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惊住,第一次听吴邵说话说得这么有道理。
吴邵看到傅南生眼里的惊喜和认同,心中涌起一股满足。
虽然他说的这话吧,其实是跟别人学的,不过那又如何,能让傅南生觉得有用就行。
反正,在他这里,台词说得再好,后期总是会配音的。
“你说的对,可是,曾文瑞应该会怎么说话呢,我怕,我还是演成了自己。”
“他一看就是一个学识渊博又高傲自满的人喽,他是被人邀请来的,是唯一一个不是为了利益和私欲来这里的人,他以为这里所有人都要仰仗他,说话肯定是高高在上的语气喽。”
“哦……”傅南生再次认为吴邵说得非常有道理,编剧和他解读人物的时候也说过,曾文瑞太傲气了,最后也因为他的傲气害死了自己,把握这个人物就把握一个字,傲。
傅南生看向吴邵,眸子清亮干净,第一次他在心底承认,吴邵或许就是天生适合这个行业的人,他漫不经心地唱跳,或者演戏,都是及格以上的,如果拼尽全力,岂不完全可以占领顶端,不给别人机会了吗。
“觉得我很厉害?”吴邵好像在傅南生眼里看到了星星,他感觉身体很空虚,傅南生近在眼前,他就想贴着他、抱着他,尤其在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吴邵双手搂住傅南生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还能讲更多,你要不要听。”
“好。”
吴邵和傅南生在这一天真的没有走出酒店,早中晚三餐全部由陈苒苒送来。
据陈苒苒说送的都是吴邵爱吃的饭菜,傅南生感叹,幸好自己吃饭不挑剔,只除了沙拉拼盘他实在不想吃,其他的菜酸辣甜咸都可以,不过即使这样,吴邵还嫌弃他吃饭又少又慢,说下次要看着他先吃。
唉。
晚上,傅南生还在练习台词,这次他用吴邵教他的方法,对着镜子练,那些台词他早就会背了,可是,只要心神不定,哪怕开了一个很小的差,语句就会断掉,下一句是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你们不懂,这里的流沙很深,要想穿过这里,必须……”
傅南生说到一半,吴邵的手机震动,嗡嗡的声音虽不大,却还是打断了他。
吴邵看了眼手机,没有着急接,他走过来扶住傅南生肩膀,“片场可比这里杂乱多了,什么声音都有,你如果连这都克服不了,明天就没办法演。”
是啊,傅南生垂下眼睛,他一心只想着当艺人,唱歌也好,演戏也好,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有的,从头到尾只有孟延平对他的肯定而已。
吴邵不再说什么,接下电话,“怎么了?”
“发现一个私人微博发的爆料。”
“呵,还好几种玩法呢,说,是什么?”
“关于傅南生的。”
吴邵看了一眼傅南生,走开到阳台,“是什么?”
“那个博主说…说他妈妈…不检点,他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说当年这事在他们小县城传的,大家都知道,是他妈妈坚持生下傅南生的,可生后不久就不管他了,也不知道是受不住舆论还是什么,又单独跑去燕平上班了。”
“他妈的!这种造谣亲人的钱还有人赚!”
“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真的,孟广旭一定很了解他的家庭吧,一定是造谣的吗?”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他父母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又能证明什么?谁出生能决定自己父母是什么样的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爆料对傅南生来说,很不利。”
“姓孟的这么玩,不怕影响自己的电影吗?”
“不怕,一则这种料无碍大局,二则黑料可以增加曝光,三则,戏已经开拍,没什么危险性的原则问题,这部戏怕是稳上稳爆的。”
“他的料也不足以影响吗?”
“呵,且不说你已经没证据了,再者说就算空口爆出来,对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还有。”赵寅辉猜测道,“他应该已经转国籍了。”
“哼,随便吧。”
吴邵挂了电话,走向对着镜子沉默的傅南生,“不练了,睡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今天用功,明天尽力,就是你能做的所有,想什么都没用,快点睡。”
“好吧。”
第14章
傅南生没有自己的主见,别人强烈坚持什么,他便很容易听从什么,除非极个别情况才有自己的坚持,比如当年不进娱乐圈。
这个性子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的,他的妈妈不是这样的人,外公外婆也都很强势,唯独他是家里最好说话也是最听话的人,可即使是这样,好像所有人对他依旧不满意,相反活泼调皮的表弟才是人人讨喜的。
小时候,他又是跟着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长大,得不到肯定的他性格越来越软弱,越来越不敢表达自己的主见。
《寻梦》剧组,傅南生的第一场戏。
“卡,说词啊,曾文瑞,是不是该你说词了?”
这是李弘博第一遍喊卡。
“卡,什么情况,你刚才说话了吗,声音太小了!”
这是李弘博第二遍喊卡。
第三遍。
第四遍。
李弘博摔掉耳机气势汹汹走上前,吴邵先于他拉住傅南生道歉,“对不起导演,他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您给个时间,我带他喝口水,缓一会,谢谢您喽。”
说完拉着傅南生就跑。
李弘博的骂声在身后持续轰炸,吴邵只当听不见。
今天,吴邵是装作傅南生的助理进入拍摄现场的,他口鼻遮得严实,只露出眼睛,沉沉盯在傅南生身上,“昨晚你是不是偷偷练习了?”
傅南生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听到吴邵的问话才抬头,“我就是睡不着,看了会。”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尽力就行,没必要勉强,你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做什么?”
“我没有基础,没有经验,我……”
“行了,打住。”吴邵焦灼叹气,突然瞥见伊登艾格朝这边走了过来。
“Hey,boy.”
“伊登……”
“你很紧张吗?”
“是的,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如果你紧张的话,不妨想一想,你感觉最安全最舒适的状态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的,就像在你母亲的胎盘里一样的感觉,有没有。”
傅南生眨着眼睛,点点湿意泛起,什么是最安全最舒适的状态呢。
跟外公外婆住时,总是被忽视,在孟家别墅时,暗恋又总是让他自卑,后来回到兴绥,在面包店打工,和同事合租又总是被欺负。
纵观这24年,只有在Top boys第一次团体比赛时,他才有过最安全最舒适的状态吧。
傅南生点点头。
“好,那你就想想那时候,先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再去想曾文瑞。你不用听导演的开始和卡,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是曾文瑞,他喊完卡以后,你还可以是曾文瑞,当你是曾文瑞的时候你就不用管现场有多少人,他们又是谁,因为曾文瑞不认识他们,这感觉很奇妙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什么时候是曾文瑞取决于你,你要有随时切换成为他的本领,重点是要怎么切换,我的秘诀就是放松下来,现在教给你喽。”
“谢谢你,伊登。”傅南生惊喜地去拥抱伊登艾格,被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吴邵伸手推开。
“他跟你说什么呢?”
“唔…他说了好多。”
傅南生和伊登艾格全程用英语交流,面对吴邵的问话,用回了中文,此时伊登艾格便绅士的微笑离去。
“说什么了?”吴邵提高了声音,傅南生感觉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又被他挑起来。
“说让我放松,说我什么时候是曾文瑞取决我自己,我是曾文瑞的时候,就不会认识你了,行了吧!”
其实伊登艾格表达的意思和昨晚吴邵对他说的意思一样,只不过更加具体的教了他如何将自己转换为角色的身份。
“行啊,很好,来,给我变一个,现在就给我变成曾文瑞,来啊!”
吴邵特意来陪傅南生并不是冲着拆他台来的,他看着傅南生瘦弱的身躯,晒黑的脸庞,还有嘴角因为缺水被干裂完美掩饰的伤疤,心里难受得要命。
偏偏这时候他又在自己面前和伊登艾格拉拉扯扯,还说那么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话,能不生气吗!
傅南生非常喜欢伊登艾格说的当他是曾文瑞的时候,就不用管现场有多少人,他们又是谁,因为曾文瑞不认得他们。
确实很奇妙啊,这才是演员真正的魅力吧。
可是啊,偏偏有人在这里,逼得他不能放松。傅南生原本以为他不会成功,可没想到,在吴邵的激将后,他竟然沉下了心来。
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瞬间被清理,徒留下胸有成竹、无坚不摧的傲气。
这一刻,他将软弱的傅南生踢出体外,让高傲的曾文瑞驻扎进来。
只要曾文瑞进来,他就不认识吴邵了,他就不用害怕吴邵了!
快,让吴邵看看,快!
他的眼睛从小鹿般的闪烁变为狐狸般的精光,扫视一眼吴邵,直接掠过他走向李弘博。
吴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重新开拍,也看着傅南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肉眼可见的入戏。
他突然就很失落。
为什么成功引导了傅南生的人不是自己?
他气闷走到一边,拨出电话。
“弄好了没有?”
“啊,快了快了……”陈苒苒焦灼地应着,“晚上可以搞定,可以搞定。”
“摩托车呢?”
“也可以,可以……”
“十点前,记得。”
“好嘞,我保证,绝对完成任务,嘿嘿。”
吴邵挂了电话,看着渐入佳境的拍摄,有些无聊地转身,出了这个特意搭起的拍摄棚,走向外面,阳光炽热,轰得人火辣辣的热,在近四十度缺水的高温下,依旧有很多工作人员在持续搭建影棚。
吴邵看着干涸的戈壁上凌乱洒落的垃圾,甚至还有油漆桶,他眉头紧皱,走近过去。
“喂,你们干什么的?”吴邵点着下巴问两个提着油漆桶的工人。
“造景啊,怎么了?”
“什么景?”
“啧啧,这种电影怎么少的了那个呢,嘿嘿。”一个瘦瘦的工人脾气看起来挺好,说话带着笑,“你别进来了,免得见了不干净。”
这么一说,吴邵知道是什么了。
棺材呗。
“现做的?”吴邵放轻了声音。
“当然了,这片方有钱,什么都是现做的。”
“用什么木头?”
“这个……”瘦的那个犹豫着没说下去,另一个胖点的转身招手让他往里走。
留下吴邵一个人站在门口,透过一丁点缝隙往里看,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他啧了一口,迈步离开。
倒不是他怕不干净,实际上,吴邵家里从事的就是殡葬业,小时候,他可是敢在棺材板上玩的,只是越长大越叛逆,在他越来越觉得家里这些陈旧古板的东西碍眼时,便选择了去国外训练。
只是刚才在一瞬间,吴邵想到了他的父亲,很长时间以来,他和父亲没有了共同话题,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主动打电话说,在很远的片场,看到了他的老本行,是不是也能聊几句呢。
唉。
吴邵想,果然太闲了,还是忙起来更充实。
刚走没多远,竟见远处有炊烟袅袅,这荒漠戈壁地,烟雾很显眼,他走过去后,发现围拢了很多人,人群中央是一头剥皮去脏的羊羔,串在自制的木头烤架上,鲜嫩的羊肉渗出油水,滋养了下面的火焰,也勾出了周围人的口水。
正中间那几个操弄着羊肉的是外籍演员,说着蹩脚的中文,大意是一起享用的意思。
围观的群众演员附和着他们,面上皆是和气包容的笑容。
而吴邵见了这一幕,气腾地升到胸口,扒拉开人群,上前就问,“干吗呢这是?哪来的羊?”
大多数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这几个外籍演员哪里搞来的羊羔。
一名壮硕的外籍演员起身,面朝吴邵,“What?”
“第一,这是拍摄现场,不是你家门口,想烧火就烧火,第二,这里的动物属于草原,属于牧民,除非你们正常买卖,否则这就是偷盗抢劫,明不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大清了。”
围坐在烤架一圈的外籍演员纷纷站起来,就算是听不懂吴邵在说什么,从他的音量和语气也听得出来并无善意。
“Who are you?”
在他们纷纷露出精壮的肌肉前,吴邵被后面的人抱住,拉扯着他脱离中心位置,伴随着众人的打马虎眼,停止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对峙。
“嘿,嘿,他说太香了,勾得他无心工作了,哈哈,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吴邵听得见前面有人在胡乱解释着,可他人就是过不去,成名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差一点就要拿掉口罩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惹到的人是谁。
“你们他妈的干吗啊,放开我!”
“哥们,我们是为你好,你何必招惹他们呢?”
“就是啊,谁不知道他们是投资方带来的演员,又没干什么太过分的事,管他呢。”
“呵,拿咱的地盘当他们家了,还不过分?”吴邵终于挣开拉他的人,甩甩肩膀,鄙夷扫视一圈,“骑在你们头上拉屎了才叫过分吗?”
“哎,你这人,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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