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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好了，精神也恢复了。
沐轻轻从马车里钻出来，却见外头的天空渐显血红之色，看上去很是诡异，有些不妙。
沈长里和停云都没有说话，气氛严肃。
察觉不妙，沐轻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正赶马车的停云说：“我们到元州地界了。”
沐轻轻顿时警醒起来，问：“形势很不好吗？”
另一边，沈长里沉声道：“刚进元州地界，就已经遇上三个怨妖了。”
“什么？”沐轻轻闻言惊呼出声。
50 ☪ 第五十章
“又来了！”
沐轻轻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见停云猛勒缰绳停下了马车，她也一下被甩回了马车内。
等她再从帘内探出头来时，就见不远处官道上，一个人影正左跛右颠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只是，这个怨妖同她之前所见过的怨妖又有些不同。
以前见到的那些怨妖，都是死后从白骨中魔化出的怨气形成的骨形，而眼前这个，在太阳下是有影子的，是实体。
而且，虽然穿着衣服，但因为身体极其瘦弱的缘故，衣服显得空落落地，像是挂在棍子组成的木架上一般。
如此模样的怨妖，看得沐轻轻心里毛骨悚然，后背一阵发凉。
她下意识地抓住沈长里的手臂，吃惊地问：“怎么回事？怨妖不是只在夜间出没吗？”
“这是被人吸去精气神识后注入怨气强行魔化的怨妖，同怨气形成的怨妖不同。”沈长里说着，已经跳下了马车。
她唤出无妄剑，画出引仙符，一套渡魂除妖的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
这被强行注入怨气变成的怨妖实在是不经打，被沈长里的引仙符一碰，就似被抽去了浑身的精神般，软趴趴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沈长里这才收了剑走过去，蹲下查看起情况来。
沐轻轻和停云一见，也赶忙跳下马车围了过去。
靠近了看，那地上不人不鬼的东西更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周遭无人的一切在这种氛围下更显荒凉阴森，尽管日头正盛，可他们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炙热。
沈长里稍稍撇开地上那怨妖身上的衣物，随后在三人眼前露出来的脸和手，虽然还有皮肤包裹，但却仅剩薄薄的一层，像冬天干死的枯叶般紧紧地贴在骨头之上，褶皱横生，皮下显然已经无血无肉。
眼珠子和牙齿倒是还在，但在皮肤紧贴骨头的状态下，更显恐惧诡异。
沈长里和停云已经看过几个这样的怨妖了，如今再看到已不觉得惊讶了。
可沐轻轻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状态的怨妖，惊得都说不出话了。
沈长里回头看了一眼沐轻轻，见她害怕，便赶紧画了仙符，清掉了那怨妖身上一层枯皮，只留下干净的白骨。
沐轻轻终于缓过了神来，见师父又要捡骨头，便赶紧回马车处取来了拾骨袋交给沈长里。
这两人倒是默契。
停云在一旁羡慕不已。
尽管现在她们并不以师徒身份相称，可她们的关系看上去却好像比师徒之间还要亲密，唉，什么时候时候自己的师父也能多看重自己一点儿就好了。
看着沈长里往拾骨袋里捡骨头，沐轻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蹲下去帮着她捡骨头的时候问道：“上仙，你也收我为徒呗，这样我也可以学些术法，以后见到这些东西就不怕了。”
看到她伸手去捡白骨，沈长里却猛然一怵，立刻伸手出去，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想要捡骨头的举动。
沐轻轻被沈长里迅速用力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发懵，缓了缓才问道：“怎么了？”
“你不要捡这些东西。”沈长里看着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她的语气非常地冰冷，将拒人于千里之外表达得淋漓尽致。
沐轻轻不想否认，她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但想了想，她还是不解地追问道：“为什么？”
“不是说好要听话的吗？”
这也是沈长里同意她跟着一同去元州的条件之一。
“……知道了。”在沈长里威慑的目光之下，沐轻轻只好悻悻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自从经历过谯西村的事之后，每次捡起白骨，沈长里的眼前就总是能浮现出沐轻轻一个人捡完整个村子里所有白骨的画面。
再多让这丫头碰一下骨头，她都心疼得不行。
等沈长里收拾完地上的骨头，三人这才继续赶马车前行。
很快便远远地看到了元州城的城门。
只是，除了城门之外，其他一概都看不见，远远看去，似被灰色的浓雾遮去了一般。
元州是西陵第二城，是除了都城奉京之外最大的城市，繁荣程度不比奉京差，可如今却像个死城一般，半点儿人声都听不到。
行至城门口时，才发现城门紧闭，可城门之上却连一个守卫也没有。
沈长里警惕心起，对沐轻轻和停云吩咐道：“看来城中情况不容乐观，进去之后小心行事。”
“是。”身后跟着的两人听话地应着。
沈长里思虑片刻，又说：“元州之事极有可能是有人恶意为之，在查清真相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切不可轻易透露我们身份。”
随后，沈长里又用仙术隐去三人身上灵气。
“七师叔，有这个必要吗？”停云不解地问。
沈长里说：“元州作乱之人，极有可能是妖主炎惑，若被他察觉了我们的仙气，必然会逃走。”
“师叔说的有理。”还是多年在世俗间见多识广的七师叔聪明啊。
停云听着，连连点头，心中对沈长里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沐轻轻却在听沈长里说起妖主炎惑后，便立刻想到了在谯西村时，自己陷入炎惑幻境之后，沈长里为了救自己，与炎惑打了个两败俱伤，修为大损的事。
兴许是那之后，炎惑为了恢复自己修为，才用了吸取凡人精气，并使之变成怨妖，同时收集怨气来助自己修行的魔道偏门之法。
以前她在茶楼的说书先生那里听过，不管是仙还是人，一旦堕入魔道，为了增加修为，通常会习一些旁门左道的法术。
“想什么呢？”沈长里回头见小丫头一脸若有所思，便多问了一句。
沐轻轻闻言回神，见沈长里看着自己，便连忙摇了摇头。
想了想，她又问：“上仙，这城门紧闭，咱们怎么进去呀？”
沈长里话不多说，端起两手至胸前作兰指状，口中默念仙诀，于两手之间慢慢汇拢至一团绒绒白光，待白光越汇越大之时，再将两手轻推出去。
只见那白光飞到城门之上，如石子被丢进平静的湖面般，涟漪接连漾开，那紧闭的城门就像是被淹入了水下一般，竟随着涟漪抖动，越发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走。”沈长里看了一眼沐轻轻，然后朝城门走去。
停云也不敢懈怠，转身牵好马车，紧跟了上去。
沈长里走在最前走，眼见她就要碰上那朱红色的城门了，那城门却像是化作了虚无的幻影一般，沈长里更是视它为无物一般，径直从城门中间穿了过去。
沐轻轻看得吃惊，但来不及感叹，也忙跟上去。
三人一马一车，就这样进了城。
进城之后，入目的是更加厚重的灰雾，所见范围非常小，几乎只能勉强看到离他们最近的几栋房子，稍远一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周遭一片寂静，连半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仿若空城一般，加之灰雾遮掩，视线未及之处，也因未知而充满了诡异。
“七师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因这奇特的氛围，停云连问话时也是小心翼翼地，用极其小声的语气，生怕声音稍微大点儿，会打乱这寂静中的律条，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先寻个落脚之处安顿下来，再弄清楚这雾是怎么回事。”沈长里回得也很小声。
“这什么也看不到，去哪里找落脚之处啊？”沐轻轻凑上去，说悄悄话般，声音更小了。
“跟我走。”沈长里没有说多余的废话，领着沐轻轻和停云就顺着宽敞的主街道往前走。
既然看不清稍远的环境，但沈长里却完全没有失去方向，带着沐轻轻和停云一路往前走，对这里的每一寸土都熟悉到像是完全闭着眼也不会磕到一样。
沐轻轻想到之前沈长里听到说要来元州时的迟疑和诧异，沈长里肯定有些关于元州的秘密。
“嘎吱……”
有木窗微微打开时的声音发出，沐轻轻受惊回过神来，下意识循着声音抬头往旁边的房子二楼看去。
只见一窗户被微微打开，漏缝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在偷偷张望，却在沐轻轻他们看向他时，他‘咣’地一声又将窗户给重重地关了起来。
“看来如今元州城内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街铺不开张，客栈不待客，所有人闭门不出，如惊弓之鸟，再继续这样下去，元州迟早成为空城。”沈长里收回视线，对元州的情况也越发担心起来。
“师父，我们赶紧走吧，这儿实在是太吓人了。”沐轻轻心里毛毛地，因为害怕而上前习惯性地抓着沈长里的袖子催促道。
“你叫我什么？”
听到沈长里问，沐轻轻才瞬间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她一个抬头，却正好对上沈长里看着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狐疑，看得沐轻轻一阵儿心虚。
但片刻后，她就尴尬一笑，替自己解释道：“让上仙收我为徒，上仙又不肯，在我心里，我早就把上仙当成我师父了，这不，一时害怕，情急之下所以喊错了……”
沐轻轻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连她自己也觉得这解释过于烂了，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恐怕也是不会信的。
不过，沈长里刚要问她什么，就听到旁边房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快滚开！”
随后，一块木柴竟从方才那二楼扔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砸着沐轻轻了，还是沈长里动作快，将沐轻轻捞到了自己身后，再挥手展开结界将那木柴弹开。
看着那被弹到不远处地上的木柴，沐轻轻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心下暗暗感叹到，要不是沈长里，她这脑袋得开花了。
“快滚……”
“快滚……”
“滚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边房子里又陆陆续续响起很多人的催赶声，同时，不停地有人扔出各种物件来。
沈长里护完这边护那边，虽然暂时将两边房子里百姓们扔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挡开了，但敌不过他们人多，无奈之下，她本想用仙术带三人离开此地，却在关键时候听到一小姑娘的声音。
51 ☪ 第五十一章
街边屋子里的百姓发现了沈长里他们三人，扔出各种物件只为赶他们离开，沈长里虽然暂时将两边房子里百姓们扔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挡开了，但敌不过他们人多，无奈之下，她本想用仙术带三人离开此地，却在关键时候听到一小姑娘的声音。
“三位……”小姑娘的声音从旁边转角小巷子处传来。
见他们三人没有自己，那小姑娘便又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了些，沐轻轻等人这才看清楚那小姑娘样貌。
是个作褐红色劲装打扮，约摸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手中持剑，看来是习武之人。
“三位，快过来。”她朝他们急忙招手。
“上仙，停云，我们快走吧。”沐轻轻感觉得出那小姑娘不是坏人，可见沈长里仍有疑虑，也来不及等她慢慢反应了，一边拉她，一边拽停云。
直到拐进小巷子里，远离了躲在屋子里的百姓们的视线，沐轻轻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小姑娘才神情焦急地唤他们：“三位快跟我来。”
说着，步履匆忙地将沈长里三人一路带着，穿过小巷，往前走去。
她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说：“如今元州城内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趁乱离开了元州，剩下的是没有办法离开的，现在大家都不敢贸然出门，三位看样子是从外地来的，若就那样站在大街上，定会被人当成是不怀好意之人。”
“那姑娘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城门口？”沈长里仍对这小姑娘保有警惕之心。
小姑娘回道：“府上有两位姐姐收到家人的来信，说元州不太平，让她们回家乡去，我是府上最熟悉元州城每一处的人，所以我家庄主命我送他们出城，将她们送走后，我给守城军大哥家送了银子，他们留我喝了杯茶的时间，我就听到外头发生了骚动，出来便看到你们三位了。”
她回答时悠然淡定，并无慌张，显然说的都是实话。
沈长里心中仍有诸多疑虑，但考虑到自己三人也不便透露身份，就没再多问。
小姑娘带着他们在小巷中又拐了好几个弯，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有着两尊石狮子的高门大户前。
虽灰雾遮顶，但檐下匾额上那几个金灿灿的字依然清晰可见。
——云集山庄！
楷体书写，镶金粉涂蓝底，云集山庄四字，分开来看一笔一划清晰分明，合在一起却又行云流水，足有侵吞山河之势，即使看不清这山庄的全貌，光看这门口的匾额，也能让人觉得它大气磅礴，非同一般。
沐轻轻正感叹之时，却惊觉身旁的沈长里似有异常，撇头看去，竟看到了令她震惊又诧异的一幕。
沈长里……她流泪了……
在阴霾厚重的灰雾之下，暗淡阴郁的光线中，沈长里抬头看着眼前这座高门大院，看着檐下的牌匾，就那么久久地看着，一个字也没说，然后默默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那滴泪里，仿佛有她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那是深埋在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久经岁月，却仍未痊愈。
许是察觉到沐轻轻在看自己，她收回视线，平视前方，用最不着痕迹的动作抹去脸上的眼泪，眨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从容，面无表情，就像是刚刚那一瞬间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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