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不是叹息的时刻。
孟云山等了片刻,才开口道:“命人下将边境大胜的消息传出,让百姓也跟着高兴一下,至于奖赏,等长公主殿下回来之后再讨论。”
话必,孟云山扭头看向洛月卿,好似在等她同意。
洛月卿微微点头,又道:“眼下确实只能将奖赏搁置,但朝廷还是该有所表示,不如准备些钱财粮食,分到出征将士的家人手中,再让他们写封信寄到前线,也算缓了将士们的思乡之情。”
“可,就按洛姑娘说的做,”孟云山露出一丝赞赏。
其余人按照收回视线,如今这京城啊,完全是由洛月卿与孟云山说了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边境大胜的消息, 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城传播开,像是残留的冷空气一下子被驱散,街头巷尾全是欢呼声。
更有甚者, 竟敲锣打鼓放起鞭炮,这架势比春节还热闹, 周围人都笑容满面。
巡逻的士兵瞧见也不阻拦, 上头专门下了旨意, 任由他们闹上一会。
至于太子已逝的消息,被这顶好的消息压住, 一时只有少数人注意到, 比如被贬为庶人的两位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不知道冒出什么念头,表情青一阵紫一阵,直挺挺站在原地, 好半天没有动弹。
再过几日, 便听见那边传来消息, 一位皇子染了重病, 整日躺在床铺中, 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位则从马上摔下, 伤了腿脚,成了瘸子。
眼看着仅剩的两位皇子, 一个病恹恹的几乎要死, 一个变成了瘸子, 别说当什么皇储了,连好端端走起来都难。
天天在思考选哪位皇子的大臣们, 彻底哑了声,本来秉性就差, 现在连正常人都不是,完完全全的一无是处,他们想选都难。
而洛月卿、孟云山两人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不知怎的,又想起皇宫里那位被忽略许久的公主。
这人的生母本是一不起眼的宫女,意外得了宠幸,生了女儿,不过因其地位卑微,这公主也不受待见,往日在宫中像个透明人一样,如今二十了还没有指婚。
洛月卿与孟云山便为她起了个公主府,又挑了门合适的婚事,对方的家世不算优越,但相貌、秉性、才学都十分优秀,两人成亲之后就搬入公主府中,感情甚好。
甚至在婚后,这两夫妻还专门上门,分别感谢了孟云山和洛月卿。
这两人本就另有谋划,实在有点受不起这诚恳的感谢,只能由洛月卿借着添礼的由头,又给了他们两间铺面。
再晚一些,便到夏初。
钟觉予与洛月卿快分离了一年。
大楚派来了好几个使臣,愿意割地赔款求和,可众人一律不理会,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谁还信他大楚的承诺?
于是边境战火依旧,自从冬日大胜后,梁军越战越勇,趁着楚军供给不足,直接占了对方两座城池。
楚国见无法求和,只能加大兵力投入,试图夺回失地,可折了五万大军也没见有所进展,反而气势大减,如今有不少楚国百姓逃到梁国,可见国内形势极差。
洛月卿、孟云山不仅不阻拦,甚至还专门分地、免除他们的一年赋税,极力吸引人口的引进。
而另一边,为安抚原本的大梁百姓,洛月卿设令名下的玻璃厂、罐头厂,甚至是刚建起的酒坊、纸坊,都只招收祖上三代都是大梁百姓的人。
别小瞧这四个作坊,那可是如今大梁最赚钱的地方,什么极乐坊、茶楼加起来都比不过任意一个地方一天的收入。
而洛月卿又对工厂里的人极大方,酬劳不仅是外面的两倍,还大量招收普通女性,往日只能靠着刺绣,赚取些许钱财的妇女,一扭头就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女性地位悄然提升。
并且,洛月卿专门开设了学堂,只要是她与长公主名下的仆从、工人都可以将子女送到学堂里,免费读书,未来若是科举无望,也能识字懂算数,优先被厂房招纳。
但也有前提,若是谁家重男轻女,只将儿子送进学堂,女儿留在家里干活的,洛月卿便会直接将人辞退,如此做法下,学堂里的女孩甚至比男孩还多。
孟云山与洛月卿还商议,等钟觉予继位后,可逐渐开放科考,让女性也能入朝为官,如此便可逐渐抬高女性的地位,减少钟觉予成为女帝的非议。
同时,洛月卿还私下让收了茶楼、戏馆,编排了花木兰之类的大戏,在大梁各处宣传。
前有无能皇帝太子,只能一力撑起大梁的长公主殿下,后有赚钱如捞钱的洛小财神,再看看那无能的先帝与太子,还有那两个纨绔皇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梁百姓都在说生女比生男好。
有人已意料不对,慌张想找同僚商议,可却发觉同僚早已看透,棋盘早已落子,他们这些小人物,只有顺从。
有些迂腐者想要抵抗,可话语都淹没在浪潮中,无人理会。
直到梁军又拿下一座城池——荆州。
荆州自古繁华,一望无际的平原给予了大楚丰富的粮食储备,也是他们出兵攻打大梁的底气所在,曾经的大楚皇帝就是在荆州起家,一路向外扩展。
虽然后头为了稳定大楚后方,将国都定在别处,但大楚一直对荆州极其重视,年年派皇子与重兵镇守在此。
所以有人说荆州就是大楚的脊梁骨,而钟觉予带兵,亲自打断了大楚的脊梁骨。
一时间楚国哗然,整个国家都陷入消极悲伤的气氛里,大楚皇帝甚至提出愿意交出一皇子为质子,来换取两国和平。
但这事却未引得大梁百姓的关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所吸引,那就是钟觉予称帝了。
就在夺取荆州之后,梁军在城池中举行庆功宴,大贺此次顺利之时。
阮鹤、李时归一行人突然率领麾下将士,集体跪下,求钟觉予继位称帝。
钟觉予佯装不知此事,借口不允。
而阮鹤、李时归等人却表示如若钟觉予不肯,她们就长跪不起。
于是钟觉予只能无奈应下。
边境如此,朝廷中的态度也奇怪,孟云山不开口,众人也不曾提出异议,就这样默认下来。
而洛月卿则突然向朝廷捐出大笔钱财,说是要给长公主殿下登基所用。
可朝廷史无前例地拒绝了这笔钱。
而后孟云山将洛月卿请来孟府,在书房中商谈了一个多时辰。
据往来仆从讲述,曾在外头听见,一向温和的孟相被气得大吼,说什么天底下哪有皇帝嫁给旁人的道理。
“洛月卿!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你!但是天子只能迎娶别人!”
可怜孟相一把老骨头,撕心裂肺吼得快把屋檐掀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要我在一日,殿下只娶不嫁!”
“就算你把整个大楚都买下来作为聘礼,也不行!”
听得仆从眉头直跳,再看心不甘情不愿走出来的洛小财神,嘀嘀咕咕不满了一路:“没有先例就不行?什么古板老头子,半点都不懂得变通。”
“皇帝怎么就不能嫁人了,谨言乐意就行了,谁管你乐不乐意。”
屋里的孟云山似有所感,又大吼出声:“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这应该是孟云山这辈子声音最大的时候。
洛月卿撇了撇嘴,最后只能不满道:“行行行,她不嫁我嫁行了吧。”
旁边的仆从死死低着头,生怕自己耳朵再听进去半点。
直到盛夏到来,已离开一年载的梁军终于回来了。
不再是之前三道圣旨急召,匆匆忙忙如同被赶回来的模样,京城里头早早得了消息,百姓早早就起来等待,城门外一里地都站满了人,踮着脚尖,看着远处的大军越来越近。
今日天气与离开那日相同,蔚蓝天空万里无云,只剩下明亮的日光落下,周围的树木一片翠绿,被风吹的摇晃。
银甲将军骑着白马,发髻上的红布带已褪色,但却依旧如那日一般,在风中扬起。
身后大军比离去时多了一丝煞气,那是从刀山血海里爬出来、染上的血腥。
这是之前大老远让楚军瞧见,就觉得胆颤害怕的感觉,可落在苦苦等待的亲人眼中,却只剩下满眼心疼。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声:“大梁
万岁。”
继而众人跟随,欢呼声如潮水掀起一阵又一阵,几乎将这蓝空掀开。
无论是骑着马的将军,还是扛着刀的小兵都露出笑意,孩子气地往旁边凑,眉眼露出一丝得意。
钟觉予也忍不住笑起来,眼眸却一直盯着前头,不知道那期盼已久的人到底在何处。
紧跟在身后的阮鹤、李时归低声揶揄。
“一整天了,从十里外开,殿下的脖子就没弯过,一直直勾勾地往那边看。”
阮鹤接道:“也不知道洛姑娘等在何处?”
“城墙上吧,”李时归摸了摸下巴,自顾自地猜测道:“孟相他们都应在城门口等着。”
阮鹤也点头,觉得应该是如此。
钟觉予无意识捏紧缰绳,抿紧的唇角露出一丝罕见的紧张,视线下意识往上抬了抬,还是只能瞧见那城墙的轮廓,不知道上头到底有没有站人。
马蹄继续扬起,一步步落下。
钟觉予头一次嫌这千里马太慢,慢吞吞地半天才走一步。
那欢呼声一阵阵不曾停歇,再近些就有人抛来花束、丝绢、水果等物,这是大梁的传统之一,好些人都会在这个时候站人群里头,给自己或自己女儿挑选一个满意夫婿,然后抛出这些东西。
要是那人接了就表示同意,之后便可喊媒婆上门,若是不接,也可表示庆贺。
瞧那些未成亲的将士,接到一块手绢就笑开了花,成了亲的就在旁边打趣,顺便躲开那些抛过来的东西。
而为首的钟觉予等人也被丢了不少。
把李时归吓得直往阮鹤那边躲,嚷嚷着:“我可不要成亲。”
旁边有人打趣,说:“那你岂不是要一辈子跟着殿下?”
“一辈子就一辈子,”李时归大声嚷嚷:“总比你小子大半夜惹娘子生气,直接被赶出家门好!”
众人大笑出声。
钟觉予却无心理会,将丢到身上的东西都随手扫开。
下一秒,她终于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就站在城门口,被人群围绕在最前头,笑盈盈地望着她。
白马骤然停住。
洛月卿仰头望着她,笑说:“殿下这一路上收到的手绢不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上我的这一条。”
钟觉予翻身下马,直接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夜。
喧闹了一整日的京城终于安静下来, 大军各自散开,各自寻其家人,至于封赏还要等些日子, 等朝廷彻底统计完后,再进行处理。
既然钟觉予已称帝, 那往日的长公主府就不再适合她居住, 洛小财神特意捐了一笔大款, 赶在众人回来之前,皇宫重新修缮了一翻, 如今刚好可以入住。
烛灯照亮朱色宫墙, 宫女、太监行色匆匆, 生怕第一天就怠慢了主子,做事都比以往利索多。
洛月卿嫌弃之前寝宫不吉利,私自做了主, 将钟觉予之前居住的长央宫扩大, 作为以后的寝宫。
钟觉予对此并无不可, 只是忍不住絮叨起其他:“没必要花费那么多银两在宫殿上, 让他们打扫干净就好。”
洛月卿站在另一边, 接过她脱下的外袍, 随手搭在木架上,便道:“怎么没必要了?这地方又不是你一个人睡……”
她突然停顿, 露出浮夸的震惊表情, 便道:“钟谨言你不会在外头有了别人, 要把我赶去别处住吧?”
“怎么可能?!”
钟觉予忍不住提高声调,在战场上波澜不惊的人, 竟被洛月卿的一句话说急了:“你胡说什么?”
她忍不住靠近洛月卿,勉强稳住声调, 解释道:“我是想说你要是不喜长央宫,就让他们往国库里拿钱修缮,没必要自己出钱。”
原来是心疼洛月卿的钱包。
也不知道这话被文武百官听见,会是何感想,但是洛月卿明显满意了。
她扬了扬眉毛,便道:“就你那个空空如也的库房?老鼠进了都得在里头滑两圈冰。”
钟觉予顿时咳嗽一声。
先皇后在世时,这国库还算充裕,甚至可以大手笔地修建长公主府,可在她离世后,这父子二人不懂治理,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库一日比一日单薄,而后头的两场梁楚之战又极耗费钱财,如今还欠着洛小财神一大笔债呢。
钟觉予想了下,又说:“那就我口袋里出,晚一些我让人补给你。”
她指的不是原本长公主府邸里的钱财,而是这次出征的赔款。
132/141 首页 上一页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