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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身体，在神魂脱出体内的瞬间，化作千万点星光，消散于谷中各处，再不见其踪影。
雷电停了，地动山摇停了，风也停了，乌云快去散开，露出原本漂亮的天空，一切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到这一幕幕，雪儿吃惊的嘴都合不上了。
原来神一旦没了神魂，身体便会化作万物，直待神魂归来，它们才会再次重聚。
“雪儿。”流光镯中传来紫寻那掩盖不住激动的声音。
雪儿这才反应回来，她走上祭神台，走到神印前，然后摊开手来。
那流光镯便自己轻轻飞落至她的手心中。
“轻轻……我们……这，这是成功了吧？”雪儿也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嗯，成功了。”流光镯中，紫寻的声音比她还要颤抖。
雪儿心中澎湃万分，要知道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遭天罚的事情啊，她这头下界灵兽，有朝一日竟也能见证这种禁术。
“雪儿，我的神魂刚从神体中脱离出来，再加上使用转魂诀，现在神元耗损严重，可能要先在镯子里休养一段时间，你将此事转告云姐和阿颢，然后再带我去九曜。”紫寻从流光镯中传出来的声音确实显得很虚弱。
雪儿一瞬间觉得重任在肩，她将手镯戴在左手腕上，点着头应道：“放心吧轻轻，我一定把你顺利带回九曜山。”
不过话说出口简单，实际起来却很难。
雪儿刚入神境，灵力不足，尽管有轻轻教过她怎么打开神境的出入口，但只凭她一人，想要精准地将神境出口打开在想要的地点根本不可能。
不过，她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掌控不好神境的出口，知道可能出来的地点会有一些偏差，但没想到竟如此离谱。
抬头看着高高城墙上‘沔州城’三个大字，雪儿人都傻了。
原本还想着尽快将轻轻送到九曜山，找到长里上仙呢，现在倒好，来到这千里之遥的沔州，哪怕她是灵兽，也没那个本事一天之内回到西凌。
况且，她身上还带着紫寻的神魂，可是万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的。
现在轻轻又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雪儿掂量了一下自己腰间锦囊里的银两……还好之前她听了轻轻的话带上了，不然现在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沔州城也并不太平，城门口无人把守也就算了，城中街道杂乱肮脏，两旁林立的房屋门窗紧闭，风一吹，甚至能卷起地面上的沙尘。
无人的空城，像极了之前她们在元州时见到的场面，虽然沔州不似元州那般被浓雾笼罩，但这种无人的荒凉感，还是会令人下意识地提起一丝警惕来。
雪儿小心翼翼在街道上走了许久，终于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些动静。
她加快脚步追过去，正见一群人从一户宅子里匆匆出来，其中有老有小，个个神色慌张。
宅子门口还有一青年和一老妪，雪儿走近了些，刚好能听见那老妪对那青年说道：“若……若实在无法解决，还是……将韵儿送去西庄吧……”
老妪双肩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啜泣，似乎口中所说之事非常人所能轻易决断。
那青年虽镇定许多，言语之中却也是万般无奈：“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救回妹妹的。”
“老夫人，我们赶紧走吧。”旁边一妇人过来挽扶老妪，并看向青年，不舍道：“孩子，保重。”
青年沉声应了句“我会的”然后目送一家人离去。
待那些人都离开之后，雪儿这才小跑上前叫住青年，询问道：“少侠……请问……”
青年闻身回头，看向雪儿的目光一滞，两人对视片刻，雪儿才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你是方渐师兄？”
84 ☪ 第八十四章
神境的时间流逝缓慢，她们仅在神境呆了几天，却没想到凡世已过十年，曾经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家主。
看着给自己斟茶的男子，雪儿都无法将他同九曜山自己认识的那个嚣张痞气的师兄联系在一起。
整个宅子里都非常安静，坐在正厅里，更是感觉到静得诡异。
“方师兄，我方才见你将家人都送走了，这沔州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并不是九曜派的弟子，但也曾是九曜山的灵兽，所以称呼方渐一声师兄也不为过。
方渐放下茶壶，回到主位坐下。
他神色堪忧，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敛神片刻后才缓缓道来：“最近这些年，怨妖越发肆虐，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从冤死者身上生出怨气化出怨妖了，如今四处怨气蔓延，哪怕是活人，被怨气附体，也会逐渐被吞噬，最终变成被怨气操控的无意识怨妖。”
雪儿闻言，也不由得神情忧虑起来：“竟然已经这般严重了吗？”
她愣了一愣，想到方才在方府门口见到的一幕，又冒昧问道：“可是，如今各处怨妖肆虐，你的家人，还有沔州城的百姓，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若没有特殊原因，一般是呆在家里的，可现在我家……”方渐说到此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消声匿迹了下去。
半晌没有听到下文的雪儿，根本不用再多问便已经猜到了大半：“有人被怨气附身了吗？”
方渐肩头微动，明显的神情一怔，他看向雪儿，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什么长进，竟连你都能轻易看出我的不正常。”
“方师兄，你……”雪儿还想问什么，话刚到嘴边便听到后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她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方渐已经站起来往外跑去，来不及思考，她也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一路追着方渐到了后院的厢房门口，他终于停下了脚不。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身形一颤，没敢进屋。
雪儿跟进院子后，见他呆愣在门口时还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在他的家，发生什么应该也是他家的私事，可厢房内的持续不断的吼叫声，令她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方师兄，屋子里……是谁？”雪儿站在台阶下，试探性地询问方渐。
若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还能再瞒一瞒，可雪儿是灵兽，有什么不对她肯定会察觉出来的。
方渐思索再三，便也不准备再瞒。
他侧身让开路，示意雪儿上前，同时告诉她：“是我的妹妹，方韵。”
见他眉头紧皱，满脸担忧，一副完全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的样子，雪儿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疑惑中，她小心翼翼迈上台阶，来到厢房门前。
在看到房内的的情形后，雪儿也陷入了震惊当中。
厢房内，入眼便是用符咒设起的一个铜钟形的结界，结界呈金色半透明状，隐约还能看到符文在那金色的光芒中游走。
而方才雪儿听到的嘶吼声，正是来自被困于结界中的姑娘。
那姑娘浑身散发着怨气，发髻凌乱，珠钗四散，甚至连衣裳都被她抓得破破烂烂，她的双眼已失去眼白，手指长出尖利的指甲，整个人已经陷入疯癫状。
瞧那情况，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怨气吞噬，变成怨妖了。
看清楚屋内的情况后，雪儿这才知晓方渐想要隐瞒的是何事。
看着逐渐失去意识，就快被怨气所控，嘶吼着疯狂拍打结界想要逃出来的方韵，雪儿有些不忍。
她退出厢房后，方渐便立刻将给关了起来。
他转身看着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你现在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了吧？”
雪儿点点头：“你可曾将此事告知你的师父？”
既然九曜山的上仙们都因为怨妖肆虐而下山来了，那他们总该有办法解决这种活人被怨气附体的情况吧？
雪儿所想，方渐又何曾想不到呢，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下台阶，并缓缓道：“如今各地怨气接连不断地出现，不少活人都中了怨气之毒，若及时发现将怨气驱离体内，或许可以保住一命，但被附体时间太长，便再无转圜余地。哪怕是师父他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院子中央的小凉亭里，在石桌旁坐下。
雪儿跟上去，追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吗？”
方渐摇了摇头，沉默片刻，似乎仍抱有期待道：“我师父离开之前，将这缚妖符传予我，是想让我等到长里师叔回来，若韵儿还能撑到那时，说不定师叔会有法子救她。”
“长里上仙？”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雪儿有些诧异，“她没和其他上仙们一起吗？”
方渐仍旧摇头，他望向远方的天空，正是日落之时，晃眼的晚霞洒遍整个院子，也晃得他几乎快睁不开眼来，“长里师叔从须臾境中出来后，便带着轻轻不知去向，我偶然从师父口中听说，她为了寻找完全去除怨气之法正于世间各处游走，因为隐去了行踪，所以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轻轻？”雪儿闻言眉头一皱。
收回视线，方渐看向雪儿，见她也低着头，似乎有心事，便自顾自说道："我都忘了，你是轻轻的灵兽，这么久未见，肯定也很想她。从须臾境出来后，轻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陌生得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不说话，也不笑，冷得就像块冰，将人疏离得远远的。"
当然会觉得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似的，毕竟现在的那个轻轻，体内不是真正的轻轻，而是无魅上仙。
想到之前在谯俊山那一夜的惨事方渐并不在现场，长里上仙似乎也未将此事宣告出来，所以他不知情也属正常，那她现在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他呢？
雪儿悄悄低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流光镯一如往常，紫寻的神魂还是没有动静，看来这神魂离体的禁术是真的很伤元神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仿佛一度陷入停滞，直到厢房内的方韵再次发出惨叫，才将两人纷纷拉回神来，一前一后跑回厢房门口。
方渐刚一推开门，便看到结界内的方韵嘴里吐着乌血，怨气几乎快将她整个人吞噬，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韵儿！”方渐担心妹妹，迈步便要进屋，却在即将碰到结界时，被一股金色的灵力给弹了出来。
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不是灵力，而是神力。
是他从未见过的神力。
只见那一道金色的神力飞进屋后，便绕着结界盘旋并逐渐渗透进结界当中。
从方韵身体里蔓延出来的怨气，似乎也感知到那神力的非同凡响，如有意识般朝神力攻去，但它们的攻击无疑是自寻死路，一触碰到金色的神力，便瞬间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方渐疑惑不已。
雪儿也察觉到了什么，她赶紧低头往手镯里看去，见手镯中紫寻的神魂已不见踪影。
她赶紧抬头再看向那结界里的金色神力，即刻便明白了过来，那不是什么神力，而是紫寻的神魂。
“方师兄放心吧，令妹不会有事了。”雪儿盯着结界内，宽慰着方渐道。
还未等方渐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方韵体内的怨气竟已被那神力驱赶而出。
怨气离开方韵的身体后，神力从方韵眉心进入了方韵的身体里。
雪儿眉头一皱，下意识喊了出来：“轻轻！”
方渐自是没有听漏，他终于收回视线，看向雪儿，疑惑道：“你说那是轻轻？”
被他这么一追问，雪儿神经一绷，整个人僵在原处不敢动，也不敢回应。
可方渐经过这些年的成长，早已经是个聪明的大人了，从雪儿不肯回答自己的反应来看，也大概察觉出了些蛛丝马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次询问，一字一句都问得很重。
雪儿尴尬地回头看他，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房间里，结界中的方韵在神力入体后，逐渐恢复了神智和体内，在门口两人僵持不下时，她慢慢站起来，柔声开口道：“不要逼雪儿，这事若真要说，恐怕要说个几天几夜。”
听到方韵的声音，方渐的注意力这才被拉了过去。
看到她无恙，方渐一个箭步迈进房间，但他过于谨慎，还是不敢太轻易将结界打开，只得隔着结界担忧地询问妹妹：“韵儿，你……没事了吗？”
方韵眉头微敛，欲言又止，几番纠结下来，她还是抬眸看向方渐，认真开口道：“师兄，我是轻轻！”
方渐闻言，身形一晃，不由得后退一步，“什么意思？”他不解地看着方韵。
“轻轻原本是弥族的公主，她的肉身被无魅夺了去，而她的神魂这段时日一直呆在神境中，如今她的神魂进入了你妹妹方韵的体内。”
雪儿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同方渐解释这种事情上，索性将整件事情三言两语总结下来，拣了重点的说与方渐听。
方渐一时无言，只觉得过于荒唐，好半晌无法相信，整个人再次往后退，随即脚下一软，靠门跌坐在地。
走到方韵挥手，自己打开了结界，方渐这才逐渐恢复神知。
他抬头，看着方韵，眸中泛眼，声音颤抖道：“那……我妹妹呢？”
85 ☪ 第八十五章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方渐在慢慢接受事实后，第一时间仍在担心着自己的妹妹。
紫寻看了为之动容，她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安慰他道：“师兄放心，令妹的元神受到怨气侵蚀，我已将她封在我的神识中，待我将她元神修补完好，到时她会再次苏醒，这段时间，我只能暂时借用令妹的身体了，实在是很抱歉。”
尽管时隔多年，尽管眼前的人是自己妹妹的模样，可那说话的人，他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不是他的妹妹。
他透过方韵的眼睛，似乎能直视到她体内的那个灵魂。
是轻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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