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这场时疫来时并没有这么早,当时已是四月,他才刚进东宫,为了获得太子的信任,在太子染了时疫被隔离在东宫时,是他自前请去照顾,自然也免不了沾染上。
现在想来,当时宣离便已经对他和宣煊起了杀心,那次的疫病应当也是他在背后操纵,若是当时宣煊在时疫里便殁了,他便是除了一大患,可宣煊没死,熬过来了,事后他看过那个时疫方子。
“去给姜老。”宁镜将写下的方子交给黄金:“我小时候曾得过疫病,这是当时一个郎中开的方子,很有效,此次去武威,姜老必定和国公同去,带上这张方子。”
黄金看着方子上的药方,丝毫没有怀疑地便出去了。
宁镜转回身,看着此时依旧一言不发的萧玥,他脸色暗沉压抑地可怕,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无声地拒绝着一切。
“萧玥。”宁镜走过去,想将那张纸从他手中抽出来,可他捏得极紧,他抽不动。宁镜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缓了语气,说道:“国公爷在前线,我们便是他的身后之人,宣离还在永安,我们便不能让他的手再伸出永安。”
萧玥这才移开目光,看向宁镜。
方才看到纸上之字时的恐慌之色已经从宁镜脸上消失,此时他冷静而克制,就在那冰雪一般的目光中,萧玥感觉自己胸膛中被怒火烧得沸腾的血液慢慢地冷静下来。
年节将近,但却无一丝节气,众人都在恐慌中听着流民聚集而来的消息。几十年未经风雨的永安人眼看着时疫一步步逼近,往年此时应当热闹非凡的长街此时都行人寥寥,皆行色匆匆。
流民潮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萧国公到了武威城时,城外便已聚集了万余人,大部分皆是从远方赶来,大雪中行走良久,早已都是骨瘦如柴,面如土色却被挡在城门之外。
太子被安置在武威太守府中,当地太守已五十二,染了疫病第三日便没了。便将此地空了出来安置太子,此时他亦是浑身高热,身边随行着两个太医,院中所有人皆蒙着口鼻,所有院中接触之人所穿的衣物全不可出院,需在院内以沸水煮洗,整坐院子的墙角和门口,皆撒以石灰粉隔离。
此次疫病让人患以高热,随后阻塞呼吸,身强力壮者还能支持半月,若是身有其它病症者则会加速其病发,重者三五日便没了气息。城外的流民们一无食物,二无医药,尸体堆积在林中很快又被大雪覆盖,堆满了城外的树林。
姜老带着宁镜给的方子,到了武威之后立刻便命人熬了药,先是给患了疫病的兵士用了,见有效用之后才敢给太子用。
太子服药后高热退下,人才稍稍清醒过来,可到了第三日,又起高热。
大雪还在下,城外流民聚集越来越多,短短数日,便已有近两万之众。有人是病死于疫病,但更多人却在饥寒交迫中死于大雪。城外的流民躁动越来越频繁,他们叫嚷着开城门,他们只想要敝雪的屋檐,想要取暖的炭火,想要生病的孩子有药可医。
而萧国公在去到武威的第五日,也起了高热,病倒在了城楼之上。一边是从早到晚的叫喊,一边城内正在蔓延的疫病,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武威城中不少人再也抗不住这样的压力,纷纷要开城门去往永安求救。
“我必需去!”萧玥焦急,可国公夫人却是死死拉住他:“爹在武威,我要去救他!”
自萧国公去了武威后,安排了近卫看守长歌院,国公夫人甚至直接住进了长歌院,盯着萧玥,除非时疫过去,否则不让他出院子,这一次,连黄金和白银都站在了国公这边,萧玥被盯得死死的。
国公夫人眼里有泪,面色却是坚决:“你爹说过,不管怎样,你必需留在永安!”
宁镜被白银拉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萧玥正击退了黄金和白银,要冲出门去,他连忙加快脚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萧玥!”
萧玥回头见是他,眼中有一瞬间的犹豫,但随即便说到:“谁都阻止不了我!”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宁镜一路小跑,此时尚且还喘着,他缓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萧玥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行!”
宁镜此时脸上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倔强之色:“不带我,你休想去!”
两人谁也不让谁,宁镜拽着萧玥的袖子,可他哪里是萧玥的对手,很快便被萧玥掰开了手,宁镜便又用另一只手也拽了上去,决不相让。可萧玥力气大,要不是怕伤了他,萧玥轻而易举便能将他甩开。
宁镜顾不得许多,见他甩开了自己就要走,直接伸手将他拦腰抱住,无论萧玥怎么掰,就是不松手。
“你们两个都不准去!”国公夫人上前来,一把抓住一个,声音凄厉:“你们当那是什么地方?!”
萧玥此时也顾不得身上挂着的宁镜了,说道:“娘,爹在武威生死不明,难道你让我就在这里等着,什么也不做吗?更何况此时爹病倒城墙,城外的也流民越来越多,朝中人人自危,无人愿意支援武威,如果我不去,武威一破,永安迟早也会出事的!我发誓,我决不出城,只在武威替爹守着,待爹痊愈,立刻便回来!”
“不行!”国公夫人只犹豫了一瞬,便立刻又坚决起来:“我不能冒险!此次疫病来得蹊跷,武威城内已经开始传染,你们两个,都给我留在永安!”
两人都被关在了长歌院,内院中有国公夫人,黄金白银守着,国公夫人更是将自己的暗卫都调来守在四周,外院有国公护护卫日夜换防相守,竟真是铁了心将他们围在里面。
宁镜却是比萧玥冷静,他见国公夫人不松口,便没有再辩驳,只是仍然一直紧紧抱着萧玥,怎么也不松。
若是平时,宁镜这么抱上来,萧玥肯定是高兴的,可是此时并不是旖旎的时候,国公夫人回了屋,暗卫就盯着在院中的两人。
“娘走了,你可以松开了。”萧玥无奈地说。
宁镜这才将手臂松开,但是仍然紧紧地拽着萧玥的袖子,转身便拉着他要进屋中。
萧玥没动。
宁镜拽着他的袖子用力:“走!”
萧玥还有些犟,宁镜又拽了拽,他看着比他还犟的宁镜,只能是转身跟他进了屋。
白银在一边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怪,拿手肘拐了拐身边的黄金:“宁公子怎么跟牵狗似的。”
黄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听我的!”
“不行!”
屋中突然爆发出争吵来,本来坐在廊下的黄金和白银也给惊了起来,两人靠近门口,只听得屋中来来回来就是不行,决对不行。
白银敲了敲门,问道:“爷,没事吧?”
屋中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门被宁镜打开了,他看着门口的黄金和白银,笑道:“白银,你进来一下。”
两人看着宁镜的笑脸,不知为什么,一时脚下竟有些犹豫。白银越过宁镜,看到后面坐在那里面色阴郁的萧玥,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才一进屋,门就在黄金面前关上了,稍一会儿再打开时,宁镜仍是那幅笑脸,朝着黄金招手:“来。”
黄金谨慎地退了两步,宁镜让开身形,那边白银正面带怒意地站在那里,却没有说话。黄金看了看三人,犹豫了一下也进了屋。
宁镜才关上门,白银便走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双手困在身后,萧玥也立即上前,将一颗东西直接塞入了正要询问的黄金嘴里。
白银看他咽了下去这才放开手。
黄金靠着门咳了几声,可那东西既小又软,入了喉便化开了,他皱眉看向宁镜:“给我吃的什么?”
白银在一边气愤地说道:“蒙汗药!半个时辰后发作!我也吃了!和你一样!”
他是没想到有一天萧玥会暗算他的,哪里会有防备。
宁镜走到黄金面前,面色依旧温良:“此行我和萧玥必需要去,这药效一小时后发作,没了你们俩,外面的暗卫不会伤他,萧玥想脱身并非没有办法。”
白银在一边说道:“是选择他们先走,我们再去,还是帮他们一起脱身,你选吧。”
他们自然不会放萧玥一人去,若萧玥真的逃了,他们蒙汗药劲过后也一定会去,总之,萧玥是去定了。
黄金看着宁镜的笑脸,心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就在他刚要开口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说过,谁都不可以出这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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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时参加狩猎的江月白误入猎场遇熊,被十六岁的谢奕救下,于是江月白发誓,自己一定要发奋图强,效忠这位英俊潇洒高大威猛如天神般的陛下。
十六岁,江月白第一次考入殿试,点得探花,众人恭贺之时他却罢官不做,苦读重考。
十九岁,江月白再次考入的殿试,点得榜眼,却再次罢官,苦读重考。
二十二岁,江月白再次进入大殿,终于一举夺魁,钦点状元,成为天子近侍,入御书房,侍奉天子跟前。
众人感慨,江公子十年寒窗,三次入殿,终于一朝如愿,鲲鹏得志。
可御书房内,天子正捉着江大人的手,眉眼促狭:“爱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得以随侍御前,却不图高官,不图厚禄,不图功勋卓著,青史留名,那图的是什么?难道……图朕?”
江大人呼吸一窒。
天子一声轻笑:“以臣子之心觊觎君上,好一个色胆包天的状元郎。”
第五十五章
门被人强行打开,国公夫人带着暗卫,平日里慈爱的脸此时怒色一片,显露出与萧国公一般无二的威严来:“你们若是想走,可以,除非我死!”
黄金和白银宁镜尚且可以凭着三寸不烂之□□哄一番,可是国公夫人这里,他却是不能的。
萧玥走上前去,撩起袍子跪在了国公夫人面前,伸手便抱住了她的腰:“娘,玥儿求你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一人在武威,大哥二哥远在边关,嘱咐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和爹的,如果我任由爹留在武威,真有什么事,我如何面对大哥二哥?娘,你就让我去吧。”
国公夫人看着萧玥,他与萧国公有五分相似,还有五分,像她。
萧平川和萧立靖自小是萧国公自己带在身边,长在军营里,战场上,只有萧玥,从来都是长在自己身边,一直宠着惯着,如今丈夫在武威生死不明,她怎么不担心,不心痛,可是再让萧玥去冒这个险,她赌不起!
“不可以,不行……”国公夫人将萧玥抱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你爹已经在武威染了疫病,我不能眼看着你再去,玥儿,怀煜,听娘的,留在永安。”
这时,外面的侍卫却在此时跑了进来,面色有些慌张:“夫人,圣旨来了。”
向来容不得他们选择,便已经有人替他们做了选择。
萧国公病倒,萧世子奉天子令接替武威城防防务,即日起程。
“不……”国公夫人听到圣旨的内容便已经惊在当场,已经忘要谢恩接旨。
“臣接旨。”萧玥接过圣旨,黄金白银送走了来传旨的宦官。
国公夫人这才醒过来,她伸手就要去抢萧玥手上的圣旨:“不行,你不能去!”
萧玥抱住国公夫人,面上是一片坚毅之色,安慰道:“不怕,娘,我不去,自有别人去,觊觎我萧家的人太多了,若此时真是别人去,只怕会出更大的事,我会护好爹,护好自己的,娘,你在永安等我。”
国公夫人摇着头,抱着萧玥泣不成声。
宁镜走了过来,温声安慰道:“夫人,我得过疫病,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此事并非无解,我会随萧玥一起去,会好好看护他的。”
萧玥正要说话。
宁镜立刻瞪了他一眼:“此事背后有宣离,我必需要去,而且姜老的药方是我给的,我染过,知道怎么解。”
宁镜对他向来是引导,说话温和委婉,从未过如此强势的时候,那着他脸上那股熟悉的犟,萧玥闭上了嘴。
宁镜给姜老药方的事国公夫人也听过,只是不知道他还染过疫病一事。
听宁镜这么说,国公夫人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一点下来,她拉着萧玥,眼泪还是止不住。
萧玥连忙说道:“去了我都听宁镜的,他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爹好起来,我立刻就回来,决不多留!”
宁镜也在一边劝慰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将萧玥好好的带回来。”
雪在下午的时候停了,但天空总还是阴沉着,萧玥将宁镜塞进了马车,没有让他骑马,便往武威而去。
白银骑着马走到萧玥身边:“爷,你那蒙汗药给我们解了呗,不然我们这半路去睡宁公子的马车也不好吧。”
萧玥瞥了他一眼:“不过是宁镜临时用糕点里的豆沙搓出来的小丸子而已,再吃两颗也睡不着。”
啥?白银一愣,身边的黄金也无语了。
爷已经被宁公子给带坏了!
从永安到武威快马三日便能到,但大雪封了路,一路上雪是停了,可积雪极深,他们带着药材,一时行路缓慢,到了第五日晚间才到,进城时,城中亦是一片萧索冷肃。
萧玥下马便直奔太守府,太子一直养在太守府,自从萧国公染上疫病之后也是被送入了太守府中,可才到门口,便被里面的姜老阻止了:“你们不要近来,这疫病沾上便容易染上,国公有我照顾,你们离远点。”
宁镜拉住着急的萧玥,问道:“姜老,我给的方子有效吗?”
姜老说道:“幸好是带着你的方子过来的,这疫病有些蹊跷,药喝下去之后高热退了,本应是有效用的,但是不过三日便又起了,我如今要照顾国公和太子,无暇顾及外头,你们自己也要当心。”
宁镜将萧玥拉得离门口的石灰粉远些,说道:“我们先去城监处问一下情况,此时国公在里面,你不能靠近,否则便是没必要的牺牲,还让国公在病中徒增烦忧。”
城外的流民此时已经有近三万人,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却还是有人不断地朝着武威城涌来,跨过武威之后便是永安,是天子所在之地,他们拖家带口,只想能让天子多一份垂悯,多一分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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