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逐渐绽放在最雪白细腻的宣纸上。
寝殿内一片静谧,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渺实在忍不住问了句:“还没有好吗?”
“好了,阿菟想看看自己吗,很漂亮。”段桓话音刚落,便立刻握住身前人想要乱动的脚踝,“先别动,还没完全干透。”
段桓眸色深不见底,轻轻俯身朝那朵梅花蕊上吹了几口气,温热气息使得云渺鼻尖冒出细汗。
指腹着迷般碰上腿心那朵梅花,手下肌肤比羊脂玉更滑,较水豆腐还嫩。银红梅花在雪白皮肤上含苞待放,蕊间点点金粉点缀,让人流连欣赏不已。
段桓终于放开了云渺,不过眨眼间,碍眼的衣裳便重新覆盖其上。
“皇舅舅,这个颜料要多久才能洗掉呀?”云渺在对方作画时,明显感觉用了很多层东西,就像刺青似的刻在皮肤间摆脱不掉。
“……会洗掉的。”段桓替云渺一件件将脱掉的衣裳穿起来,最后系上披风,唇边带着令人信任的温和笑意。
他用手指抹掉云渺眼尾的点点泪珠,“阿菟的体质与旁人不同,可能颜色掉的慢些,不要着急。”
第32章 狸猫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冷冰冰的视线在段璋身后探寻, 然而心心念念的人别说影子,连派个奴才来问候一句都没有。
段霖苍白如纸的薄唇紧抿成一线,努力抑制翻涌而上的气血,血腥味混杂着戾气, 整个人仿佛刚从鬼门关爬上来的怨魂。
“你问云渺?”段璋脚步微顿, 随即笑得云淡风轻似是不解道:“他自然在宣鹤殿。”
“是么, 我还当他同你形影不离一刻都分不开。”段霖冷嘲热讽道:“你不赶快去请罪,倒有闲心来我这里。”
“请罪早晚都影响不了什么,但有件事情需得现在同你说明。”段璋示意对方屏退众人后, 才缓缓开口道:“算我替云渺向你赔罪,别和他计较。倘若你心中仍怨气不平, 你伤势如何便同样给我一箭就是。”
段霖一时不明白对方想让自己别计较什么, 但听话音知晓是件大事, 心头顿时无名火起, 厉声道:“你站在什么立场替他赔罪!我们的事情用不着外人掺和。”
心绪激动捂着伤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段霖才艰难咽下口中血腥味,不冷不热道:“云渺那个没心肝儿的家伙,我要同他计较的事情多了去,不知你说的是哪件。”
“……你的伤, 还有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段霖唇边挑起一抹阴沉冷笑,“我如今倒是真好奇起来, 为何你分明带走了他又安然无恙送回来。”
段璋沉默片刻, 将云渺的身世同对方承认自己就是刺客之事三言两语说出,最后眉心微蹙迟疑道:“说不准是你何时露出马脚却不自知,才会让云渺认为你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世。”
段璋本以为对方会惊讶甚至将此事做把柄, 甚至做好准备去说服段霖不要对付云渺,同他一起将此事彻彻底底掩盖的准备。
可谁知段霖面色沉静, 听罢也只是低头勾勾唇角,随即低声发笑就连肩膀都在轻微抖动。
“大哥啊大哥,你该不会自以为成了云渺的救世主吧?”
“让我猜猜,云渺是不是一装出副乖乖巧巧的兔子模样,你就被哄得七荤八素说什么都信了。”
“不妨告诉你,事发之时云渺屏退了我留给他的那些侍卫,孤身同右丞家的秦逸一室相处。”段霖笑得越发阴狠渗人,心口处的绷带重新渗出几分血色,看向段璋的眼神满是嘲讽,“你如今在替云渺赔罪,不如猜猜,他又是替谁揽下罪责?”
寝殿内鸦雀无声,恍惚间连窗外呜呜咽咽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几乎同时同刻,两兄弟心中一齐闪过个念头:
那个有恃无恐的小骗子。
……
看到对方脸上稍纵即逝的错愕,段霖不禁产生额外的快意,对段璋先前和云渺好似共相唇齿的嫉妒也冲淡几分。
然而尽管如此,他心下却也起疑。
是否因为早先他袖中掉出的那把长命锁,才让云渺误以为自己知道他假郡王的身份呢?
不对,当时云渺脸上的轻松自在不似作伪。
段霖实在不觉得,以云渺的性格能在当时保持镇定不露半分马脚,甚至转头就立刻对付自己。
难道是急中生智?未免太巧些。
此事细细思量起来处处古怪,然而段霖先前刚刚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实在心力有限想不出所以然。
更何况,有件事情让他耿耿于怀,简直不可忍受半分。
那就是,云渺若早早便知晓身世之谜,为何不斩草除根杀了最大的祸害齐忱!却反过来想先一箭想了结自己?
不可能。
段霖不愿意相信自己还不如个奴才。
他更不愿意去想,究竟是因为什么,云渺才留着齐忱那个最大的威胁不肯下手!
……
“父皇内里是个多么凉薄,多么厌恶欺瞒的人,如何会容忍疼宠多年的外甥是假货;长公主又会如何处置一个占据自己亲子位置多年的人?”
见段霖眉目间戾气愈重只是沉默,段璋不得不再次开口道:“你只要装作从不知道这些事情,等我杀了那个齐忱就好。”
“……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但是齐忱不可能全须全尾踏出盛京。”良久段霖才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嘶哑异常,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道:“南边势力盘根错节,你我的手能否伸那么长尚且不好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段璋深深看了眼这个从小到大都玩世不恭的弟弟,半晌才道:“好。”
……
偌大的寝殿,再次只剩下段霖一个人。
他有些脱力般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面无表情盯着鸦青色床帐。
心中跳跃过一个又一个名字。
先是齐忱,又是秦逸,现在连大哥也掺和进来搅混水。
各种情绪充盈在一颗心脏中,酸甜苦辣纷纷乱乱,使得段霖突然很想去见云渺。
他在心里算计着。
齐忱马上就会死,那个秦逸更是不足为惧,而自己手里则捏着云渺不止一个把柄。
对方既然可以哄骗着大哥为他奔走,如何不能温言软语对自己呢?
……
……
宣鹤殿。
哪怕一路乘着软轿,可双足刚刚落在地面上,云渺就觉着两条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毕竟以身比作画纸,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让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苦的小郡王浑身酸软。
云渺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沐浴,然后钻进暖乎乎的被子里去睡觉,因此一只脚刚刚跨进寝殿就忙吩咐下人为他备水。
可就是这样手懒脚懒的小郡王,今日却破天荒赶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神情鬼鬼祟祟连一直习惯的长生也不让留下。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云渺才自己胡乱扯开衣带,一步步踏进浴池让温暖水流包裹住全身。
他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大腿根儿那处印记,先前和永靖帝在一块时不好意思去瞧,如今四下无人便悄悄掰.开.腿看。
这一看,便让蒸腾的热气将白皙脸颊熏出红晕。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气愤。
怎么最后画出那么大一片?宣纸上看时分明只有梅子干儿那么大小,可如今却从大腿内侧一直蔓延到腿心深处……
这要多久才能洗掉呀?
小郡王皱起眉头,颇为生气地胡乱用手掬起清水,使劲去洗有颜料的那处地方。
可是那梅花图案却越洗越红,到最后反而呈现出一片糜烂艳丽。不仅没能消去半分颜色不说,甚至让腿心娇嫩皮肤磨得有些痛,最后甚至大腿稍稍合拢都磨得难受。
云渺在脑海里带着哭腔呼唤系统,「七七,这个要多久才能洗掉呀?」
5757围着宿主看了一圈,电流声噼里啪啦有些卡顿:【很好看!为什么要洗掉,留着不好吗?我可以帮宿主把这个图案弄在小世界的每一具身体上。】
「不行!」云渺委委屈屈道:「我不喜欢,一直留着不是和纹身差不多?再说了,谁会把图案纹在那里。」
5757有些可惜,但还是尽职尽责回答道:【宿主不用担心,这不是灵魂印记,抛弃这具身体后一般来讲不会带到下个世界。】
「什么是灵魂印记?」云渺好奇道。
系统5757:【灵魂印记是修真世界才会有的东西,被烙下之后,不论跑到什么地方都能因为魂魄牵引而找到彼此。】
这么一说,云渺倒有些庆幸这只是普通的颜料图案。
一时洗不掉就算了吧,毕竟这个世界的任务应该马上就结束了。再者说,难道会有人掰开他的腿往那里瞧吗?
自我安慰一番后,云渺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可先前沐浴时用的力气实在有些重,因此刚刚闭上眼睛,腿间就传来一阵麻痒之意,于是他又忍不住爬起来瞧。
许是今日心神太过疲惫,竟然没发觉有道身影直直走进寝殿,抬手便掀开了床幔。
第33章 狸猫
夜阑人静, 月移花影。
云渺要借着烛光才能看清腿间是否破皮,便又是不由分说将守夜的长生撵出去。
因害怕有人突然闯进来,他只将繁复的床幔挂起来两层,留下轻轻薄薄一道纱帘。
宽大床榻上, 乌发青年半蜷缩着身子靠在软枕前, 微微抬起腰将亵裤拽下来。
白色寝衣虽然宽大, 却仅仅能遮盖到大腿根,往下蔓延出纤细而修长的腿部线条,随意散落在深色床榻上更显白皙如玉。
云渺努力抱住自己的两条腿探着脑袋瞧, 鬓边不一会儿便升腾起绯色红晕,小口喘.息着冒出点点细汗。
好像只是红了一点……虽然有些痒痛, 但不仔细感受也觉不出什么。
视线落在身旁的缎面锦被上, 云渺红着脸将其拉过来夹在腿间, 冰冰凉凉的丝滑绸缎好似缓解了些许不适感。
不一会儿被子原先的位置就变得好热, 他又换个地方蹭来蹭去。
白嫩脚心舒服地晃来晃去不时触碰到纱帘,花瓣似粉白的脚趾微微蜷缩。
因为莫名的羞怯紧张,云渺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静静将床幔撩起一道缝隙,站在床边看了很久。
将半遮半掩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
“啧……这样舒服么?”
低低的笑声荡至云渺耳边,恍恍惚惚间他好像能看到段霖那个懒洋洋的讨厌鬼, 下意识循着声源抬头,果真对上一张冷白如玉的俊脸。
“鬼!”
段霖重伤未愈, 脸上本就带些病态的苍白, 又穿了件白色锦袍更显身姿孤寂清弱。
此刻冷不丁出现在床头,吓得小郡王声音低急卡在嗓子眼儿,只顾转头卷着被子往里爬。
“跑什么, ”段霖伸手一把握住云渺脚踝,将人直接拽到跟前, “难不成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
动作间对方虚虚缠在身上的锦被散落,细腰肉臀霎时间尽数落在段霖眼中,就连寝衣也揉乱掉敞开锁骨下方一大片雪白与樱红。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嗓间溢出来,云渺死命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睁开去瞧面前人是死是活。
段霖也坏心眼儿的不去开口,视线肆无忌惮将身前人里里外外瞧个遍,略微过完眼福后才揶揄道:“鬼可是没有体温的,你瞧瞧我有没有?”
话音刚落,段霖便一口咬上小郡王的耳垂。
蛇信一般游滑的感觉让云渺立刻软下半边身子,浑身酥酥麻麻触电般战栗,可那股湿热水汽和活人的勃勃生机却让他奇异地放下心来。
“段霖你个装神弄鬼的混蛋!”
色厉内荏的小郡王一想起自己刚刚怂的像只鹌鹑,连亵裤都没来得及穿上,顿觉丢脸至极气得一张脸红扑扑。
“我装神弄鬼?”段霖拇指指腹摩挲着云渺脚踝,泄愤般稍稍用力握了下,“分明是你宫里的人疏于管教,上上下下和筛子一般,如今却开始倒打一耙。”
又急又气,云渺不想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使劲挣着小腿顺势就踹了段霖胸膛一脚。
结果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对方就闷哼一声,不仅松开了自己的脚腕居然还径直压倒下来。
“你……”
“别乱动。”段霖眼神倏然一紧,整个人覆在云渺身上脊背轻微起伏,心口传来丝丝缕缕的抽痛使他浑身僵硬。
云渺这才发现对方神色疲惫,往日那副欠欠的嘴脸都多出几分憔悴。
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云渺不禁软下语气,手指头轻轻戳了下段霖的肩膀,无措道:“要不要给你叫太医来。我、我方才忘记你还有伤,对不起……”
“无妨,我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不过,”段霖心口痛得要命,却姿态慵懒笑得轻佻,“先回答我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云渺动都不敢动,生怕牵扯到对方的箭伤再流出血来,全然忘了自己几乎不着寸缕被压在身下。
“先前我进来时,你到底在作什么?”段霖疼得额间渗出细汗,素日嚣张狠厉的作派此刻无影无踪,声音低哑的像一片云,竟透出几分凄惨可怜。
见云渺嘴角嚅嗫半晌不说话,段霖将脸埋在对方锁骨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刻意将尾音拖长道:
“说你不知羞呢,知道把奴才赶下去;说你乖吧,又大晚上一个人做那种事情。”
“你才不知羞!”
云渺以为被看见了腿间画上去的梅花纹,分明被压得不得动弹却不耽搁恼羞成怒,语气还半含委屈道:“一个人又怎么样,让别人一起才不知羞呢!再说,我在自己宫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这样讲我。”
“凭什么?”段霖觉得好笑,捏住云渺后颈软肉,语气恨恨道:“凭我抓住了你这个小骗子的秘密,够不够?”
云渺的脊背抖了抖,像只做错事被抓到的小猫一样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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