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师姐眼中,自己竟这般厉害。
“可是……”少女嗓音发闷,“师姐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够做到这些,都是因为有朱雀和魂蝶,并非我自己……”
“不。”戚敛打断她的话,“即便没有它们,你也可以……”
戚敛顿了顿:“闻师妹,你并非什么都不会,你也曾修行练剑,在短短三年内筑基。”
少女猫儿般的瞳孔,微微睁大了几分。
“师姐莫要骗我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记不得……”
闻楹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戚敛目光中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看向她。
戚敛犹带着水气的掌心,托起一颗赤红妖丹。
刹时,一些消失的记忆画面,重新回到闻楹脑海中。
原来,在昆仑境那三年,她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随师姐练剑修行,也曾拥有过能够与妖兽作战的法力。
只不过所有的法力,都消失在戚敛渡劫那一夜。
耳边缓缓传来戚敛略微沙哑的嗓音:“是你替我挡下最后一道雷劫,体内仙骨在抵抗天雷时,彻底化为虚无,法力也随之消散殆尽。”
“为了不让你伤心,是我自作主张,用亼寻妖丹篡改你的记忆,让你以为自己从不曾拥有法术。”
“闻师妹,或许是我错了,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真相。”
第64章 血脉
翌日醒来时, 已是午后。
闻楹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 看着大团大团织金牡丹的帐顶, 好半天才想起睡前经历的一切——
温泉之中,得知自己曾经拥有过修为, 闻楹抱着戚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并非为失去的灵力落泪, 而是为这已注定的一切——闻楹也曾有过侥幸心理, 以为自己和师姐一起修行, 仙骨一点点觉醒, 就可以避开原本坠魔的剧情。
一场天雷, 毁掉了闻楹的修仙梦。
也破碎了她的痴心妄想。
在已经注定的剧本中, 一切自以为是地想要避开剧情线的小动作, 都是蚍蜉撼树。
昨天夜里, 戚敛一边用指腹揩去她的泪水,又动作柔和地亲吻她的额心安抚道:“闻师妹, 你放心, 我已在找寻办法,让你重新恢复灵力……”
可是闻楹很清楚, 没有以后了。
等待她的, 只会是无尽的坠魔深渊。
不忍心让戚敛失望,她点头应下, 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双手环上戚敛的脖颈,一声声唤着她师姐, 引诱她再度沉沦。
果然……水乳交融带来的本能快感,的确能让人忘记压抑和不快。
只不过纵.欲过后, 身子骨也着实扛不住。
不止四肢沉重,闻楹的眼睛也有些肿。
她闭上双眼,在床上再度躺了一会儿后,方才坐起身穿衣。
侍女闻声端来盥洗的银盆,又有人在将吃食奉上桌。
闻楹动作慢吞吞地将自己倒腾了一番,又随手捻起一枚不忘山特产的荷花酥送入口中。
不等她尝到味,系统电子音响起:“叮——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阻止戚敛杀死殷威扬]。”
闻楹轻声叹了口气。
她放下荷花酥,看向侍女:“师姐她……眼下可是在道场?”
侍女嫣然一笑:“可不是呢,听说戚仙长好生厉害,这一上午连败三名分神期剑修夺得魁首,这会儿估计正在和殷盟主对战。”
闻楹心下了然。
转眼过了大半月,今日已是剑会的最后一日。
戚敛夺得魁首,自然也就获得和殷威扬对战,受他点拨的机会。
也就是说,今日就是殷威扬的死期。
虽然并不打算破坏师姐的复仇,但系统的任务也无法消极抵抗。
闻楹有意拖延时间,她起身出门,挪动着慢得不能再慢的步伐,以龟速朝道场走去。
不等靠近道场,只见不忘山最高的两座峰峦之间乌云密布,雷声嗡鸣,脚下的大地似乎也在隐隐震撼。
这是大能斗法时,天地在随之感应。
道场四周,早已挤满了看众。
几乎各门各派的弟子,都聚在圆台下方,有的人挤不进去,便站在远处的树上和墙上,打着眼帘眺望。
闻楹听见几位修士的争论声——
“戚道友这剑法,果真是杀意腾腾,势不可挡,竟连殷盟主都快要招架不住。”
“嘁,有什么厉害的。”也不知是谁酸溜溜道,“还不是殷盟主让着她,将修为压制到分神期,不然以他老人家的境界,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说得轻巧,那倘若殷盟主将自己的修为限制在金丹期,难不成你一个金丹期的就打得过他?”
闻楹无心在意这几名剑修的内讧,她仰起头看向高处对战的道场。
……
被前头的人前遮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
闻楹只能厚着脸皮,对着前头的修士道:“让一让,麻烦诸位让一让……”
就这般向前挤去,时而踮起脚,试图能够看到师姐的半片衣角。
正当这时,人群前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闻师妹。”
闻楹瞧见,是季雨薇师姐对自己招手。
她顺势挤到季雨薇身旁。
此处靠近裁判席,不仅能够容身,还有坐下来的位置。
季雨薇道:“若是早知闻师妹会来,便该给你留座才是。”
“无妨。”
闻楹并不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毕竟她不是来观赛的,而是来看师姐手刃仇人的。
这时,闻楹终于得以瞧见道场上戚敛与殷威扬对战时的身姿。
女子修长身形衣袂翩翩,无风自动。
戚敛穿的是雪色道袍,而殷威扬只是一身简单的褐色道袍。
一白一褐,两道身影皆是素色,谁也不让着谁。
果真如那几位剑修所言,戚敛虽是打遍分神期无敌手,但到底也才年仅二十,并不是修行几百年,身为仙道盟主的殷威扬的对手。
但为了指点她,殷威扬同样将修为压到分神期,无法施展出全数修为,他竟当真有几分难以招架的架势。
看来,这的确是一场恶战。
正当闻楹思忖之际,只见一道灵力纯粹的剑光,自戚敛剑端朝殷威扬劈去。
殷威扬躲过之后,剑光狠狠砸落到地上,竟将白玉砌成的道场砸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倘若不是有灵力布下的结界阻隔,只怕离得最近的闻楹等人便会在顷刻间化作齑粉。
闻楹看得正入神,身旁季雨薇问道:“闻师妹近日可是累着了,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闻楹摇摇头,撒了个小小的谎:“可能是一路走过来,有些累了。”
实际上,闻楹是在替戚敛担心。
倘若她当真杀了殷威扬,可众目睽睽之下,又该如何收场。
听她这样说,旁边小童从乾坤袋中变出一把椅子:“闻姑娘既然累了,还是坐下来歇息的好。”
闻楹见对方有些眼熟,想起他是那日殷威扬庭院中,服侍他的童子。
老实说,闻楹并不太愿意坐过去。
毕竟,一会儿自己师姐就要杀掉他家盟主,场面定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不失了清徽宗的礼面,她只得坐过去。
小童见她额头微微出汗,果真是一路走得累了,便又为了少女斟了杯茶。
“多谢。”
闻楹接过茶盏,她浅啜一口,又仰头看向道场。
闻楹忽地想到什么,她看向服侍殷威扬的童子:“初来不忘山那一日,在下还记得殷盟主病得不轻,便是走路也要扶着拐杖,没想到半月不到竟好得这般快,全然看不出半分虚弱。”
老实说,闻楹心中难免有几分佩服。
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惜……
小童不禁叹气道:“盟主的身子骨已是江河日下,怕是难以好转。只不过他说了,往年的剑会,身为盟主的他都会出场,今年也不该扫了大家的兴致才是。”
闻楹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旁季雨薇打圆场道:“道友也莫要太过忧心,殷盟主既然还能持剑与戚师妹对战这大半个时辰,便是身体不济,想来也只是一时的。”
谁知此话一出,小童面色更是戚戚:“季道友有所不知,以盟主眼下的身子,哪里拿得动剑。不过是来前,他驱动了体内的岁寒蛊……”
闻楹面色一僵:“岁,寒,蛊?”
小童只当她是好奇,点点头道:“闻姑娘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此蛊乃是殷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除了殷家血脉无人能用……”
闻楹脑中嗡地一声响,似有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开。
岁寒蛊。
她终于想起来,那日画像中的殷威扬之女殷素玉,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
不是在什么月城沧南城,更不是仙界或魔界,而是戚敛的灵境之中,给她喂下岁寒蛊,逼她练剑报仇的女人。
是戚敛的母亲。
尽管不愿相信,但闻楹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大胆地猜测。
她猛地站起身,便是连手中热茶滚落在裙摆处也浑然不觉,只遽然出声问侍童道:“敢问当初与殷家大小姐私奔那位青年,可是姓戚?”
少女面色仓皇,又这般直截了当地打听殷家隐秘,称得上有几分失礼。
只是见她神色紧张,似乎非知道答案不可,小童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我曾听人说过,与殷盟主女儿私奔的那名男子姓戚,名叫戚莲生,闻姑娘为何要问起此事?”
殷威扬,殷素玉。
戚莲生,戚敛。
闻楹来不及回答小童,只猛然侧头看向高处的道场。
纵然修为盖世,但此刻的殷威扬已是枯木之躯,不比戚敛初出茅庐的剑光锋芒,而是逐渐落了下风。
倘若他当真只是输了这场比试,倒也不算什么。
可除了戚敛和闻楹,无人知晓他输掉的将是性命。
除了闻楹,更无人知晓,戚敛是殷素玉的女儿,也正是殷威扬苦苦寻找的亲生女儿的孩子。
这两个人,分明是外祖父和孙女的关系。
.
看台上,原本的殷威扬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意外。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年少女修,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就连她一招一式的剑法,也让殷威扬感到甚是熟悉。
于是,在长剑相击时火花激荡的刹那,殷威扬嗓音里有几分难以置信:“你……”
他想不明白自己要问什么,也无暇多问。
女修那双冷冽的眼眸微微一眯,漆黑瞳中是无尽的杀意。
就好像,殷威扬已化作一滩死物。
哗——
戚敛手中本命剑冷冷划过,她飞速撤回剑,手腕翻转间剑尖已换了个方向,直直朝殷威扬脖颈间刺去。
只需半息,无力招架的殷威扬便会沦为戚敛剑下亡魂。
多年来积压的世仇,在这一刻即将得报。
第65章 宿命
长剑朝殷威扬刺去的那一刻, 戚敛阖上眼。
记忆斑驳的光晕中,她恍惚又回到年幼时,与爹娘隐居的那座小岛中。
爹爹笑容温和, 会带着年仅两三岁的她钓鱼捉螃蟹, 娘亲会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用温热的帕子擦干净自己脸上蹭的淤泥, 嗔怪着称她为小花猫。
在爹爹死后, 一切都变了。
娘亲的脸上不再有笑容, 只日复一日地逼着年幼的戚敛练剑修行。
戚敛也曾怨过, 为什么没有了爹爹, 娘亲就不再是娘亲了。
可最后, 娘亲也死了。
戚敛清楚地记得, 在娘亲死去的前一日, 她久违地为自己做了一桌饭菜。
虽然娘亲做饭的手艺早已生疏, 把盐当做糖放,煎出来的鱼也是焦得发苦。但年幼的戚敛还是很欢喜, 将它们吃得一干二净。
那是娘亲为她做的最后一顿饭。
在去世前, 她最后的一句话,仍是让幼年的戚敛牢牢记住, 这一切都是殷威扬做的, 一定要找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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