过后,才想起一件事——昨日住进木屋的时候,并没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这些家居之物。
更何况面条葱花这样的食物,乾坤袋里是保存不了太久的。
所以师姐昨日离开昆仑境,并非是突然有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是为了买它们回来。
想到这里,闻楹心头一暖。
这时,戚敛已将买来的蒜头和红辣椒用绳子系成一串,挂到厨房的窗户处。
昨日还空空如也的厨房中,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充满了日常气息。
虽说忙的不过是些琐事,戚敛对待它们,却似比宗门里的课业还要郑重。
忙完之后,她看向吃过饭,站在一旁想要搭手的少女:“闻师妹若是不想睡觉了,可以去山洞中看一眼。”
戚敛并未说明山洞中有什么,闻楹怀揣着几分好奇,来到屋后的山洞中。
本该幽暗的洞中,不知何时已摆上数颗萤明珠,地面铺着石砖。
视线被数盏连接在一起屏风的隔断,屏风后头传来潺潺流水声。
闻楹循声走去,视线中是雾气拂动,水波静谧。
这这这……竟然是一方温泉。
可闻楹分明记得,昨天这里还只是一方光秃秃的山洞。
所以昨夜她睡着的时候,师姐根本就没闲下来过吧!
她在睡觉的时候,戚敛在修温泉,在装饰厨房,在生火做饭……
成功人士和咸鱼之间的精力差距,果真一目了然。
短暂的感慨过后,闻楹脱下绣鞋和罗袜,以及身上鲛纱裙,将自己泡入温泉之中。
不似在魔界时的提心吊胆,此刻泡在温泉中,果真是叫人再惬意不过。
而且温泉的水面并不高,对闻楹这种旱鸭子而言刚刚好,还可以自由自在地水中走来走去。
闻楹泡了小半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从温泉离开,从乾坤袋里取出干净衣裳穿上。
走出屏风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放在石头上的花束。
闻楹:“咦?”
她走过去,将花束捧起来,只见细细的枝叶上,蓝白相接的花瓣形似铃兰,小小的精致无比,煞是惹人爱怜。
闻楹正揣测着这花从何而来,余光便已瞥见另一颗石头后方,一闪而过毛茸茸的影子。
那道影子似是有些害羞,意识到自己被闻楹发现,忙转身逃窜。
只不过它就算跑得再快,到头来还是被朱雀堵在洞口。
被朱雀堵住的,是一只圆滚滚,毛色棕褐的土拨鼠。
“叽叽叽叽……”土拨鼠瞪圆双眼,有些笨拙地比划着两只小短手,似在向朱雀解释什么。
“主人。”绛繎翻译道,“它说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求我们放了它。”
闻楹缓缓走过去:“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见土拨鼠的毛发间,夹杂着和手中花束相似的花瓣,她意识到什么:“这束花,是你送的吗?”
土拨鼠:“叽叽,叽叽叽叽……”
绛繎:“主人,它说是它送的,是为了感谢你的师姐,两年前多亏她到来,杀死了霸占它们洞穴的狐妖,只不过她从不接受它们的谢礼……”
原来如此,闻楹微微一笑,她低下头浅闻花朵的芬香。
昆仑境荒渺苍茫,难有草木生长,它采这些花儿,想必是花费了一番力气。
闻楹忽地想到什么,她问土拨鼠:“你能和我讲讲,师姐她……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
土拨鼠继续叽叽叽叽。
绛繎:“它说,她自从来到昆仑境之后,每天都在战斗,从来没有睡觉过,就算是受了伤,也要与妖兽作战……”
闻楹微微愣住。
师姐会这样做……全都是因为自己吧?
闻楹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受,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抚在心口处。
那里似乎有什么种子扎根,枝蔓正在生长开,痒痒的是一种酥.麻的感觉。
第55章 暗流
黄沙漫天的戈壁之中, 回响起一道妖兽濒死前的怒号。
形似蜥蜴的庞然大物犹如一座山般轰然倒地,激起无数尘埃,惊飞盘旋在低空中的秃鹫和乌鸦。
一道碧绿的身影, 在半空中穿梭, 灵巧地避开妖兽倒下时的身形,飞身退到数丈之外。
少女眉眼间灵气流转,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妖兽倒下, 又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 默念出法诀, 将沾染了妖血的剑身清洗干净。
她收起剑, 看向候在不远处的雪袍女修:“师姐, 阿楹今日表现得如何?”
对方抬眸看着她, 漆黑双眸中流淌着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暖意:“以闻师妹如今的灵力, 约莫是离进阶不远了。”
闻楹喜出望外, 明知戚敛不可能骗自己,还是没忍住再三确认:
“真的?师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我两年前才刚刚筑基, 照你这样说,我快要步入金丹期了?”
戚敛略微颔首:“闻师妹天资聪颖, 又修行勤勉, 步入金丹期再正常不过。”
闻楹面庞微赧。
她哪有什么天资聪颖,应该是全靠戚敛这个天才手把手地点拨才对。
至于修行勤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己更谈不上。
所以师姐这滤镜, 真是比亲妈还要厚上一百倍。
但想到自己快要步入金丹期, 闻楹还是很高兴——修为越高,能够吸纳的灵气就越多, 灵气能够滋养体内的仙骨,让它一点点复苏过来, 不再受到魔气的侵蚀。
在昆仑境这三年,闻楹就是靠着在戚敛指导下修行,以克制体内的魔气。
她不再多想,双手并拢掐诀,将妖丹从妖兽体内逼出来。
妖丹到手,闻楹和往常一样将它收入乾坤袋中,留着用来炼丹。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快步朝戚敛走去:“师姐,我好像饿了。”
虽然已是筑基期修士,但闻楹还是改不掉一日三餐的习惯。
人活着要是不吃饭,那该多没有意思。
戚敛与她并肩而行,她的嗓音很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闻师妹今日想吃什么?”
“唔……让我想一想。”闻楹抬头望天,正好瞧见树杈间一口锅那么大的鸟窝,“有了!”
她飞身上树,只见鸟窝中果然有十多颗拳头一样大的蛋。
闻楹没有贪心,只是窃走窝边最小的那一颗蛋,捧着它飞回戚敛身旁,献宝般给她看:“师姐,今晚就吃韭菜炒蛋怎么样?”
“嗯。”
戚敛自是没有异议。
闻楹继续嘀咕着:“其实不做韭菜炒蛋,青椒炒蛋也挺好的,或者是蒸蛋,可惜这颗蛋太大了,家里的碗好像不够装……”
漫漫黄沙中,微末曛黄的斜阳,将二人若即若离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嘎……”
光秃秃的树梢上,只剩被偷走窝中鸟蛋的巨鹰发出一声愤懑的鸣叫。
奈何碍于两人的修为,它敢怒不敢言,在空中盘旋数圈后,又蔫蔫地盘回鸟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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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的鸟蛋打碎搅匀,和刚采摘下来的韭菜段一起炒,香味清甜可口。
闻楹这一顿晚餐,吃得很是满意。
吃饱过后,她放下碗筷,下意识朝戚敛的方向看去。
戚敛一如往日般无需进食,只身姿端庄地坐在窗边,用一方丝帕擦拭本命剑的剑鞘。
和世间所有的剑修一样,戚敛将自己的本命剑,看得和眼珠子般重要,不会让它沾上半分血污。
在她身后,是木屋外的窗景。
并非昆仑境的荒凉,而是如同农家小院般种着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有成排的小葱和韭菜,还有黄瓜和丝瓜架,青红相交的辣椒最是显眼……
昆仑境中并无四季之分,但在这不大的菜棚中,能吃到一年四季都有的青菜,自然倚靠的是戚敛的灵力滋养。
就连从窗户吹进来的风,也并非那般狂躁,只是带着微微的燥意,似一双无形的手,拂动少女的发丝。
许是修炼一日有些累了,再加上吃饱过后,思绪有些涣散,闻楹不觉开口:“要是能和师姐一直……”
戚敛眸光微动,侧头朝她看来:“嗯?”
闻楹如梦初醒,她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罢了。”
闻楹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感到不可思议——大抵是对在昆仑境这三年习以为常,她居然会想着,要是能和师姐一直这样相处就好。
怎么可能呢……
戚敛终究会走上她身为大女主的阳关道,而自己也有该完成的反派任务。
可是……或许因为自己的到来,剧情线发生了变化。闻楹现在非但没有坠魔,还可以修炼,况且白日里师姐还说,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步入金丹期。
想到这里,闻楹心中又燃起一丝小小的期冀。
或许……一切会有不一样。
她不一定非得按照原剧情走,也未必会有和师姐分道扬镳那一日。
思及至此,闻楹心头轻松了几分,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屋后的山洞中泡睡前温泉去了。
和往常一样,闻楹脱光身上衣裳,将它们搭在屏风上,再舒舒服服地浸入泉水之中,开始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传来窸窣动静。
闻楹并未睁眼,只当是那只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的土拨鼠又来送花了。
直到她听到近在咫尺的嘶嘶寒声。
本能驱使着一阵恶寒之意从她的腰际沿着脊椎向四肢百骸蔓延,闻楹的身体在刹那间似乎被麻痹。
她被恐惧镇压在原地,只剩双眼睁开,果不其然瞧见不到半丈之外,岸边的石头上盘旋着一只三角头的长蛇。
是蛇,是蛇啊啊啊啊——
尽管在昆仑镜中,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但闻楹的内心深处,仍是一只见到蛇就会吓得走不动道的弱鸡。
更何况这只蛇青皮红瞳,蛇身似乎还在流淌黏脓,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闻楹只觉得方才吃过的晚饭,正在胃中翻江倒海。
“师,师姐……”情急之下,闻楹早已忘记自己还会使用灵力,发出细微的呼唤声。
毒蛇在她出声的刹那,敏锐地弓起蛇身,蛇信嘶嘶地试探过她的方向后,亮出流着毒涎的尖牙,朝她猛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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