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躁动的动静从楼下温吞地传上来,衬得当下更死寂了。
“说什么?”于丛带着不明显的鼻音。
姜清昼有点烦躁:“我刚才跟你说的。”
于丛好像往后躲了躲,没什么底气:“……你说哪一个,一个星期的那个,男的还是女的?”
他不明白自己的语气,变幻莫测得像是好几个人,不知道姜清昼会不会觉得阴阳怪气。
姜清昼没开口,似乎在认真考虑什么。
于丛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有点紧张起来:“其实我听见了…”
他没说完,被姜清昼用空着的手捏住下巴,好像在漆黑里找着位置,姜清昼掐得他有点疼,犹豫着,亲在他的嘴角,贴着没动。
空气很冷,抓着于丛的心脏,紧紧的。
过了一会,姜清昼从僵硬中挣脱出来,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扶着于丛的脸,一点点找到了准确的位置,有点生涩但十分强硬地纠缠住对方的嘴唇。
于丛听见了潮湿的、交错着的呼吸,还有不轻不重碾着他的舌尖,眼前的昏变成了难以形容的黑,周围的所有变得有些模糊。
姜清昼松开他,看了一会又把人抱住,语气还不平:“是你这个。”
腔调十足的圣诞歌曲从楼梯的缝隙里飘荡进来。
于丛找回了呼吸声,感觉着温度很高的怀抱,静静地靠着姜清昼的肩膀,一动也不动,对方好像觉得不太舒服,调整了姿势,再把于丛的脑袋蹂躏了一番。
“你听见没有?”姜清昼的声音从头顶的方向传来。
有点凶,还有点摇摆不安,仿佛一个流畅的答案,丝毫不停歇地往于丛这儿涌来。
于丛顺着姜清昼的力气,跪坐起来减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把脸贴着他的下巴,心跳轰鸣。
“听到了。”他小声说,“听到了。”
姜清昼没说话,固执地保持着动作。
于丛被他强硬地抱了一会,有点累了:“姜清昼。”
“干嘛?”
“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于丛小心地问,“你是说你喜欢我吧?”
姜清昼生硬地回答:“不知道。”
于丛声音还有点闷,似懂非懂地轻轻笑了笑,平和地继续追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姜清昼不太熟练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然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于丛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说了下去。
用很怪异的姿势抱着他的人不说话,于丛等了一会,感觉姜清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姜清昼。”
“干嘛?”姜清昼问。
于丛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起来?”
姜清昼又问了句干嘛,像怕他反悔,还是没动。
“这样膝盖很痛。”于丛解释,用了点力气挣脱出来,垂着眼睛看他的下巴。
姜清昼的眼睛还藏匿在阴影里,气息很稳,温温热热的,离得很近。
于丛纠结几秒,突然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他一下,也正好碰到了嘴角。
“我草!”王洁开了灯,被坐在墙角的人吓了一跳。
光线很足,姜清昼曲着腿坐得很直,好像在和旁边的人聊天,皱着眉看过来。
“你干嘛不开灯啊?”王洁说完,看见于丛从他身后探了个头,“你们在这里干嘛?”
于丛抿着嘴,脸色还有点红,大概是喝了啤酒的原因。
姜清昼反问:“关你什么事?”
王洁愣了两秒,抄起手里的台球杆:“怎么没关系了!我们要打球!不打出去!”
姜清昼不动声色地松开于丛的手,有点奇怪地看她:“你是不是喝醉了?”
王洁勉强维持出来的凶神恶煞没了,丧着脸说:“没,我难受。”
于丛反应过来,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跟姜清昼窝在一起,你猜我猜你知不知道地说了一个小时,腿有点麻。
“我年纪轻轻,我为什么要谈恋爱!”王洁提着啤酒,把球杆放在角落里。
她不是一个人来打台球的,大概是和于丛一样,找个清净的地方。
“你们聊。”于丛火速往门外冲,被姜清昼拽住手腕。
姜清昼还坐在地上,仰着脸看他,眼底的意思很明显,舍不得现在放于丛走。
于丛还在迟疑,王洁已经歪着脑袋,盯着他的手腕。
“社长。”于丛鬼使神差地改口,“要不然我们三个聊吧?我们听你说!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吧。”
王洁哇地哭了出来,眼泪不多,音量不低。
她的故事和姜清昼的没两样,单薄的两句话就能概括完。
三个人围成一圈,王洁喝一口酒,再悲伤回忆两件事,以痛骂男人结束,最后还要补充:“除了你们两个啊。”
于丛耳尖很红,端正地坐着听八卦,偶尔敷衍地附和她。
姜清昼坐得靠后些,没什么遮掩地盯着他的耳朵看,心情还不错,帮王洁的故事收了个尾巴:“所以你要分手了?”
王洁往上啊了一声,又往下哎了一声。
“我以后再也不找姐姐了。”她仰着头,倒空了手里的易拉罐。
姜清昼仿佛没听见,很好奇似的,抬手碰了碰于丛的肩膀,又碰了碰背。
于丛紧张得说话有点磕磕绊绊:“社长,你别伤心。”
他不太会劝人,这会注意力全在姜清昼的手上,很没效果地又说:“你以后会碰到更好的。”
这些话大多是于丛在寝室夜谈里跟杜楠学来的,老三一个学期明恋暗恋失败了好几次,杜楠翻来覆去地说,他就理解了,这些话是说给失恋者听的。
王洁愣了几秒,像看小学生一样看于丛:“谢谢啊。”
姜清昼伸出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慢慢地摸到于丛的手腕,抓住手心,捏了下。
于丛一寸寸转过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王洁喝了点啤酒,反应迟钝一些,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清昼的手:“啊?”
姜清昼脸色很得意似的,说:“这个。”
于丛有点惊恐地看着他,听见姜清昼认真地介绍:“我谈恋爱了。”
一点月色都没有的远郊爆发出震惊的疑问。
姜清昼替她丢掉了空易拉罐,拍了拍她的肩膀,侧过身拉起还处于宕机状态的于丛,口气轻松:“先走了。”
于丛宛如一只木偶,有点空泛地被拉走。
车被停在野草丛生的空地上,目之所及是统一形状、没人入住的别墅,再往后是没盖完的水泥钢筋。
怎么看都不像是恋爱会出现的地方,姜清昼自顾自地想着,把于丛塞进了副驾驶,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他目的达成,失落地来,得意地走。
于丛有点出神,好像没明白,微微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姜清昼欺身过去,扯了副驾驶的安全带扣好,有点意犹未尽地看了几秒,凑过去亲了亲于丛。
于丛头更晕了:“要走吗?”
“不走吗?”姜清昼反问,“不好玩。”
于丛想了一会,觉得他说的没错,五魂六魄终于归位,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姜清昼扯扯嘴角,发动车子,没说话。
于丛低着头,头垂得要看不见眼睛,仿佛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发消息,最新一条还是和杜楠说的:“不去了。”
他以为姜清昼改变主意,不准备参加团建,一边心跳一边说不去了,结果又出现在这里,杜楠也理解错了,只知道他不和自己一起来。
于丛思考几秒,给他发了一条新消息:“我先回去了。”
回市区的路还没开发完全,中间接近两公里的路上甚至没有路灯。
姜清昼一言不发,只留一束车灯在前方,暖黄色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显得周围更加静谧,但他反而开得顺畅,时不时偏过头来,不知道在看什么。
于丛被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野外小动物吸引目光,看着窗外掠过的影子,忽然说:“杜楠又说我抛弃他了。”
姜清昼在短短一周内对这个名字熟悉起来。
他挑了下眉,问:“什么叫又?”
于丛有点说不下去了,大概是抛弃这个词听起来有些暧昧过头,停了停才换了说法:“因为他让我跟他一起来,我没有跟他一起。”
姜清昼瞥了眼空无一物的后视镜,抽空看了他一眼。
他眉毛微微蹙着,于丛很快把剩下半句说完了:“现在我走了,他问我为什么不跟他一起。”
“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姜清昼没有停顿,立刻接话。
于丛张了张嘴:“他说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学校。”
“不能。”姜清昼干脆地说。
于丛了然地点点头,好像突然拥有了窥探姜清昼情绪的奇妙能力,就好像现在。
姜清昼大概还在为今天不怎么好的气氛暗暗生气,有种接近敏感的偏执,比如黑着脸看杜楠和桑蕤,比如强行要在王洁面前纠正那两个和这个。
他总是不动声色,却让于丛觉得情绪起伏。
“好吧。”过了很久,于丛才说,“你别生气。”他说着,转过脸去看姜清昼的侧脸,只能隐隐看见一个漂亮的鼻梁轮廓。
“没生气啊。”姜清昼脱口而出。
“不是说谈恋爱的话,会跟对方的舍友打好关系吗?”于丛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车里静下来,隔绝了室外小飞虫嘶鸣的动静。
“是吗?”姜清昼好像不确定。
“是我另一个舍友说的。”于丛很模糊地没话找话,“但他也没谈恋爱,我们寝室只有一个人谈恋爱了,他不怎么在学校,周末都去他女朋友学校。”
于丛说得很快,有点紧张地把谈恋爱三个字挂在嘴边。
姜清昼沉默了一小会,看了看他。
于丛察觉到某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姜清昼没说话,莫名有点不高兴。
他还没想出来结果,姜清昼的手掠过挡杆的位置,覆在他的手背上,手心的温度偏高,有点热。
于丛呆呆地看着他的手,过了会才羞耻地像小学生般措辞:“现在是两个,两个谈恋爱的。”
姜清昼脸色不改,不动声色地减速靠边。
于丛迷惑:“怎么了?”
“要不然回去接你舍友吧?”姜清昼没什么感情地说完,解开了安全带,抵着于丛的肩膀,俯身又吻他。
第65章 65
那辆黑得过头的车还是没有调头去接所谓的舍友,姜清昼松开人,把车来回了主路,和来时的路一样,天色黑透,偶尔有红色车尾灯,明明灭灭呼啸而过。
于丛手反着,有些吃力地握着姜清昼的手。
他恍惚一阵,感觉熟悉得很奇怪,好像他已经常常这么牵着对方的手。
“姜清昼。”于丛小声叫他。
姜清昼应他:“嗯?”
于丛话音里带着笑意:“你以前不开这个车。”
“什么?”姜清昼单手打着方向盘,一开始没太听懂。
于丛说了一半,又停下来,两侧的车流逐渐密集,属于城市的噪声传递过来。
“就是我妈来通大的那次。”于丛暗暗握紧他的手,被姜清昼更用力地握了回来。
“你说你家在机场旁边,还送她去赶飞机。”于丛提醒得很详细,“但是你家不在机场。”
姜清昼没什么反应,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不太自然地反问:“忘记了。”
“你那时候为什么啊?”于丛忍不住问。
姜清昼犹豫了半秒,动作很慢地挣脱他的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稳稳地拐了个弯下高架,放慢了车速。
于丛突然有些顿悟,表情变得严肃:“你当时怎么想的?”
姜清昼面无表情地开车,嘴角很平,没有说话。
半晌,只剩下车子运行的声音,于丛没得到他的回答,却好像想明白了一样。
他大概可以把姜清昼的不作反应归类为害羞,然而无论怎样,答案都指向了同个方向,姜清昼应该是喜欢他的。
天寒地冻的圣诞节还有两个小时便要过去,姜清昼把人带回了西区的宿舍。
于丛的脸蛋和头一起发热,从大堂的玻璃门走过时宛如做贼,一眨眼就溜进了电梯口。
姜清昼有点震惊地看他,摁了电梯才问:“你上次来也跑这么快吗?”
他回忆着上次取衣服的流程,进门登记学生卡,还极有素质地等了两班电梯。
但这次不同了,于丛盯着电梯厢的地面,面红着给所作所为找理由,脑海里蹦出了两三个不太妥帖、不太健康的字眼。
“不是。”于丛立刻说,“没有。”
姜清昼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没说话。
双人宿舍里空调的余温还没散尽,于丛在扑面而来的热气里嘀咕着:“好奢侈。”
姜清昼像没听见,摁亮了自己那侧的灯。
于丛杵在进门类似屏风的隔断边,被暖风烘得全身燥热。
“干嘛?”姜清昼关了门,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大部分室内光,“你什么表情?”
“没有。”于丛有点结巴,被迫仰着头看他,咽了下喉咙。
姜清昼压着他的肩膀,没什么温柔可言地又咬了一下于丛的下唇,眼底有种说不清的东西。
“你想干嘛?”姜清昼声音很沉,在他脸侧响起来,“这个表情?”
姜清昼最近跟他说话有很强的迷惑性,不然于丛想不出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的原因,更别说不问目的地就上车的行为,他呆呆地站着,觉得姜清昼拐卖大学生也具备可实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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