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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犯上(古代架空)——半里知途

时间:2024-04-03 08:43:56  作者:半里知途
  颜喻不知道车夫仅见了他一面,就在心中否定了世人对他的评价,他走得有些急,素色的衣摆落在伞外,沾染了秋雨的凉意,他紧了紧握着伞柄的力道,脸上的血色又散了一分。
  “属下拜见大人,这是刘管家送来的披风,让属下转交给大人。”一侍卫打扮的男人追上来,停在颜喻身后,双手捧着纯白的狐裘,狐裘上白毛翘起,尾端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
  “有劳。”颜喻抬手止住侍卫要帮他披上的行为,接过狐裘自己披在肩上,动作间他上下打量了侍卫一眼,问,“你叫何名字?我怎不记得见过你当值?”
  “属下王牧,三个月前刚被调到宫门前当值的。”王牧垂下头,恭敬回答。
  “三月前。”颜喻轻声重复了句,仔细算来,他自年初南下处理贪污一事,到现在也已经有大半年了,按理说宫中人员调动不可避免,但他的神色还是暗了暗。
  “行,本官知道了,回去当值吧。”颜喻摆手,把人打发走,继续往前走。
  衣角翻飞,他的步伐比之前更急,刚走到拐角处,就听见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拐角后一连出现三个小太监,领头的闷头走得极快,若不是反应及时怕是直接就撞到颜喻身上了,三人堪堪刹住脚就立马扑通跪在了坚硬的石路上。
  “你们不在御前守着,这是要去哪?”颜喻的声音依旧冷淡,只是里面夹杂了显而易见的怒意。
  后面的两人埋头不敢回话,小福子知道颜喻向来最在乎皇上,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回大人,陛,陛下被赵公子等人带走,在西宫那边受惊了,说,说是因为——”
  “起来,带路。”解释被打断,小福子不敢耽误,从地上爬起来给颜喻指路,期间他小心瞥了眼人的神色,秀眉微蹙,眼中翻腾着怒火,风雨欲来也不过如此。
  小福子连忙回神,在心中为自己点上一支蜡,拔腿追上了已经走远的人。
  所谓西宫,其实就是皇宫西面的几座宫殿,这一带荒凉了太久,地面坑洼不平,不知名的野草爬满墙角砖缝,枯萎之后也无人清扫,于是就和枯黄的落叶一块,堆积在泥泞的小道上。
  颜喻就是在这样凋零的墙角处见到江因的,彼时他正卖力抻着脖子,踮着脚尖往人群里面看。
  颜喻脚步一顿,他闻见了雨腥之中的血腥味。
  “陛下。”他冷冷地喊了一声。
  左右摇晃的明黄身影猛地一顿,转头露出一个欣喜的脸庞,十四岁的少年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漂亮的酒窝,少年没听出他声音中的冷意,惊喜地冲到他面前,扬声喊:“舅舅,你回来啦!”
  江因个子不怎么高,踮起脚尖也才到颜喻的下巴,颜喻对江因笑了下,视线却扫过去,落在江因身后的墙角处——那里蜷缩着一个人。
  吵嚷在颜喻出声的刹那就已经止息,数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垂首躬身站在两侧,小太监跪伏在地上,周遭安静极了,唯有那人粗重的喘息格外突兀地响着。
  少年应该是疼狠了,挪动的速度很慢,他应该是想站起来对颜喻行礼,可不等他站起来腿就脱力地弯下去,砸在地上。
  触及少年满脸的血污,颜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江因看到,想伸手摸他额头,却被他严厉的眼神吓到,收回手垂着脑袋不敢动了。
  “怎么回事?”颜喻问。
  小福子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回大人,陛下今日兴致不错,说想来这边逛一逛,我等便随陛下一同前来,谁知此人突然出现,惊扰了圣驾,我等观他衣着,不像是宫中人,于是就准备教训教训他。”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眼圈底下带着层乌黑,双目无神,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跋扈少爷,颜喻不喜:“你是谁?赵渊的儿子?”
  赵文毫闻言扯了下嘴角,回得恭敬:“回大人,正是。”
  听见这话颜喻就收回了视线,转到满身血污的少年身上,少年紧抿着双唇,似是不服赵文毫的解释,眼中的不甘和怒火很盛,可又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尽数收敛。
  黝黑的眸子回归平静,像一汪平静到过分的湖水,惹得人总想往里面扔些东西,好激出点不平静的涟漪。
  颜喻想靠近些,可再往前一步就是泥泞的湿土,他犹豫一瞬便歇了心思,好在有个小太监还算激灵,见状把少年薅起来,押到他面前。
  膝窝被人踹了一脚,膝盖就砸在石面上,撞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少年跪在地上,头却不屈地往上抬,莽撞地与他对视。
  漆黑的瞳仁浸了血,隐隐间发出猩红的光,颜喻猝不及防撞进这样的眸子里,发觉这双眼睛简直漂亮极了。
  他指尖有些痒,鬼迷心窍般抚上少年颤动的睫毛,上面的血迹未干,沾在指尖上,有些难受。
  少年还在看他,神情有审视也有戒备,像只被困住的小狼崽,颜喻仔细瞧了眼,没从里面找到求救的信号。
  可他向来对漂亮的人格外宽容,即使他不出声央求。
  兴趣大涨之下,话音也软了些,隐隐带着些宠溺,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戒备未消,张了张口,沙哑道:“林……痕。”
  “林痕?”颜喻重复了一遍,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目光再垂下时,兴趣温柔都散了干净,“林王林修溯的儿子?”
  虽是在问,语气却全是肯定。
  不等回应,颜喻就嫌弃地撤了手。
  林修溯是大庸唯一一位异姓王,也是北疆最大的城池临溯的守将,手握重权却不知满足,近来频频试探他的底线,野心昭然若揭。
  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没想到,竟是先碰见了他儿子。
  颜喻垂眼,见林痕敏锐地觉察到什么,虽是还在看他,黑眸里本就不明显的光亮却变得变得微弱,警惕浮上来。
  可惜是仇人的儿子,白瞎了这让人惊艳的好容貌。
  颜喻厌恶地捻着指尖的血迹,声音发冷:“本官原先还道宫中侍卫竟如此不作为,竟然能让城外的乞丐混进来,原来是个宫中人,还真是罪过。”
  林痕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下,似乎是没想到颜喻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快,等反应过来时,眼中又恢复平静,头也垂了下去。
  颜喻垂眸,看了眼他头顶上混着血水的黑发,又扫了眼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赵文毫,压下心中的鄙夷,沉声吩咐:“惊扰圣驾本是死罪,念在你是初犯,又是无心之失的份上,减轻些刑罚,就打个二十大板吧。”
  “大人!”林痕骤然抬头,沾了血的眉头蹙紧,藏得很好的不甘被逼了出来,他说,“我只是路过,没有惊扰圣驾。”
  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狼崽子,颜喻饶有兴趣地想,可惜是林修溯的儿子,不然他还想好好逗一逗。
  颜喻挑眉,用不屑的目光回了林痕的争辩——他知道,但不在意,他只是想让他死而已。
  林痕不甘的表情一僵,双拳紧握,手背绷起青筋。
  颜喻很满意他的反应,吩咐道:“来人,把林痕带到刑事堂去,传令宫中众人去观刑,以儆效尤。”
  皇帝明明在场,令却是颜喻下的,众人也不觉有什么不对,领了令就把人给拖走了。
  颜喻说罢,就带着江因离开了。
  “咦,真是巧了,我爹今儿还说他过几天才能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赵文毫抱臂倚在墙上,看了眼比他小一圈的人,“这下满意了吧,本来还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这下好了,直接送人去见阎王了。”
  对方皱眉,不解:“不就是二十大板嘛,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那可不?”赵文毫甩了甩袖子,神秘道,“这宫里刑罚的水可深着呢,五大板能打死人,一百大板下来也能让人安然无恙,这关键啊,是看下令的人想不想让人活。至于这颜大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嘴上说得漂亮,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想给人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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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三万字暂定为隔日更,之后的更新就随榜走啦
 
 
第一章 算是个剧情引子,还是从两人的初见讲起吧
  新的故事正式开始,希望各位宝子阅读愉快!
  比心~
 
 
第3章 “死了没?”
  颜喻回宫,最高兴的就是江因了。
  虽然他敏锐地感觉到舅舅的心情不是很好,还是忍不住雀跃,他等了好久好久,舅舅终于回来了。
  小皇帝蹦蹦跳跳地,一边在颜喻身边打转一边逮着人问问题:“舅舅,舅舅,你有没有想我啊,稚儿可想可想你了。”
  江因眼睛亮晶晶的,凑到颜喻面前,专注地盯着人,显然是要不到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虽然早就屏退了下人,颜喻还是忍不住沉声训了一句:“好好走路,没个正形,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不是想要的答案,江因嘴一撇,酒窝没了踪影,他不高兴了。
  颜喻无奈,抬手抚了抚小孩的脑袋,柔下声音:“想了,舅舅最想稚儿了,每天都会想,这不,舅舅一忙完就回来看你了。”
  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江因严肃的表情有所缓和,他继续追问:“那舅舅这次回来了还走吗?会不会一直陪着稚儿啊?”
  颜喻佯装思考,在江因小脸垮下来的前一刻及时开口:“只要稚儿听话,舅舅就一直陪着稚儿。”
  “那可太好了,稚儿就是最听话的。”江因很高兴,举着胳膊挥了两下,蹦跶着走在前面。
  颜喻跟在后面,神色温柔地盯着前面明黄色的身影,突然意识到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江因就已经做了五年的皇帝了。
  先帝子嗣本就单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他那个昏聩帝王的惩罚,几个皇子死的死,到最后也只剩下江因一个。
  可这仅剩的唯一血脉,还是个智力永远如幼童的痴儿,根本就撑不起这江山。
  先帝临终之时,把象征着帝王权力的玉玺交给他,让他发誓会好好护佑江因以及疲敝的江山。
  自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啊。
  江因身子转得突然,颜喻连忙收拾好神情,伞往江因那侧偏了偏,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
  江因皱着眉,反问:“舅舅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是嫌稚儿乱跑了吗?”
  颜喻惊讶于江因的敏锐,他摇摇头,道:“没有不高兴,刚刚只是在想以前的事情,至于你乱跑的事,我还真是有点生气的。”
  江因垂着头,抓着颜喻的袖子晃了晃:“对不起,稚儿只是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
  颜喻听到却只是皱眉,严肃道:“陛下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江因听见颜喻口中的“陛下”还是有点害怕,他认真地回想,不确定地问道:“是‘皇帝不需要道歉’那句吗?”
  “不然呢?”
  “那好吧,咳,”江因站直,板着脸严肃道,“朕把话收回。”
  颜喻失笑:“行,这次就当没听见,不能再有下次了。”
  江因连连点头。
  话说得差不多了,两人也走到了寝殿,颜喻让人进去:“行了,我还有事要忙,稚儿去换身衣裳,然后就再去看会儿书。”
  江因听见看书就头疼,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前,没有反抗,老实跟着宫人进了屋。
  等房门在眼前关紧,颜喻才转过身,看到恭候在一边的王善时,眸中的温柔已经散了干净。
  “大人恕罪,老奴也只是离开一会儿去处理事情,回来时就发现陛下跟着几位公子出去了。”王善是太监总管,身上的事情自然不少,但没看住皇帝的责任他也逃不了,于是恭敬站在颜喻身前请罪。
  “下不为例,”颜喻揉了揉眉心,问,“赵文毫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有大臣进宫了?”
  王善想了想,摇头:“没有,想来应该是私自进的宫。”
  “行,本官知道了,这件事本官会去安排,至于陛下这边,还得劳烦公公。”颜喻道,王善是江因生母,也就是他姐姐身边的人,还算信得过。
  王善应下,见颜喻脸色苍白,难掩疲态,关心道:“老奴听说大人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可有大碍,要不大人在宫中歇一歇,老奴让人去传太医。”
  “不用,受了点伤,不碍事,”颜喻拒绝,“本官还有事,就此告辞。”
  颜喻的样子实在不像没事,王善是个人精,猜到颜喻是不想声张后就不再劝。
  那句不碍事的确是骗人的,颜喻回来得匆忙,没带够人手,险些让刺客得了手。
  心口的伤更疼了,颜喻吸了口冷气,放缓步子。
  他走得慢,半路恰好碰见观刑回来的小福子,小福子看见他,战战兢兢行了个礼。
  颜喻这才想起他之前下的命令,冷声问:“死了吗?”
  小福子一愣,想起颜喻下令时的语气,哆嗦着声音回答:“没……”
  “没死?”颜喻脸色沉下来。
  宫中各个都是人精,不可能品不出来他的意思,人既然没死成,那就是有人在暗中护着了。
  看来,他离京这短短半载里,就不止一人着急把手往宫里伸了。
  小福子以为他在疑惑,解释道:“奴才观刑的时候离得有些远,没看清具体情况,只知道行完刑时林公子还咳了两声。”
  “是吗?”颜喻问得玩味,小福子下意识抖了下,没敢抬头。
  “行了,知道了,去找你师父吧。”
  小福子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跑了。
  ——
  嘈杂的人声终于小了下去。
  林痕趴在宽凳上,手脚麻木到几乎没了知觉,唯有后腰和臀上的痛意清晰依旧,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钻。
  他惊讶于自己还活着,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要留着他的命,可是思维太混乱了,理不出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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