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走了走了。”成箫回神,笑着摆了摆手,“清明再见啊大爷。”
“滚滚滚,趁早迁地方吧。”大爷不耐烦道。
推开门准备离开时,成箫回头又看了眼。
老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壁炉之上,脸上挂着点淡淡的笑,或许是在和人吐槽仅有几面之缘的,在他看来有些矫情的年轻人。
低低屋顶上悬挂着的暖黄等打在老人身上,显得他轮廓柔和。
成箫觉得老人或许没有骗自己。
他真的从未感到孤单。
成箫是一路小跑回到车上的。
拉开驾驶座门,他飞速钻了进去,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冻死了。”他小声道,“怎么没开开空调?”
陆玖年手里正把玩着什么,闻言没抬头,淡淡回道。
“你车熄火了,打不开。”
“啊?”成箫有一瞬间的懵。
他抬手猛戳了戳车的启动按键。名贵豪车一动不动,稳如老狗。
“啧,”成箫皱着眉,看了眼仪表盘,敛目沉思,回想着什么。
“我坐车上听了会儿歌,可能听没电了。”他说着,转了转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呼叫救援。
陆玖年抬头叫停了他:“别费力了,我给叶星洲打过电话了,他家离这儿二十多分钟,正开车往这儿赶呢。”
“叶星洲?你那个学弟?”
“嗯。”陆玖年回道。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又有些不耐。
他不是没听出来成箫话里的醋味儿,但他现在懒得解释,也没心情解释。
“嗯?你就嗯一声?”成箫的小情绪窜了上来。
他平常情况下不是什么爱吃飞醋的人,但陆玖年不久之前才表过真心,这会儿却冷冷淡淡回了个“嗯”,莫名其妙让成箫有种被渣了的受骗感。
带着点质问的念头,他气势汹汹扭头。
“你就不......”
他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他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把头扭了回去。
陆玖年好似终于对手里的玩意儿失去了兴趣,舍得抬起头来看成箫一眼。
“你说什么?”他说话间,烟灵活的从一个指节转至另一个。
成箫抓着方向盘,不自然地舔了舔嘴角。
“没什么。”他有些干涩道。
车厢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成箫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等陆玖年的审判?等他质问?等他发飙?
无论等什么,成箫都知道自己不能先开口。陆玖年这会儿百分之二百是个炸弹,他一步踏错,立刻就能片甲不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玖年再次开了口。
他语气很正常,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你冷吗?”
成箫木着声音道:“还好。”
“哦,”陆玖年似是自言自语,“但我有点冷了。”
成箫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切入的话题,他在想那栋温馨的小屋子,想那个打动人心的故事。
他飞速开口提议:“要不我们......”
下一秒,身旁传来细微的“啪嗒”声,紧接着,橙红色的火焰燃起。
“陆玖年。”成箫眼神暗了下来。
新的一支烟被陆玖年拿在手里,他将烟头凑近火焰,点火的姿势不太熟练。
烟头亮起红色的光,飘散出带着呛人辛辣气息的烟雾。陆玖年合上火,将烟放在嘴边。
微张开嘴,他想将烟送进嘴里,可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顿住了手,向成箫看过去。
“我还没抽过烟,你教教我?”
成箫没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陆玖年却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再次把烟拿到了嘴边。
成箫知道,这是陆玖年对他的惩罚。
陆玖年清楚明白,一旦自己把烟往嘴里一送,那些本该说却没说的,会让他有多后悔。
但陆玖年心疼他,连让他后悔也不舍得。
烟被忽地放下,陆玖年掐灭了火,看向扭曲成一团的烟卷,神情那样迷茫。
“怎么就连烟都抽上了呢?”
“是我太忙了忽视你的感受了,还是我让你觉得不能信任了?”
“明明身边放着个我,你来找阿姨说,也不肯跟我说?”
“我......”成箫嗓子有些沙哑。
陆玖年看向他,眼神认真:“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懂不懂我是说给你听的?”
“你和我之间,你一直是比较强势和主动的那个。你的赚的比我多,拥有的和懂的都比我多,很多时候,我都会忘记我们谁才是年长的那个。”
“但成箫,论年龄我才是大的那个。关心你照顾你想替你分忧,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还因为我比你多的这几年阅历。”
“小也好大也罢,我有我自己能帮你办到的事。我不需要你操心我会不会担心你,因为这是必然的,我喜欢你,不担心你难道担心别人去么?”
“我只想你需要我。”
陆玖年看向成箫,后者唇线紧抿,心绪太重,连眼底都泛了红。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猜你听得懂,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信你的话了啊,你说你改,徐徐图之。”
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边发消息边道:“其实本来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我也有挺多没想清楚没告诉你的事。当初你没逼我说,现在我也不强求你说。”
“没事儿,我们回家再聊,我给叶星洲打个电话,我让他......”
成箫忽然推开了车门,陆玖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成箫就已经拉开了他这一侧的门,把他拽了出去。
陆玖年还以为成箫要拉着他雨夜私奔呢,没想到转了一圈,成箫拽着他,把两人塞进了后车座里。
他刚刚坐稳,就被人从前至后抱了个满怀。
“让他晚点来,”成箫将头贴在陆玖年的颈窝,一个刚好能听见陆玖年声声心跳的地方。
他轻声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为什么藏起来呢?
他明明也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地方。
也有陪伴着,让他不再孤单的人。
--------------------
美丽的二合一,臣功成身退
第75章 于高处坠落
成箫会将自己人生的拐点定在十三岁那年。
成弘量开着比先前更昂贵的车,接他回成家小住几周,而这一住,就住了十多年。
成箫记得,他走的那天只草草带走了几件衣服裤子,一个书包都塞不满。天真年少,他相信任何自己所听到的,相信本该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全然不知道冠冕堂皇的“度假”,实则是一场对他所有美好愿景的谋杀。
那天蒋曼容打扮的很漂亮。
成箫很开心,自蒋曼容的抑郁病症加深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打扮自己。
“你什么时候过来?”成箫站在她身旁,拉起了她的手轻声问。
“一两周以后吧,”她轻轻撩了撩头发,看向成箫的眼神温柔,“你先好好玩儿,我有人照顾,不用担心我。”
“成箫?收拾好了吗?”成弘景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成箫向门外看了几眼,拉着蒋曼容的手却不愿意松开。
“我会给你打电话。”他定定道。
蒋曼容笑了笑,推着他往外走。
“走吧。”
成箫一步步往门口走,踏出大门,他回了回头。
蒋曼容扶着门把,单薄的身子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她穿着许多年前流行的旧款式连衣裙,已经不再合身,显得宽大松垮,可成箫却觉得,她像是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
她冲成箫招了招手,成箫也笑了,冲她招了招手。
他迈下台阶,没再回头。
多年以后,这成了成箫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倘若他当初回头看那么一眼,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他会不会看到蒋曼容满脸的泪,会不会看到她连支撑自己站着都困难,会不会看到蒋曼容的崩溃和歇斯底里,就像被偷走了一切。
他永远不得而知,哪怕在无数个梦里,他回头去看,也从未真切看得清楚。
自那一刻起,有关蒋曼容的全部记忆不再更新,永远停留在那里。
她穿着他从记事起就有印象的漂亮裙子,一如初见,自此永别。
人的恶意与私欲,似刀如刃。这是条真理,或早或晚,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它都会让人们认清这一点。
而它替成箫选择的方式,是长达数十年遭此凌迟,以踏进成家大门作为起始。
他被成弘量牵着走进了华贵的宅邸,见到了并排站在客厅,迎接他的几个孩子。他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成弘量唯一的孩子。
他们也是我妈妈孩子吗?这句话再他开口前,就没了询问的必要。
他看见蒋曼妮从卧室走了出来,抬眼看见他,随手抓过了个东西摔了过来。
成箫没有受伤,他在看见蒋曼妮的那一刻便早有准备。
因为他认识这个女人。
她每次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朝着他和母亲砸点什么。
那天成弘量和蒋曼妮大吵了一架,他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却仍能将蒋曼妮的声音听个彻底。
“杂种”“私生子”“小畜生”。
原来他是这种东西。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眼睁了一夜。第二天,他找到成弘量,说想要回家。
“再住两天。”成弘量没抬头,对他道,“我给你母亲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她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别去打扰她。”
于是成箫留了下来,一天,两天。
半个月,半年。
他的学籍转到了最昂贵的私立学校,他收到了蒋曼容寄给他的一箱箱衣服和书籍,却从来没能打通她的电话。
家里的佣人对他的称呼变成了恭恭敬敬的“二少爷”,他身上廉价的地摊货变成了许多人一个月工资也买不到的品牌装。
起初他谨慎而小心,事事都想要做到无可指摘。后来他学会了收敛锋芒,装傻充愣。
他在等。
等蒋曼容好起来,等那个属于他的原本的,简简单单的生活。
他问过成弘量许多次,但成弘景无论是疗养院名字,还是医生的联系方式,都不肯给他。而他打给蒋曼容的电话,也只有寥寥几通被接通,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蒋曼容挂断了。
多可笑啊。
多年后,成箫每次忆起,都会这么想。
明明悲剧的蛛丝马迹就摆在这里,他偏偏要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成箫有时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他命里就该背负罪责,以偿还他流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肮脏血液。否则为什么明明知道租住人人已经换了,在路过那间老破出租屋时,他的直觉却依旧执着,催促他上去看看。
回家的路熟悉又陌生,成箫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了顶层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从内向外打开。
走出来的人是生面孔,成箫从未见过。
“什么事?”来开门的男人问道。
“您好,”成箫笑了笑,礼貌道,“我是这儿的上一任租客。”
“我刚好路过,想过来看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就这几眼,也足够让他怀疑成箫话的真实性。
成箫穿着不菲,手里提着的包,还标着一个最有名的私立高中的校徽。
他这样的小孩儿,曾经住过这种地方?
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骗人的吧。”男人扶着门框,没什么让他进门的意思,“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啊。”
成箫想了想,道:“和我一起的上一任租客,瘦瘦高高的,还很漂亮,您有印象吗?”
“很漂亮……身体也不太好,是吧?”
成箫点了点头。
“是的。”
“那我有印象了。”男人道,“冒昧问一句啊,她是你……?”
成箫轻声道:“是我母亲。”
男人顿了顿,再看向成箫时,眼神多了些成箫看不懂的意味。
“这样。”他冲成箫道,“节哀。”
成箫愣住了。
“什么?”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的正确。
“你……你说什么?”
“你母亲啊,”男人不解道,“不是一个多月前就离世了吗?”
成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小区院子。
他的大脑机械地运转,却难以让他思考。
他说他在等,等一个重聚的时光。
可原来有人白裙翩翩,从高处一跃而下。
像堕落的天使般奔向了另一个彼岸,早已葬送了他的所有幻想与愿望。
--------------------
究竟是谁愚蠢到忘了设定时发布,结果半夜醒了上厕所才看到。
第76章 颠覆了的人生
“对,我是三个月前搬来的。”
“对面的女人?她一直住在这里没走过啊。”
“你说医护人员?没有,我都没见过有人来找她,她就一直自己住着。”
“她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好,身边竟然也没人陪着,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也不怕她出事一样。”
50/74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