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泠熠第一次听他说起这点：“睡觉的时候抱我，会让我做噩梦吗？”
“对啊。”湛岚说，“看上去很害怕。”
泠熠回想起什么：“所以之前一睡觉，你就躲得远远的，好像生怕碰到我。”
湛岚“嗯嗯”应声，自夸道：“我很贴心吧。”
泠熠弯起嘴角，说了声：“是。”
第27章
在病情发展起来以前，泠熠没有周末，生活中也不存在休息，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
周日空出一天，是在肖若珊的要求下，回家履行她家庭和美的期望。所以周日意味着一周当中最令人厌恶的一天。
后来病情严重了，泠熠更不喜欢回家，周末也不再去公司。过于频繁的高热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只要一待在家里，什么都不想做，饭也不想吃。投资的营业液公司获得突破性进展以后，泠熠就成了他们的忠实客户，定期有人配送营业液，到了饭点就喝一瓶，更加放纵了他的懒惰。
周末两天，他什么也不会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睡觉上，醒来饿了就喝一瓶营养液，晚上被高热难受醒，就去影音室里动手解决一下，顺便看看恐怖片发呆。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但自从alpha出现以后，周末就不同了，这意味着他可以整整两天和这个让他感到舒适的存在待在一起。
哪怕没有高热，那种事也让他觉得舒服。
不过今天从医院回家，湛岚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的请求。
“医生说了，我们要克制一点。”
“可你早上还在弄我。”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嘛……”
泠熠到最后也没拗过湛岚，只好妥协：“那我看恐怖片了。”
湛岚抗议：“不行。太吓人了。”
泠熠故意逗他：“之前我也看。”
“不行不行。”湛岚把头埋在泠熠肩上，摇得像拨浪鼓，不容拒绝地宣布，“我要掌握家里的电视频道大权！”
泠熠默默说：“现在都没有频道了。”
湛岚赖在他身上撒娇：“让我选嘛。”
看上屏幕上alpha和omega歇斯底里的互相质问，泠熠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但眼睛闭上了，耳朵却没有办法堵住，依然充斥着那些感情过于充沛的台词。
“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信息素！你心里喜欢的是他！”
“不！我爱你！你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
……
如果泠熠知道alpha要看的是这种东西，刚刚绝对不会同意。
这一段令人头皮发麻的剧情终于过去，泠熠幽幽开口：“你喜欢看这些？”
两人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湛岚靠在他肩上，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很为刚才的雨中剧情感动。
听到泠熠的问话，他想也没想就回答：“很好看啊。感动死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然要哭了。
泠熠连忙抬手，拍拍他的脑袋，难得有些无措地安慰：“没事，他们会在一起的。”
“不。”湛岚哭得更厉害了，“这部剧是be的，男主死掉了。”
泠熠摸他脑袋的手顿了顿，说：“原来你看过啊。”
“难道不行吗？”压抑着哭腔的声音理直气壮，“你那些恐怖片也翻来覆去看好多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泠熠笑了笑：“原来你在看啊，我以为你每次都吓得不敢看呢。”
“当然，呃。”说到一半，湛岚忽然哭得抽了一下，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语，“老是哭，真烦。”
泠熠的手慢慢挪动，摸索着轻轻碰到他脸颊上，触碰到湿润的泪水时，微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有眼泪啊。”
湛岚把他的手抓下来，放在手心里捏着玩，一边说，“当然是真的。难道还有假哭？”
“唔……”泠熠想起从前某些令人生厌的记忆，点了点头，“当然有。雷声大雨点小。我以为你也是为了抒发一下感情，所以嚎两声呢。”
从前，对于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他是很厌恶的，但刚刚以为alpha在假哭时，心里却没有产生任何烦躁的情绪。
“我也想冷静一点嘛。”alpha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苦恼，“感觉有时候情绪太丰富了，好累哦。像你这样就不错。”
泠熠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从前被说过是学习机器、工作狂，也有带上情感倾向做评价的，说他冷漠自私、不近人情，哪怕是学生时代那些跑到他面前来表白的人，也要说一句“可是平时觉得你很高冷”。
“哪里不错？”
湛岚心不在焉地回答：“就不累呀。”他还在玩泠熠的手指，捏着捏着，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泠熠的指尖颤了颤，还是没有收回，任由他这样捏着。
“是很轻松。”泠熠说，“不过有些人也说，这样少了很多乐趣。”
“不会呀。”alpha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又亲了亲泠熠的指尖，语调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该有的乐趣，你还是有嘛。”
“好了。”泠熠收回手，“不要玩了。”
湛岚低头看了一眼，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乖乖地坐好，不再搞些有的没的。
屏幕上的剧情依然在继续，他却没怎么看进眼里。
气氛沉默了片刻，湛岚说：“老婆，你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随便什么。”湛岚找了个借口，“这样我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等会又要哭了。哭也是很累的……”
这天一直到晚上，太阳落山以后，湛岚才忽然消失。
睁眼时，身边的家人一窝蜂全部涌了上来：“小岚，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湛岚莫名其妙，“你们都在这干嘛？”
话音未落，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话。
“你已经睡了一天多了。”
“医生说和你自己的意志有关。”
“赶紧叫医生来做一下检查。”
“接下来要开始尝试新的疗法了……”
“小岚哥哥，我好想你哦。”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姑姑、大伯二伯……湛岚望着面前这一大堆平时的大忙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停！”
这话一出，好像按下了什么开关，周遭嘈杂的声音瞬间全部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沉默多久，湛岚的母亲先开口了：“小岚，你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话未说完，泪水已忍不住落了下来。
湛岚撇撇嘴，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唰的一下从床上下来，矫健地跳了两下，无所谓道：“我很好啊，感觉没哪里不舒服的。”
“但就是醒不来。”医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梁女士，我来为他解释一下新的治疗方案吧。”
原先，医院主要进行的是保守治疗。
分化太晚导致的间歇性昏睡，在临床上有过一些案例，持续的时间通常并不长，一两周就恢复过来了。
起初查出湛岚的精神力等级竟然是罕见的3S级时，专家会议上也有人提出过其它意见，但没过多久，湛岚的情况日益好了起来，显然是在自愈。保守治疗的方案便一直延续了下去。
但是近期，良好的恢复过程却忽然急转直下，湛岚的清醒时间越来越短，昏睡时间越来越长。虽然身体机能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专家会诊们已经讨论决定，采取目前国际上最新的信息素协同疗法，通过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影响，促进alpha的精神力吸收融合。
“哪来的高契合度omega？”
听到湛岚的问话，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朝床尾看去。
从湛岚醒来开始，邬钥一直在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到了此刻终于不得不出来说话。
他弱弱地举手：“是我。”
声音很小，像轻飘飘的一阵烟雾，湛岚甚至怀疑，如果他们距离再远一点，没等那声音飘到他耳边，就要被吹散了。
湛岚想也没想就说：“我不同意！”
没等众人有反应，他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下去：“你们趁我睡着，给我搞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夫在这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让他的信息素影响我？我我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话说到最后，诡异地卡了壳。
每次醒来，只要有家里人在，湛岚就反复表达自己的抗议。但一向放任宠溺他的父母，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湛母在一旁默默抹泪，湛父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最后开口的是湛瑛：“小岚，这只是治病。如果给omega注射alpha信息素，影响比较恶劣，但是反过来，其实不会对你有太多影响。”
湛岚也上过AO医学常识课，理智上知道是这样，但情感上却完全无法接受。听着湛瑛的话，甚至只是想象了一下这个叫邬钥的omega的信息素注射到他体内的场面，他就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湛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看向面前的家人，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不能趁我睡着的时候做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们的。”
梁女士伏在丈夫肩头，默默无声地哭泣。
她的小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对自己的立场异常坚定，他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湛岚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说的话听上去很不近人情。从前听他这样说，家人只觉得幼稚得可爱，现在情况不同了，在场众人心里的滋味都很复杂。
这场争端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湛岚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毫无征兆地闭上眼睛，整个人一下子软倒下去。
第28章
身边的人反应很快，七手八脚地揽住他，小心翼翼将人送回了床上。
邬钥下意识看向手里的计时器，湛岚这次的清醒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
越来越短了。
耳边是湛家人们压抑的哭声。
还有医生苍白的安慰：“今天的检查结果显示，身体机能没有问题。”
但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依照这样的趋势恶化下去，湛岚彻底不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哪怕精神力能够让他的身体维持健康，他也将被归入植物人的行列。
那个永远热爱他的家人、他的事业，热爱生活当中的一切，总是像小太阳一样照亮身边所有人的湛岚，会一直躺在这里，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和他们说话了。
不会说让他们开心的话，也不会说让他们生气的话。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连邬钥也在心底微微地叹了口气。
虽然湛小少爷每次醒的时候，总是对他表示很嫌弃，但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其实没有恶意。比起把烦躁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湛岚大多数时间都在自我消化，或者向他的家人抱怨，叫他们改变主意，别搞“这封建的一套”。
湛岚也苦口婆心地劝过他两次，说他没有必要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alpha订婚，说自己可难相处可难伺候了，一点儿也不是个好对象。
邬钥像梁女士吩咐的那样，说：“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你很久了，和你订婚我很开心。”
湛岚马上就耳朵发红，视线到处乱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只坚持说：“我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你也不会幸福的。”
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湛岚，邬钥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他能醒来。
察觉alpha消失时，泠熠神色未变，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只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同样一直没动，静静地站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却没再落下半笔。
alpha重新出现的那一刻，泠熠回过神，张开双臂，立刻被扑上来的alpha抱了个满怀。
“老婆，我好想你。”
“胡说，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泠熠这样说着，声音里却有着笑意。
“我也想记得的。”湛岚可怜巴巴地说。
泠熠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很温和：“不怪你。”
“老婆，你都不知道……”湛岚很想诉苦，可说到一半，又想起泠熠不喜欢他说这些和现实有关的事，临时换了后面的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想不想我？”
“想吧。”
湛岚一把将泠熠试图去拿画笔的手抓回来：“不许画了。”
泠熠：“可是……”
“我都看出来了！”湛岚洋洋得意，“我走了之后，你一点儿也没画过。”
泠熠被他一眼看穿，讪讪地收回了手。
湛岚黏了他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说：“好啦，画吧。”
可是依然从背后抱着泠熠，没有松开。
“这样我画不了。”
“怎么画不了？”湛岚张开手指，轻轻包住泠熠拿着画笔的手，悬空在纸上挥了几下，“画起来很顺啊。”
泠熠没说话，轻轻地挣开他的手，落下了笔。
这是一张人像，但画的并不是正面，而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等泠熠停笔审视时，湛岚才开口问：“这是我吗？”
泠熠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可以画一个正面的我呢？”
19/42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