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箫“啧”了声,抽出了陆玖年正看着的那本书,翻了翻:“孤陋寡闻。”
他翻动着书页,陆玖年粗略瞥了眼,看见了满页密密麻麻的笔记。
字迹整整齐齐,有规律地划分了不同的颜色,书本的主人挺用心的,至少态度端正地要命。
陆玖年好奇地凑上来,探着头看成箫手里的书页。
“真会读啊?”
“不会。”
“啊?”陆玖年傻眼。
成箫嗤笑道:“是啊,四年大学上完了,我连一二三四都读不出来。”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没管他的阴阳怪气,拿胳膊捅了他一下:“你快点的你。”
“这怎么念?”
成箫叹了口气,抬手拍开了陆玖年点在字上的指尖,轻声吐出字符。
“ti。”
“什么意思?”
“你。”
“那这个呢?”
“mene。”
陆玖年凭着印象,试着模仿成箫的腔调,陌生的单词滚过唇舌,给了他异样的新奇感。
成箫忍俊不禁,大手一翻,书页便掀过了无数张。
一个个的单词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无色彩配图,和一段一段陌生字符拼凑起的故事。
书本的主人似乎在不断进步,他复杂的批注和笔记少了许多,文段后的习题上总能看到无数的对勾。
书的年份久,配图虽说都是山川风貌,却都是灰白相间的,看不出色彩。但即便如此,依旧能从简单的线条中,窥见巴尔干半岛西北端的美丽风光。
显然笔记主人也知晓,并且珍视这一点。哪怕笔记记得再花花绿绿,也总是小心翼翼地绕开图片。
唯有一张,右下角被人整齐地写下了一行蓝色的句子。
陆玖年拽了拽成箫的袖子,指了指那张图片。
“啊,这个啊。”成箫笑了笑。“布莱德湖。很美的地方。”
“那行字呢?你念给我听。”
成箫仔细辨认着曾经的字迹,缓缓开口。
“V solzah Alp sem videl sebe.”
在阿尔卑斯山的眼泪里,我看到了自己。
完全陌生的语言,从未出现在陆玖年生命中的,神秘的语调。
像是咒语,像是呢喃。
成箫说地很慢,可莫名其妙地,陆玖年就是知道他一定讲得很好。
或许走在斯洛文尼亚的街道上,美丽女郎们看到来自异乡的面孔,也会感叹一句,来自东方的漂亮男孩讲得多么流利动听。
“为什么选斯洛文尼亚语?”陆玖年听见自己问道。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陆玖年期待会听到什么样的回复。
浪漫?迷人?复杂?充满挑战性?
“因为……够远吧。”
成箫耸了耸肩,轻声道。
够远。够未知。
如果有一天,他为别人而活的人生终于达成了其应有的目的,他要找个远远的,却又美丽漂亮的地方,藏起来。
而这座城市以爱为名,或许也不介意多收留一个想要找到归处的人。
“少审判我啊。”成箫淡淡道,“反正也是公费摆烂,我什么理由选什么课都不过分。”
陆玖年感觉自己冥冥中摸到了些许头绪。
“所以你上N大,是……”
成箫无所谓道:“是啊。成家安排的。”
“他们接受不了自家出一个什么文凭学历都没有的废物,成灏于是想办法把我塞进了N大。”
“你说人矛盾成他那样是不是还挺好笑的?”
“巴不得我不好,可一提到让成弘量蒙羞,就比谁都又盼着我好。”
“他就像成弘量服从性测试训出来的一条狗。我没活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倒先变成了我期待的那样。”
他低头,抚摸着书本的封面。
“可怜……又可悲。”
陆玖年默默看着成箫,没有说话。
成箫没有沉浸于情绪太久,他将塞回书架,轻拍了两下手:“不过还是感谢他的愚蠢。”
“至少能让我上得了N大。”
书房的灯光暗淡,成箫已然离开了房间。
陆玖年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眼成箫高高的书架。
那里什么种类,什么样式的书都有。
这本来该是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本该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这个世界的机会本都应该向他敞开胸怀。
陆玖年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想,但或许成箫真的要比他强大。
命运也何尝不是一场大型的服从性测试。
他选择了顺从,而成箫选择了竖起中指。
晚饭后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成箫百无聊赖地挑着台,陆玖年看着跳跃的电视界面,忽然开了口。
“我其实不是表演学院毕业的。”
成箫抬头看向他。
“地铁一号线很长,终点站有许多院校。资本的控制下,让人怎么以为都是容易的事。”
陆玖年转头,和成箫对视。
“我其实很厉害的……真的很厉害。”
莫名其妙,不知所谓。陆玖年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可成箫就是能明白。
“我知道的……”他轻笑了声,看向陆玖年眼底,“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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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作者,虽迟必到
虽然真的很迟(挠头)……
周六晚还有一章哦
第36章 不心动赌约
成箫捏了捏手里的球,抬头对面前的人道。
“我说......我们非要玩儿这么老年的项目吗?”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冲他伸了伸手,示意他把球发过来。
“体育运动你还搞歧视?”
成箫站直了身子,把羽毛球发向了对面。陆玖年快步上前,将球接了下来。
经上次害大病一场,伟大的经纪人小姐认定了某人的身体素质水平严重不达标,勒令某位没两年就要奔三的男艺人重新回归规律运动生活。
常年躺尸的某人对此发表了强烈抗议,不出意料再次被驳回。一片悲愤下,陆玖年很快找到了让自己好受点的方法。
那就是拉一个垫背的。
成箫反抗了吗?他当然反抗了。
但当陆玖年承诺可以帮他摆脱外卖和速冻即食的命运时,他立刻起身微微一笑愉快地问“去哪儿练什么练多久”。
随后的每个周末陆玖年都会拉着人到场地上打会儿羽毛球,起初成箫陪练的态度十分认真,陆玖年一场打下来,通常都得被累的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但越往后这人越不靠谱,打球一小时他唠嗑四十分钟,美名其曰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实际那就是懒得动了。
这回也没差。
陆玖年汗都还没出,某人就清了清嗓子。
“诶?上回你说到哪儿了来着?你和邹渚清。”成箫退后了两步,状似思索。
陆玖年嗤笑了声:“你少给我来这套啊。你敢停一下你试试?”他后撤步,发了个高远球。
成箫“切”了声,抬手用力接下陆玖年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的球,微微喘气道:“知道了......打还不行么。”
成萧起初还仗着自己体力好,硬要跟陆玖年聊天,但陆玖年的球一次比一次狠,他说话也显得有些费力了。
又一只球带着要让他绝命的气势冲成萧脸直直的飞过来,成萧这回接也不接了,直接往旁边一闪。
他抬头看着对面气喘吁吁的人,无语道:“你知道你抽秃了几个球了吗?”
“你这是想打球还是想要我命啊?”
陆玖年抿了抿唇,摸了把有些湿的发梢:“别废话,发球。”
成箫听见他的语气,抬眼定定看了他几许。片刻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轻笑了声:“这么回事儿啊。”
他把球拍一丢,转过身,到球场边的座椅上,掂起了自己的东西。
陆玖年皱眉,远远冲他道:“哎,去哪儿?”
成箫将包和衣服往肩上一搭,面朝着陆玖年,倒着步向场外走去。
“不是想撒气儿吗?”
陆玖年没吱声。
“跟我走就行。”。
看着某人逐渐消失的身影,陆玖年敛了敛目。
“神经。” 他很轻的嘟囔了声,跟上了成箫的脚步。
“认真的吗?”
陆玖年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年久的游乐场哪怕再荒芜,儿童游乐区也总是热闹非凡。他们正前方,碰碰车的排队区挤满了人,更多是带着孩子的一家几口,或者童心未泯的情侣。倒显得他和成萧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并排站着,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成箫抬手,敲了下陆玖年的帽檐,让帽子压低了些。
“这玩意很灵的,包治百病。”
陆玖年冷冷看向他:“我要是被认出来了,你就死定了。”
他们没排多久就到了售票亭。成箫这时候倒记得起自己霸总的人设了。
“老板,给我们来二十分钟的。”他冲售票员道。
老板听都听傻了:“二十分钟你们得开吐了啊。”
“得吐。”他摇摇头,冲售票员指了指旁边的陆玖年,“他正抑郁呢,吐出来才好。”
陆玖年:“......”
因为太过嫌弃某人,陆玖年说什么也不跟某人坐一起。
两个人上了两辆车,从一东一西两个地点出发。
陆玖年不是没玩儿过碰碰车,他童年幸福的很,来游乐园多少也得坐上一两回的。在他印象里,大家各玩各的,偶然不受控制相撞,彼此相视一笑调转方向,也乐趣横生。
这是所有玩儿碰碰车的人的共识。至少,陆玖年这么认为。
但就像人生总有你无法控制的变量,碰碰车赛车场上也会有不守公识的显眼包。
普通人碰上其中任意一样都得头大,而陆玖年则感叹自己何其幸运,能在自己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中同时拥有两样。
陆玖年眼睁睁地看着某人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于车山车海中,撞出了一条向他奔赴而来的碰碰车之路,以一种比他的羽毛球还要恐怖的势能,“哐”一声撞上了陆玖年的车。
“我......靠。”
陆玖年连人带车飘出了两里地,脑子还是懵的,眼睛却捕捉到某个疯子调转了车头,重新冲着他撞过来。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陆玖年迅速转了向,踩了油门便向内场开去。
某人显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紧跟着追了上来。
陆玖年觉得自己虽然只活了二十多年,但人生经历算的上丰富。
可被狗追?
恕他见过的狗都素质比较高,这事儿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他也顾不上自己撞没撞着别人了,他只知道再被成箫来那么一下,他就离脑震荡不远了。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四处乱撞,脑子却还坚守社会道德意识。于是场上便多了一个一边四处创飞人,一边疯狂道歉的清道夫。后边跟着一个把碰碰车玩儿成贪吃蛇的霸总,立志上演他逃他追插翅难飞的戏码。
三分钟漫长地像一个世纪,当场上结束的铃声一响,陆玖年重重松了一口长气。
他解开安全带,紧接着就要下车,可一旁的工作人员却冲他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他愣愣道。
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正兴致勃勃活动着腕关节的人,笑着道:“您跟那边那位先生是一起的吧?”
“他买了两轮的票。”
陆玖年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跟着响起的开始铃听着都像丧钟。
第二轮即将开始,他看见对面的成萧两个手搭上了方向盘。
生物的本能告诉陆玖年不能再坐以待毙,他扭头,对着最近的一个车子喊道。
“美女,能帮我个忙吗?”
他旁边车子上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孩儿,闻言很快会了意:“我们撞谁啊?”
陆玖年轻笑了声,指了指不远处的成箫。
“对面那个正在装逼的帅哥。”
陆玖年先发制人,冲着成箫的方向直直开过去。他新招来的同盟紧跟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直接堵死了成箫的路,把成箫的车子撞出了老远。
成箫没料到还有纵横之术这一手,他挑了挑眉,看向陆玖年,陆玖年则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知难而退是好品德,成箫一点不好强,打不过立刻就跑,驱车就往场子的另一边躲,下一瞬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车子突然袭击。
车上坐着的年轻男孩儿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兄弟,那是我女朋友。”
男孩儿转过头,想跟女朋友邀功,可还没得意多久,自己也被飞来横车撞得一懵。
追着男朋友过来的女孩儿不可思议地看向陆玖年:“帅哥你怎么叛变啊?”
成箫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美女,那是我老公。”
等到游戏结束,陆玖年腿麻手麻,几乎是飘着出的赛车场。
他跟成箫并排撑在碰碰车场道的围栏上,互相没说话。
片刻后,他抬手使劲抽了下成箫的手臂。
成箫被他打得一愣,扭头看向他。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无言,却又不约而同笑了出声。
成箫揉着吃痛的手臂,笑着道:“怎么样?还烦么?”
陆玖年偏过头去,口罩下的神情遮掩着,可眼角却又笑意。
他轻声道:“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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