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应许自认体贴的话落在顾青竹耳中, 却成了某种催促。Omega突然搂住她的脖颈,在未发一言的情况下, 突兀在应许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她刚哭过, 脸颊滚烫,扑面而来的满是灼热气息。
应许感觉身体僵硬了一瞬,在察觉到顾青竹还有再深入想法前, 她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际。
为了保证顾青竹这一夜情绪稳定,不会失控,抵达酒店后,应许还是取出了镇定剂。
床沿的灯亮着, 照亮顾青竹的脸,Omega坐在床边, 直到应许拉起自己的手腕,才骤然回神。
她的手腕有太多疤痕, 相较起任何地方都要敏感,早在应许指尖覆在手腕哪一刻,顾青竹便有心想要阻止,而当应许抚摸过那些痕迹,动作轻柔时,她越发觉得身体颤栗,忍不住抬手:“别看了。”
“很丑。”
“是吗?”应许反问,没有问询顾青竹做这些时是否疼痛,而是很轻的吻上她的手腕,蜻蜓点水一般,“很好看。”
柔软的发丝蹭在小臂,在顾青竹心尖泛起涟漪,她想推开应许,手却不由自主拽住了女人的衣领。
那个吻是谁先落在谁唇上的,顾青竹已经记不清了,气息交缠中,她的指尖无意识插入应许的发发丝,极其简单一个动作,却让应许感到前所未有的亲昵与安全感。
二人的距离越发靠近,在顾青竹唇边,应许听见了女人很轻的告白。
“我也爱你,应许。”
那针镇定剂最终也没有用上。这一夜的顾青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兴奋,海潮般的快感中,她的思绪逐渐变得混乱,说出许多啼笑皆非的东西——时而要将其余几人都变成仿生人,好让应许不被伤害。时而又说,即使她死了,也要永远和应许在一起。
那句喜欢和爱被她翻来覆去的说,应许听在耳中,以为自己会腻烦,但没有。
她只是任由顾青竹紧紧拉住自己,宛若海难的人拉住最后的求生工具一般,在灯光明灭中,轻柔吻去女人眼角的泪水。
这一夜,应许睡在了顾青竹身侧,即使她并不需要睡眠,也依旧闭上了眼,在黑暗中监听顾青竹的心跳。在时针迈过六时,她发觉了顾青竹呼吸的变化。
顾青竹醒了,侧过脸,注视着应许。那道目光只停留了数秒,便被收回。
被放轻的脚步,笔尖在纸张上滑落的沙沙声响,这些顾青竹眼中不起眼的一切,落在应许耳中都格外清晰。
她意识到顾青竹要离开了,但应许没有挽留。
直到门被合上,近十分钟后,应许才睁开眼。
床柜处,针剂压着那张她送给顾青竹的贺卡,Omega在背面写:
【下次见】
应许哑然失笑。
*
顾青竹离开,并没有改变多少应许的生活。她依旧在花店工作,见到许多人,匆匆交集数分钟,便再也不会有所接触。
在这种生活里,应许逐渐习惯了分别。
或许是怕自己心软,顾青竹并没有再与应许联系,她只能从陆助理口中听说Omega的近况。譬如,顾青竹最近突然开始联系心理医生,重拾起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心理疗程。即使再厌食,她也会强撑着吃下食物,比任何人都配合医生口中的种种要求。
【我问青竹,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她说,她想活着,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
应许凝视着这行字,许久,才在严聆的问询声中收回目光。
“怎么了?”她问。
严聆有些意外的看她:“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
自从与顾青竹见面后,应许便总会在休息时间注视屏幕,像是等待着谁的消息。即使大部分时间,她的期望都会落空,依旧乐此不疲的进行下一次等待。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严聆认为自己有必要关心店员的身心健康,她单刀直入:“你是和顾总吵架了吗?”
手术的事很隐秘,应许不会说给旁人听:“没有。”
严聆看上去倒是有些遗憾:“是吗?我还以为是顾总因为你和之前的朋友接触醋意大发……”
应许莞尔,如果真是这样,局面反而很好解决。
严聆走后,应许独自守店,落日余晖里,她漫不经心擦拭着桌柜,让它变得明净如洗。
如若没有陆助理的消息,这似乎就是应许最平常的一天。上班、等待、下班,继续等待。具体在等什么,应许说不清楚,但她希望顾青竹需要自己时,她能第一时间给予回应。
但Beta发来了消息,因为她转达的那些顾青竹的话,应许感到情绪也变得轻松,抬起脸时,才发现镜中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了唇。
在意识到自己是个仿生人后,应许表现出的所有情绪,似乎都是有意为之。这是第一次,在她没有控制的情况下,露出一个笑。
她尚在怔然,门被从外推开,程筠自然道:“你还在?刚好路过,来看看你。”
女人领口的别针镶着钻石,着实和‘路过’没有关系。
多年过去,程筠同样有些不清楚该怎样与应许相处,没等对方回应,便说出自己的来意:“顾青竹手术的地址我知道了。”
“你想去见她吗?”
应许一顿:“她知道吗?”
“怎么可能。”程筠莞尔,在店内边闲逛,边挑选了几束花。不求好看,但求最贵。她看着应许包装的动作,漫不经心道,“是顾家有人泄密,不过已经被处理了,放心。”
应许手上动作一顿,在要回答前,手机骤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是陆助理的消息。
但比起卖关子的程筠,女人直接发来了地址。
程筠看着应许发去道谢的话,熄灭屏幕,叹了口气:“又被抢先一步。”
“……不会。”应许摇头,“谢谢,程筠。”
这句话让程筠安静一会,她望着应许,眼尾倏然弯了起来:“这好像是你回来后第一次叫我。应许,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
应许点头,问:“是变好,还是变坏?”
程筠想,当然是变好。换做过去,她绝对想象不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应许,有着这样平静的对话。
室内静谧,独留阳光洒落,不知过了多久,程筠才再次开口:“抱歉,应许。”
“为什么道歉?”
应许语气有些困惑,这种态度让程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她垂下眼:“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
“是朋友。”
应许注视着程筠,事实上,她早就忘记自己当初以什么心情问出这个问题,又想得到什么答案,唯一记得的,只有当时惶恐不安的情绪。
她不清楚程筠此时的回答,能否让七年前的应许满意,但至少在当下,她喜欢这个答案。
没过多久,在陆助理的安排下,应许拥有了一套‘祝映’身份的新证件,成功远渡重洋,落地顾青竹所在的国家。
这座小镇生活节奏缓慢,应许融入的十分自然,并找了一间医院附近的住处暂居,偶尔进入医院。
运气好时,应许会碰见顾青竹正在护士陪同下散步,手中摆弄着相机,拍摄着花草。不多时,陆助理发来照片,正是顾青竹拍下的那张。
运气差,见不到顾青竹,应许便坐在她落座过的长椅,拍下那束同样的花。
直到见面后,陆助理才敢与应许谈论顾青竹的病情。只不过她了解的同样不多,手术流程和具体细节,大多时间都由顾青竹亲自和医生对接,具体怎样,她从不提及。
“没关系。”在陆助理抱歉的目光中,应许温声道,“是好是坏,我都能接受。”
手术的准备期长达半年,入夏后,顾青竹迎来了又一次发热期,近半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出现在熟悉的地点,那是应许时隔数月,第一次进入她的病房。
病床上,顾青竹脸色苍白,据陆助理介绍,是太过疲惫,总会时不时昏睡过去。
应许伸手,触碰她的脸颊,触感冰凉,陷在梦魇里的女人却像感觉到什么,似乎是想睁开眼,但在那之前,一道更轻的声音已经落在耳边,带着某种哄劝。
“睡吧,青竹。”
手术那天,应许在手术室外,身侧是来回踱步、神情明显焦虑的陆助理,她抬眼看着亮起灯的‘手术中’字样,想到数年前,顾青竹也曾坐在与她同样的位置,等待一个结果。
顾青竹等到的,是应许失去一只“眼睛”的答案,她呢?
应许垂下眼,指尖无意识抚摸上右眼,疼痛似乎仍旧存在,她依旧能轻松记起顾青竹的一切所作所为。但比起那些让人惊惧警惕的记忆,更先涌入应许脑海的,却是哭着向她道歉时,顾青竹的模样。
她松出口气,手指勾连在一起,闭上眼,在时间流逝中回忆曾与顾青竹经历的一切。
*
夕阳斜斜照入教室。
顾青竹再睁开演示,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记得手术的流程,记得那把刀如何剜去腺体。因为麻药起效,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白炽灯下,身体不自觉颤栗。
不知是谁对她说,睡一觉就好了,她便闭上眼。
谁知道,再睁开,会是这样真实的教室场景。
眼前,是高中时期的卷子,侧脸,窗外是数栋熟悉的校园建筑。顾青竹在茫然中叹出口气,想到应许,还没真正感觉到什么悲伤的情绪,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握紧了笔,一室只留笔尖在纸张滑过的沙沙响声。
她似乎在等待什么,每写完几道题,总会抬眼看向门的位置。
在第三次重复这个动作后,门终于被人推开,顾青竹愕然看向来者,那是高中时期的应许。少女尚未成长为大人,面容有些稚嫩,身着制服时,与许应差别甚微。
可顾青竹依旧看出二者神情间的不同,相较起唇间总暗藏一抹嘲弄笑容的许应,应许看上去平静许多。
“青竹。”她语气温柔,让顾青竹一时有些恍神,难以确认时间节点。
可这具身体的主人却习以为常般的微笑,随后抬手在唇上轻点了一下。没有过多迟疑,就在顾青竹眼前,应许缓缓走近她,宛若无数深夜幽梦的场景一样,少女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从她澄澈的湛蓝色瞳孔中,顾青竹看清这具身体,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难以回神,可带给她的惊喜,仍在继续。
梦中的顾青竹开口,语气认真,字斟句酌,说出了那句顾青竹想过无数次,却始终不敢与应许提及的话——
“应许。”
“跟我私奔,好不好?”
直到睁开眼,入目是刺眼而苍白的晨光,顾青竹仍旧沉浸在梦中,难以回神。
身侧,陆助理不知在与谁交谈,声音极小,她听不真切,却也在那些细碎的声音中缓慢意识到,手术成功了。
喉间干涩一片,顾青竹长松出口,侧过脸,想用指尖勾过桌上的杯沿,喝一口水。可她手臂毫无力气,反倒将杯子扫下桌面,碎落一地。
这突兀的响声立即引来陆助理助理,在她愕然的目光中,顾青竹看见窗台上摆放着一束迎风飘动的兰花。
第79章
“跟我私奔, 好不好?”
时隔多年,再去回忆过往,顾青竹已经忘记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说出了那句私奔的提议, 但大概率不会太复杂, 无非是知道向来遵循设定和命令的应许不会答应自己, 想逗逗应许, 看看对方的反应。
可就在她的眼前,应许却回答:“好。”
本还在纸张上滑过的笔尖骤然顿住, 顾青竹抬起头, 注视那张脸,此后十余年, 再也不曾移开过片刻目光。
2、
顾青竹与‘许应’的骤然消失,在圈子内掀起了欣然大波。
卫胥言不可置信的问责许应:“她为什么会和顾青竹一起离开?”
许应这才说出, 自己让应许扮作自己, 去学校与顾青竹亲密的事。
卫胥言听在耳中,头晕目眩,可比起应许消失, 值得她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譬如,许多人都发现了,分明‘许应’和顾青竹一起离开了,为什么,许家还有一个许应?
光是威胁、封口、贿赂, 便占据了卫胥言的所有时间,为了不再走漏风声, 她将许应关在郊区的房子,除去佣人外, 不让任何人与许应交流。
在这种幽禁中,许应逐渐变得孤僻、暴戾,在走上绝路前,她偷跑出那间房子,将所知道的一切发上了网络,坠湖自杀。
许家所做的一切被暴露在公众眼前,一夜间树倒猢狲散。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顾正凯也在不久后将卫映雪,又在数年后,被陌生账号以同样的方式控诉,死在逃离国外的航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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