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月卿仍然不答话,洛月吟等了下,继而才转身离去。
木门又一次被关上。
月光撒落在庭院。
指尖再一次用力抵住最深处。
钟觉予仰头望着屋顶,眼前一片白,只剩下耳边一阵阵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人才覆了过来,将她拥在怀里,低声说:“听见了吗,洛家都是什么货色?”
钟觉予思绪还未回来,只凭本能点着头。
洛月卿吻过她眼角,将咸涩的眼泪含住,又说:“我不是夫人亲生的孩子,是洛家家主与旁人生下后,过继到她名下的。”
“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钟觉予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抱紧。
洛月卿又强调:“钟觉予,我不喜欢洛家,你知道了吗?”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有人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回应:“我知道的。”
洛月卿偏头咬住她耳垂,又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打算,但是不要因为我而对他们留情。”
她突然轻笑了下,说:“我可不想叫你阿嫂呢。”
钟觉予彻底清醒,抬眼瞪了她一眼,毫无威慑力地斥道:“不许乱说,不会的。”
“是吗?”洛月卿忍不住笑起,方才停住的手又往下,说:“要不我现在就多喊几声,以免你以后想听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钟觉予刚刚开口想要反驳,却发出别的声音,继而又一次紧紧勾住对方脖颈,纤薄腰肢绷紧,上头的墨痕随着温度的上升而变浅。
时间流逝而过,那一轮月亮终于升入高空,瞧不见星子,只剩下皎洁的月光和飘散的云。
地上的落叶被吹来吹去,最后落入墙角边上,彻底没了动静。
桌椅前的人终于离开,床帘被放下,只能瞧见两道模糊的身影在里头,那些无法发出的声音,终于能小声出现,在空旷房间里回响。
而早早就泡在水缸里的毛笔,还有一半未用,只能丢在里头,实在浪费。
夜色过半,里头动静才停。
钟觉予躺在另一人怀里,用凌乱且低哑的声音保证:“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我保证没有人再能将你带走。”
声音虽低却带着决然,宛如发誓一般。
继而那烛火彻底熄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远处的天际一点一点地由青变白, 京城被微寒的白雾包裹,街道冷清且空旷,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回响。
恰好这时, 街角处传来踢踏的马蹄声,马车夫刻意避着人, 只从偏僻的小巷绕过来, 继而在距离洛家十几米处停下。
等候在里头的阮鹤、李时归, 便掀开帘子,又些焦急地往外看。
若是再耽搁一会, 这京城就该彻底苏醒过了, 当官的要赶早朝, 那些个摆摊的要去抢位置,若是被挤到边角去,一天都没个生意, 白白辛苦一整日。
那马车夫是公主府中惯用的老人,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其中原由, 却也识趣地不说不问, 只是跟着她们一起往那边看。
李时归性子急, 看了一会就想放下车帘, 嘀咕一句:“怎么还没有来?”
阮鹤瞧她一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耳朵一动便听见脚步, 立马沉声道:“来人了。”
三人瞬间屏住呼吸, 望向对面拐角处,先是瞧见那熟悉的黑色衣袍, 而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心继续看着。
来人果然是一夜未归的钟觉予, 还是昨日那副打扮,但许是隔了夜的缘故,从细节处就不如之前清爽,比如那木质发簪稍歪斜了些,衣袍边角多了好些褶皱。
再加上钟觉予迎着朝霞、略显苍白的面容,眼底下淡淡的青黑,便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疲倦,不似往日利落。
“殿下,”三人便喊了一声示意他们在这边。
钟觉予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人走到马车旁边,往日会搬来脚凳的仆从不在,李时归他们也不大在意,她们的长公主又不是那种娇滴滴小姐少爷,那么点距离都跨不上来。
所以钟觉予突然的停顿住,都被她们忽略,就这样看着对方,用这种方式催促她快点。
钟觉予眼神扫过三人,眼眸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抓住马厢旁边,跨上马车时,好像扶了下腰,继而很快就进到车厢里头。
那马车夫立马挥鞭,车轮再一次滚动起来。
而放下车帘的李时归眨了眨眼,心里头有些迷茫,她怎么觉得之前殿下走过来时,腿脚有点怪异,就好像酸软之后的别扭。
她抬眼却瞧见阮鹤也怔在那儿,好像在怀疑同样的事情。
上次腿脚不便还能说是抱着小道长,那这次……
李时归瞳孔瞬间放大,满脸不可置信。
她们殿下居然是!
“出去,”后面传来的微哑声音打断思绪。
两人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跃身就跳了车,人都跟着马车走了,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
“殿下这是……”李时归又懵又不可置信。
一向聪慧的阮鹤也是有些呆,一下子受到的冲击太大,无法转过弯来。
李时归只好自己纠结,虽说主仆有别,可三人从小一块长大,继而投身军营,平日里总有不便处,大家也不纠结、介意,最多就是其他人背过身就好,可现在,殿下却冒着被人瞧见的风险,将她和阮鹤赶出马车!
李时归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感慨,有了伴侣的殿下,终究是和她们生分了。
而里头的人不知她们的胡思乱想,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昨夜闹得晚,后半夜才勉强消停,钟觉予甚至没合眼多久就要起床,只能匆匆洗漱、穿好衣袍,避开来往仆从赶过来,至于身上那些墨痕,实在是没有时间处理,所以才将她们赶出车厢。
天边红日逐渐浮现,半边身子都已探到城墙边缘,炊烟随着鸡鸣犬吠一块出现,街道两旁已有人扛着东西走过。
半响之后,车厢里才发出声音。
“进来吧。”
阮鹤、李时归两人手脚利落,一蹬一跨,再掀起车帘,瞬间就进到里头。
钟觉予已换了一身衣袍,是昨日制衣局送来的紫底四爪蟒服,按照大梁制度,明黄为天子,太子着杏黄,继而便是紫、朱、绿、青。
之前她虽身为长公主殿下,但实际官职只能穿朱色,若在早朝时,还得让一让丞相,但出了门,丞相又得向她行礼,唤她德宁长公主殿下。
如今她凭借战功,得了骠骑大将军名号,换了身紫袍,便算作名正言顺的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头回穿着紫袍的钟觉予并未露出多少欣然情绪,自顾自靠在车厢里头,半阖着眼,嘱咐:“到了门口再叫我。”
看起来十分困倦。
李时归瞧见这一幕,瞬间就丢下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立马称是。
而阮鹤则已坐到旁边,小心替对方整理发髻。
殿下虽不喜繁琐,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再怎么样也得配上两个相衬的饰物。
悬挂在车厢外的铜铃响动,再拐过两个弯后就到了大道,周围的马车变多,熙熙攘攘地往正中央的皇宫去。
红日挂上晴空,琉璃瓦泛着光亮,站满各色朝服的大殿肃静,只剩下站在中间的大臣在说话。
坐着龙椅之上的钟徒明,斜靠着扶手,不断揉着紧皱的眉心,脸上的烦闷之色不减。
自从上次大胜梁国,楚国的士气就达到巅峰,在夺来的城池中稍作休整,就已起兵赶往另一处,听探子说,楚国那边已经喊出要血债血偿,让大梁太子为楚国二皇子偿命。
钟觉仁本就在战场上受到不少惊吓,这下更是整夜失眠,让太医开了多少方子,也不见片刻安眠。
此刻他站在众文臣前,是离皇位最近的位置,往日合身的杏黄龙袍现下空空挂着身上,短短几日就瘦了大半,像个骷髅架子似的。
再往下的文臣也满脸愁容,身
为臣子,却只能瞧着楚国步步紧逼,而自己无能为力,怎么能不烦?
唯独太子身后的丞相姿态肃穆,虽也担忧,却更沉稳安定,如同落入百官之中的定海神针,让其他人不至于彻底慌了神。
再看另一边,一半是前朝留下的老将,虽然年老但却莫名壮硕,一件薄宽袍也撑出盔甲的气场。
在他们身后,则跟着面容更年轻的后辈,这些人都是跟着钟觉予建功而归的小将,官职稍浅,甚至没有上过几次早朝,也不专心听着旁人说什么,反正视线就粘在长公主身上,完全听她的安排。
那官员终于说完,钟徒明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沉着脸。
难不成还得感谢边境山峰起伏,使楚军这几日进展缓慢,大半时间都耗在路程上?
钟徒明终于开口,说:“楚军越战越勇,看样子,是想将刀锋对准京城了,众卿对此有何解决的办法?”
他话虽这样说,却一直看向底下的钟觉予。
武将之中唯有她着紫袍,虽身姿不似周围人魁梧,却挺直如青竹。
往日被文臣压制的武将,瞧见她站在前头,竟也不像之前一样畏缩,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
钟觉予正思索着,许是这两日未休息好,脑子比往日迟钝了些,好半天才理清短短两日发生的事。
楚国如今已攻打到青州,青州崇山峻岭,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打下这块地,着实废了不少功夫,不过后头却也依靠这地方,避开好几次危机,这也是众人还能勉强站在这儿的原因。
钟觉予理清思路,便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楚国狂傲,虽为战败国却借着莫须有的借口,撕毁合约,欺大梁宽容仁慈,伤我大梁百姓,占我大梁城池。”
见她终于站出来,钟徒明腰杆顿时挺起,目光炯炯地瞧着她。
钟觉仁哪怕不肯看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而其他人,文臣瞩目,武将挺胸抬头,一副有荣与焉的骄傲模样。
钟觉予直接单膝跪下,便喝:“臣请命,恳求陛下出兵攻打楚军,夺回徐州,替黎民百姓讨回公道!”
钟徒明立马站起,眼尾止不住的笑,便道:“就依你所言!”
而钟觉予身后的几位将领,连忙站出来,大喊道:“臣等愿跟随德宁长公主殿下,讨伐楚军!”
要是往日瞧见这一幕,钟徒明不免恼怒,觉得这些人不懂尊卑,一味跟随钟觉予,且怀疑钟觉予刻意结党营私,要夺了自己的权。
但此刻楚军已逼迫到这种地步,他忧心忡忡一个多月,太子消瘦,他又能好过到哪去?
眼下终于有人能担下重任,他再乱想,也忍不住欣喜。
不等他继续开口,突然有一小太监从殿外脚步匆匆跑进来,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早朝是绝不容许打扰到。
钟徒明表情一沉,还以为又是边境出了问题,便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那小太监赶来。
那小太监几步跨上台阶,直接俯身向皇帝耳边,继而就是低声几句话。
钟徒明表情从压抑到欣喜,最后甚至忍不住大笑出声。
朝臣们疑惑瞧着,却听见皇帝笑道:“洛公如今终于出山,愿为我大梁效力了!”
话音落下,朝廷瞬间炸开了锅。
“洛公?!他不是说要寄情山水,不肯入朝为官吗?”
“是啊,当年陛下亲自赶往他隐居的山林,洛公却闭门不出,不肯见陛下一面,如今怎么?”
“如今想来,自从前朝覆灭,洛家已经三代不曾入朝为官,现在却突然……”
不管众人怎么议论,站在高台上的皇帝仍然止不住的笑意。
太祖都做不到事情,他却做到了,而且没有主动,是洛家自己低头,要入朝为官。
他不由得意,世家之首又如何,被皇室打压到现在,还不是得低头称臣,他父皇、太祖就是太过仁慈,才让洛家踩在脑袋上,借势扬名。
“走!都跟朕一起,朕要亲自出宫,迎接洛公!”他笑喝道,竟直接走下台阶。
其余人也连忙跟上,表情是一样的惊喜。
那可是洛家啊……
各色朝服跟着龙袍涌出门外,走向那白玉石铺成的广场。
而其中唯二的紫色朝服却默契地退到最后面,或者说是丞相不曾紧紧跟随,而长公主殿下故意放慢脚步。
见到对方,孟云山微微正色,喊了声:“殿下。”
虽然朝廷里没有任何交流,但孟云山与钟觉予的关系还算不错,甚至逢年过节,孟云山都会派人送贺礼到长公主府,做足了礼数。
而里头的原因是,钟觉予与先皇后都对他有提拔之恩。
孟云山出身寒门,当年进京赶考时,甚至连考试的银钱都是和好友借的,已打算这次未中举,就返回老家,给一富户的儿子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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