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榭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一口闷气堵得慌,偏偏在这里发泄不出来,他不想伤了任积雪。
他在山间捡了一块小石子,一路踢着回去,紧绷着脸生着闷气。
臭和尚,他凭什么生气!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凭什么说着说着还不高兴了,他生得哪门子气?佛门有规定被人喜欢了是犯错吗?
不喜欢为什么要对他好,让他以为即使是僧人也还有机会。兰榭才不管任积雪是不是和尚,他喜欢的是他,不是他“僧人”的身份。
目送兰榭赌气离开后,任积雪心里也莫名堵得慌,他回去跪着继续忏悔,这次没有原因,也没犯错,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变得不可控起来,就好像迟早有朝一日会因为兰榭犯下弥天大错。
那双眼睛,不再黝黑深邃的眼睛,夜以继日反复出现折磨着他,睁眼闭眼都是那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睛在看着他,眼眸清澈见底泛着灵气,眼里盛满期待,就好像在说:“你怎么才来,你看,都晚了。”
任积雪摇头叹息,刚把那双黑色眼睛挤出脑海,又出现一对血色眸子,失望的,气愤的,仿佛在无声说着心里的不满。
任积雪逼自己静下心来,一定一定要冷静,不能被兰榭轻易左右了情绪。
“阿弥陀佛……”
他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觉得太狠心了些,不知道有没有让兰榭感到难过……
兰榭的确是难过的,不过那难过只维持了一小阵,他踢了一路的小石子,早把不开心都踢跑了。任积雪不喜欢他又怎样,还不是要回魔窟去见他,兰榭第一次觉得权力是个好东西,起码可以让喜欢的人服从,不得不回去。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又轻快起来,不再因为方才的小插曲感到闹心。
一出雁咕寺寺门,兰榭就看见沧渊摆着个臭脸,翘着二郎腿坐石阶旁的石墩上兀自生闷气。
五百年了,还是这副德行,但生活上总算有所成长。兰榭感觉好笑,等走近了,对他说:“这么巧,在这儿也能碰到。”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没必要真把兰榭当主子,沧渊冷哼一声,道:“本公子怕那臭和尚不回去,想着再来绑一回罢了。”
“那你多虑了,他说会回去。”
沧渊一副很不可思议的神情:“他说什么你就信了?万一不回去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回去就不回去呗,人家是出家人,这里才是他的家。”兰榭一步步往下走去,“这么紧张他,你干脆搬来雁咕寺与他同吃同住、寸步不离算了。”
“谁紧张他了!”沧渊瞬间像只炸毛的猫,仿佛刚才被兰榭用言语狠狠羞辱了一顿,“本公子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也就比柳肃好看了那么一点,还是个和尚,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还跑来这里看他。”
兰榭冷哼一声,“准你到处撒野,还不准我自己来寺庙散散心?”
散心?沧渊眼都亮了,散心好呀,肯走肯动就好,就怕他不想散心,只想跳崖。
但是,“寺庙有什么好散心的,我带你去玩呀,走遍天下人间,想去哪儿去哪儿。”
再带上缮缺,这样就又和小时候一样了。
兰榭忽然白了沧渊一眼,冷哼一声,眼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台阶下恭恭敬敬等候的人影,冷道:“你带他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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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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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渊也看了看那个人影,嫌弃道:“谁要带他一起来,狗皮膏药似的,一听说你来了雁咕寺,非要跟着来,甩都甩不掉,我有什么办法?”
兰榭:“你最好是甩过。”
兰榭难得理沧渊一次,这样平心静气说一次话更是难得,沧渊不想被柳肃搅和,正要先行一步打发走他,不想这狗皮膏药自己往兰榭跟前凑了过来,拦都拦不住。
“尊上。”柳肃嘴角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他好像看见了小时候那个老揍他的故人,不禁心里一暖,偷偷在心里叫了一声:“兰榭。”
兰榭压根不想见他,只是照例问了句:“什么事?”
“没有事。”柳肃答得干脆,“只是碰巧路过此地,见到了二公子,听说尊上来了雁咕寺,就想着来看看您。”
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路过此地”着实碰巧。兰榭并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碰巧来的,只是随便应了声,叫他回去好好守着荣城,不可出现差池。
柳肃这次意外的听话,没有讨价还价,也不想着用性命逼兰榭让他去魔窟住几天,很轻易就答应回去了,说下次再来看尊上。
兰榭“嗯”了一声。
最后,柳肃抬眼深深看了兰榭一眼,目光炽热,无比眷恋的眼眸里倒映出兰榭影子,只是再不舍也得离去,他深知现在不是耍无赖的时候,他不能在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受伤。沧渊看着他的背影直皱眉头,“发什么神经呢,方才那眼神,看得我都心虚了。”
仿佛被心爱之人抛弃了,百般无奈,对心爱之人毫无办法,只能沉默着接受所有结局。
作为当事人的兰榭不心虚,方才柳肃看着他时他也在看柳肃,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好好瞧了柳肃一次,忽然就看懂了柳肃平日里望向他的眼神都和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他看他时炽热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视线不会移动,汹涌的爱意仿佛下一秒就会倾洒出来。
然而兰榭不为所动。
他好像没那么讨厌柳肃了。
不,是不敢讨厌。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虽然很多时候柳肃的喜欢太过直白,给他造成了困扰,甚至感觉心灵都受到了污染,但是柳肃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并且勇敢说出来了而已。
兰榭内心正经历着复杂繁琐的心理斗争,他微皱着眉,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厌恶柳肃的喜欢,不然任积雪可能也会这样厌恶他的喜欢。
“想什么呢?走不走?”
耳畔沧渊不耐烦的声音把兰榭拉回现实。
“他留下的,药。”沧渊指尖捏着一瓶白瓷小药瓶,这是柳肃来时留下的,若是直接给兰榭肯定不会被收下,他只能拜托沧渊转交,沧渊知道他是真心希望兰榭好,这才勉强收下。
兰榭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小药瓶,顿时想起夜尧跟他说过的柳肃在背地里对着他的衣物画像干的那些恶心破事,以及传闻里养在柳府的跟他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顿时心生厌恶,只觉得烫眼睛。
虽说是传闻,仍免不了恶心,因为听起来确实是柳肃干的出来的事,兰榭从来不敢亲口问柳肃这些事情的真伪,他怕真会忍不住杀了他。
“拿远点,别再让我看见。”兰榭语气里的嫌弃丝毫不加以掩饰。
算了,他做不到不厌恶,柳肃的东西跟他的人一样恶心。
沧渊在身后叫他:“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
兰榭已经在自己殿外的秋千上坐了五天了,任积雪还没回来。
期间六六回来过一次,夜尧亲自送回来的,说求了他好些天了,孩子眼睛都哭肿了,再不回来,怕是会哭倒他价值连城的府邸。
兰榭把秋千让了出来,换六六坐上去,兔崽子抱着秋千绳,看见兰榭后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居然还敢使唤夜尧给他推秋千,关键是夜尧还真推了。
兰榭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当即就要赶人下山,六六立即哭丧着脸,说什么都不肯再下山,最后兰榭同意他在魔窟住一晚,但是第二天必须早起回去学习。
六六走后,兰榭又是一个人了,百无聊赖坐秋千上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的任积雪。
“他不会回来了,你去杀了他。”
兰榭猛地睁开眼,腾的一下从秋千上站起,环顾四周发现碧落刚好从身后路过,见他突然起身还吓了一跳。
除她之外,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兰榭摆摆手让她离开,下一秒却看着晃动的秋千绳陷入沉思。
任积雪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的,他可是出家人,既不还俗,便别想着他会喜欢你。”
可是他说了会回来。
“他也说了叫你冷静,意思就是等你不喜欢他了再回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喜欢他。
“那就杀了他,把他尸体带回来。”
“不可以!”兰榭猛地喊出声来,发现脑子里已经乱做了一团,神经紧绷着,仿佛随时会断掉,他快要无法思考了。
刚才谁在说话?为什么能听见他内心的想法?还对答如流,就好像他正站在兰榭面前,与他面对面愉快交谈。
被甩开的秋千绳往左右两个方向小幅度的晃悠着,地面绿茵草地上只有一个秋千、和兰榭自己的影子,分明就没有其他人。
“尊上,虚无师父回来了。”又有人在说话。
兰榭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不认识的守卫。他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幻听,他就是想太多了,所以总觉得脑子里有人在说话。
“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兰榭低声呢喃,不知在说给谁听。
静尘室。任积雪站在门前不敢进去。
一连向佛祖忏悔五天,中途没有休息,他嗓子有点难受。任积雪一度以为自己又会把自己困在旧佛堂不出来。出来做什么,忏悔就好了,把罪过说与佛祖听,不见,就不会多事。
可是他想到兰榭也许还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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