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云姐。”沐轻轻还是头一次从这个冷漠的姐姐身上感受到一点儿温暖。
“你们要干什么?”正当几人准备好了,要开始点燃唤魂香的时候,寝殿外头却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
还没看到人,沐轻轻就听出了那个声音,是方渐。
这家伙怎么又在关键时候出来捣乱?
沐轻轻小声问停云:“这段时间他总往临岫殿跑吗?”
停云点了点头,“因为七师叔除了你便再无其他弟子,所以除了我来照料之外,方渐师兄也会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帮帮我的忙什么的。”他言语之中倒是少了许多对方渐的厌烦。
“你们关系好像变好了不少?”虽然现在气氛不对,但沐轻轻还是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停云表情别扭,也没回答她,只是抬头看向门口,担忧地说:“方渐师兄要是知道了我们想做什么,他会去告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沐轻轻这才反应过来,忙迎到门口,试图阻拦方渐进来,但为时晚矣,他已经在门口了。
看到她时,方渐也是一惊:“轻轻,你真的回来了?”
沐轻轻点了点头,她想把方渐打发走,毕竟人越少越好,可她正想借口的时候,方渐却抢先道:“大师姐朝临岫殿来了。”
“大师姐?”这下,轻轻和停云都被吓了一跳。
大师姐一心向着他师父东旬上仙,且她一直不太喜欢沐轻轻,要是知道停云从华元上仙那里偷偷拿来乾元鼎,怕是转头就会去禀告东旬上仙了。
“轻轻,那个大师姐不是你们一边的吗?”薛云站出来问。
沐轻轻对她摇了摇头,薛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将薛颢拉出来,对轻轻说:“我们去引开她吧。”
“可是……”
轻轻话都还未说完,薛云就打断了她,“这里只有我姐弟二人不是九曜派中弟子,放心吧,我们从小习武,不会有事的。”说罢,拽着薛颢就出了寝殿。
沐轻轻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看向方渐,小心翼翼地开口:“方渐师兄,你能不能……去帮帮他们……”
方渐痞笑起来,他抱臂,一如既往,一脸戏谑:“可以啊,不过,我帮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忍。
沐轻轻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来:“师兄想要什么?”
“这个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先答应我就行。”方渐倒还顺杆往上爬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不过……”沐轻轻也没时间同他纠缠,“你能搞定白茵师姐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快做你该做的事吧。”方渐看上去非常地胸有成竹,他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似的,也知时间紧迫,便没再继续同轻轻废话,催了催她,便转身追了出去。
“轻轻,开始吧。”寝殿内,停云已施术启动了乾元鼎。
雪儿也化成了雪狼,往殿外跑去,只留下一句:“我去殿外设下结界,以防仙尊们察觉。”
看着大家都在帮自己,沐轻轻突然觉得感慨万分,她回到榻前,对停云非常信任地点了点头:“点香吧。”
“等等。”有了上次入梦的经验后,她这次变聪明了,施术在榻边变出了个贵妃椅来,舒舒服服地躺上去后,才对停云吩咐道,“好了。”
停云应声点头,随后在乾元鼎中点燃了唤魂香。
或许是找到沈长里的心情太过急切,所以这一次入梦非常快。
一进入沈长里的梦境当中,而且这一次即便没有停云的声音指引,她也很快便随着那团亮光找到了方向。
在一片茫茫白雾当中寻了好一会儿后,周遭环境终于化作了深宅大院,这院子同上一次她入沈长里梦境里时到的那个院子一般无二,似乎是同一个地方。只是,上一次她是第一次到,所以觉得异常陌生,但这一次再来到此处,她却觉得格外眼熟。
循着院子里的小路往前走,穿过有着假山的花园,从开满莲花的池塘上路过,最后抵达前院。
到了前院之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沐轻轻也瞬间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地方,这不就是她们在元州时暂住过的那个云集山庄吗?虽然云集山庄有一些地方似乎同现在她所看到的这个院子不太一样,但整体格局上是一致的,应该没错。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云集山庄庄主楚云集说过的话来,他说,云集山庄本是前朝六王爷的府邸,后来六王爷叛变失败,株连九族,不仅自己身首异处,全家无一例外,仅剩一个年幼的孩子被罚判流放南域荒蛮之地。数年后,因传闻有冤魂出没而被荒置下来的六王爷府邸被一途经云州的商人买下,那人便是楚云集的父亲。
就在沐轻轻在脑海中对比云集山庄和眼前这座宅院的相同之处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喧闹来,其中夹杂着尖叫和哭泣,有人在喊着快逃,有人在喊着饶命,无数的呼喊与刀鞘的撞击声交织在了一起,用声音形成了一副混乱残忍的画面。
不知从何处溅来的鲜血,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沐轻轻的右颊上,衣衫上,鼻息间瞬间被浓烈的血腥味充斥。
她受到了惊吓,转身一眼,眼前的原本空无一人的前院,此时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那溅到她脸上身上的鲜血,正是从最后一个被持刀的武官一刀从后背砍过的侍女身上溅出的。
沐轻轻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跟前倒下,她那最后一瞬的绝望眼神,就像那冷酷无情的侍卫手中鲜血淋漓的大刀,生生砍在沐轻轻身上,痛得连一丝喊叫都发不出。
“大人,这儿还有一个!”那厢,一个官兵不知从何处拎出一个小少年来,那小少年身板瘦弱,被那官兵轻而易举地拎在手中,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拉到那陈尸遍地,血浸鞋底的院子里来的。
“是那乱臣贼子的儿子。”方才砍了一个侍女的武官,此刻正悠闲地用一块红布擦拭着自己手中那满是鲜血的刀刃,看到被手底下官兵拎进来的那个孩子时,他只是不屑地撇了一眼,然后便不愿再看那孩子。
“大人若不想再动刀,这小子让我们处理便是。”官兵见大人已经把自己的佩刀擦拭得干干净净,几乎能倒映出他的脸来,便试图猜测大人的心思。
那武官却只是将擦完刀后,沾满了血迹的红布往怀中一塞,然后抬起一双鹰眸瞪向官兵,不紧不慢道:“陛下亲口吩咐我,不能放过六王府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的话一说完,那小官兵便立刻领了大人的意,松开了拎着小少年衣裳的手,然后退到了一边。
武官毫不迟疑,手中大刀一扬,眼见就要朝那小少年砍下去,沐轻轻心中也紧跟着一窒,她明明不敢看这般血腥场面,可现下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自己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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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第六十六章
时间在武官扬起佩刀的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沐轻轻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般,一口气哽在喉头,窒息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帮沈长里,可这只是沈长里心底深处的一场梦境,她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幼年沈长里所经历的一切。
那厢,那武官扬起的大刀却迟迟没有落下,反而,他握着刀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在他的面前,那个小少年仰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视线中是岿然不动般的倔强与不屈,一张小脸上即使已血迹斑斑,却连一丝恐惧和害怕都不曾外露。瘦弱的小身板仿佛被风吹一下就能吹倒,但他站在满地尸体的间隙处,任地上鲜血漫过他的鞋子,却仍是握紧拳头一动不动。
明明是个都不到武官大腿处的小孩子,此时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不禁让在场的官兵,甚至是扬刀的武官都噤声僵在了原地。
他在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告诉他们,他不怕死,但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得有骨气。
看着眼前这令人窒息的一幕,也不知双方僵持了多久,那武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大刀。他似察觉出了什么异样般,拖着佩刀,淌着血水,步履沉重地迈到那小少年面前。
然而不管他靠得有多近,那小少年始终没有退却过,甚至小小的身体也没有动一下。
只是,那武官随后便一把拽住了他的发冠,然后用力一扯,他的黑发便散落下来。
“竟是个女娃!”武官识出了自己面前这小少年的底,他一把狠狠抓住她的头发,将她逮起来恶狠狠地逼问,“小丫头,小王爷呢?”
头发被抓住,带起头皮的绷痛感令她眉头紧皱,可却依旧是不肯低头的高傲,她咬牙切齿,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小王爷!”
“啪!”
她话音一落,一个耳光就重重地扇到了她的左脸上,惨白的小脸瞬间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巴掌印来,嘴里瞬间漫延出腥甜的味道,脸上火辣辣的痛终于让她倔强的双眼中开始闪烁起泪花。
那耳光声响起的同时,作为旁观者的沐轻轻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瞬间一沉,然后落进了不见天日的黑暗当中,那是令人永远也无法忘记的阴影,是长在沈长里心底深处无法拔除的阴影。
“臭丫头,说什么屁话?你是小王爷?就你?一个女娃?快说实话,小王爷被王府的人藏到哪里去了?”武官狠声斥问。
“我就是六王爷唯一的女儿沈长里!”小女孩一字一句,铿锵有声。
“胡说!”六王爷是疯了才会让一个女娃装成男孩来谋权篡位?这小女孩口口声声称自己就是六王府的小王爷,武官本是不信的,可她眉宇间那股倔强不屈与六王爷实在太像,令他不得不怀疑起来。
“大人,这……”旁边的官兵也在这一幕后开始迟疑起来。
武官是陛下的禁卫军首领,陛下命他负责铲除谋权篡位败露的六王爷一方势力,任何一个未来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人都不得留下性命,甚至连抓进天牢都省了,见人则取性命。
这对国君来说本是一件极其残忍冷血的事,但如今的朝堂,无一人敢有怨言,谁敢替六王爷说一个求饶的字,都会被牵连而丢了性命,所以他不得不来做这件血腥之事。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一心狠到底,所以他不看不听,只完成陛下交付的重责,可现下却败在了一个小女孩的眼神和气场之下。
虽有听闻六王爷小心翼翼养在府中的小王爷,其实并无心思卷入皇权之争,原先他只当是空穴来风,如今看来,大概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娃,所以才不将这些权势放在心上。
武官也并不是真正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他的家中也有这般大小的一双女儿,如今看到这小姑娘,他的眼前反而浮现出自己那双女儿的模样来。
他将眼前这小姑娘看成了自己的女儿,看到她脸上那被自己扇出来的巴掌印,他有些痛心,忍不住就伸手想要去抚摸那伤处。
但手刚伸过去,一阵咬痛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眼前那小姑娘的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她见他伸手过来想要碰自己,一口便咬了上去,正好准准地咬在了武官那厚大手掌的虎口处。
她几乎是用上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像是要将一口白嫩的小牙生生嵌进他的肉里一般,咬得他皮破血流也不肯罢休。
武官吃痛蹙眉,却没有再动手打她,只是默默地忍着,伸着手让她咬。
“大人……”一旁官兵见状,有些担忧。
武官挥了挥另一只手,忍痛道:“去禀报皇后娘娘,就说六王府中的小王爷其实是个女娃。”
“可是……”官兵对大人的决定疑惑不解。
“快去,就按我说的办!”武官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用另一只手捏开小丫头的嘴巴,这才让自己那只被咬破流血的手逃离那口还嫩牙。
而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幼年沈长里,沐轻轻的心中已如刀绞。
她不知道,沈长里的一生竟是如此地血腥可怖,不堪回首,也难怪她会时常将自己困在梦魇当中,承受被噩梦侵扰的痛苦。
可即便是痛入骨髓的过去,她也从未想过忘记,她宁愿自己夜夜梦回这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地狱般的一幕,也不愿抹去这令她痛苦万分的记忆。
她淌着血水,跨过地上无数的尸体,来到小小的沈长里身边,伸手轻轻触碰那脸颊上通红的巴掌印。
她想要去疼惜她,即便那只是虚幻的一幕。
可她的手才一碰到那小小的,已经肿起来的脸,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殆尽,不管是小小的沈长里,还是那遍地的尸体和血水,都似化作了轻烟一般,融进了那苍茫一片的白雾当中。
就如她上一次进了沈长里的梦境那般,只是这一次,她所看到的事情变得更加细,更加多。
喘息之际,周遭又一次变幻,从高门宅院变成了茫茫荒漠。
两队官兵押送着一行囚衣褴褛的犯人艰难地行走着,连绵沙丘静默无风,但日头高挂,烈焰灼人,晒得人皮肤干裂,嘴唇起皮,纷纷缺水,乏累虚脱。
其中个子最小的沈长里已经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赶人的官兵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早已失去了耐心,见有人晕倒,比这不管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扬起鞭子就抽了下去,“装什么装,赶紧起来!”
这一幕沐轻轻之前就看过了,只是当时梦境跳得太快了,她所见不多。
还未想太多,便看到那官兵又往沈长里身上狠狠地抽了几鞭子,她的衣裳已经被鞭子抽得隐隐破开,被官兵提起来后,犹如一只稻草娃娃般,毫无生气,任人摆布。
那官兵发觉她已气若游丝,便一时慌了神,不敢再迟疑,忙取下腰间水囊,捏开她的嘴就往里灌水。可他灌得太急了,生生将晕死过去的沈长里呛醒过来,呛得她连连咳嗽,咳得满脸绯红也未罢休。
“活过来了?”那官兵见小丫头又抢回了一条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水囊放回自己腰间后,官兵瞬间又变了一张脸,原形毕露,拽起沈长里就往人堆里一丢,“活过来了就赶紧给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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