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卿挑了挑眉,倒也没假意推托一下,主要是脑子里的系统疯狂让她答应,不许再胡闹。
她笑起来,便道:“是我之前莽撞,奚小姐理解就好。”
两人便又假意客套几句,最后洛月卿才说:“奚小姐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喝点粥暖暖胃吧。”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去洗漱了。”
奚舟律礼貌的笑意僵在嘴角,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什么不对:“洗漱?”
洛月卿好像这才想起来,理所当然解释道:“您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凌医生担心晚上出事,让我在旁边陪护。”
不等对方开口,洛月卿又眼神示意另一边,继续道:“我的床已经铺好了。”
奚舟律僵硬着脸,扭头看去,确实铺好了,就在她床边一米不到的距离,伸出手就能碰到。
刀落在地上,滚动向远处,夜色更浓。
第六章
再晚一些,护士推着小车离开楼道,灯光骤然暗下,静谧席卷而来,将空旷病房填满。
卫生间里的水迹未干,洛月卿听着背后的窸窣声响,判断对方已盖被躺下。
从方才到现在,没有发生任何不妥的事情,这让洛月卿和系统都莫名松了口气。
此刻尚未有睡意袭来,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亮的光照亮精致面容,不等片刻就又放下。
别人穿到其他世界,不是富贵子弟也是权贵家庭,最不济一穷二白、孤儿一个,好歹没有负债。
可原身父母拖累、债务缠身,一打开手机就是催债短信。
洛月卿一想起这些,就觉得头疼得厉害,突然羡慕起身后那个大反派,好歹父母健在,还有集团、财产要继承,她才应该是要黑化的那位。
被嘀咕的奚舟律显然也没睡着,刚刚勉强吃了些白粥,胃正涨着,再加上白日躺了一天,总是难以入睡的。
晚风将楼下的月桂吹落,露水在叶脉上凝结,洛月卿再一次打开手机又放下,身后的人艰难翻了个身,滑落的薄被被捞回来。
再过片刻,洛月卿也翻了个身,面朝黑暗屋顶,其实也不算黑暗,墙角还留着一盏昏黄小夜灯,可身处病房中,总觉得压抑、难以看清。
“奚小姐还没睡?”她突然开口,许是声音很轻的缘故,没了之前的轻佻。
奚舟律拉扯着被子往上,眼底一片清明,她停顿了下,本来并不想说话,可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一丝丝愧疚作祟,于是开口道:“暂时没有。”
洛月卿顺势便问:“不习惯和别人睡一间房间?”
“还好,”奚舟律回答冷淡。
“以前没有过?”
奚舟律皱了皱眉,还是说了:“没有和Alpha同住过。”
本来并不想回答,可奈何方才做得太过分,这下心里头还有几分愧疚,于是比平常容忍了些。
洛月卿轻笑了下,便道:“那我挺荣幸的。”
奚舟律并没有因为这突然的阿臾开心,甚至微微皱眉。
“您放心吧,我每个月都会做精神力控制评估,哦对,我今儿下午也测试过了,非常稳定,”洛月卿声音里掺着笑意,把这件麻烦事说得轻松。
精神力评估是每个疏导师必须要做的测试,要确保自己的精神力状态足够稳定,能够控制住自己,才能够从事这方面工作,给病人进行治疗。
同时足够稳定的精神力,也能能让Alpha或Omega更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易感期等问题,起码不会因为易感期而胡乱标记别人,也不会引得身边人信息素混乱。
洛月卿此刻就是在宽慰对方,表示她不需要担心和自己这个Alpha同处一室。
奚舟律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在这之前就已知晓。
方才洛月卿洗漱时,就有下属进屋,解释白日所发生的事情,然后将洛月卿的精神力评估报告递上,再表示病房两侧都有人守着,只要奚舟律喊一声就会立马冲进来。
这才是她如此平静躺在这里的原因,此刻难眠只是因为睡不着罢了。
可能是对方的态度不错,奚舟律缓下声音,解释了两句,又道:“洛医生累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她停顿了下,继续:“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喊醒你的。”
话音落下,布料的摩擦声骤然响起,洛月卿一下子转身,侧躺着面朝奚舟律。
奚舟律的手不由往床边挪了下。
洛月卿看见了却不提,反倒说:“如果奚小姐也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进行一个短暂的治疗?”
“嗯?”
“大概半个小时的精神力疏导?这样你也可以快点出院,”洛月卿继续回答,语气坦然,好像没有什么坏心思一样。
奚舟律心念一动,可能是之前的愧疚还在,又或许是想快点出院,稍犹豫了下便答应下来。
下一秒,洛月卿掀被下床,拖过旁边的椅子就坐到病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十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让另一个多疑的Omega觉得不妥,正想拒绝,又听见洛月卿随意的搭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奚舟律下意识回答。
其实状态已经算是不错,她这段时间饱受精神力紊乱的折磨,从刚开始偶尔会有尖锐刺痛闪过,到持续头疼,甚至晕倒,要不是洛月卿昨日替她短暂梳理了下,估计今天的情况会更严重些。
洛月卿挑了挑眉,由于得到了原身的全部记忆,她自然十分清楚这人的状态,也不知道这人有多能忍,居然可以忍着剧痛也要警惕多疑。
她语气一转,直接道:“那你需要放松一下吗?”
“不要太紧张,奚小姐你应该感受过我们两的契合度,不会特别难的,”洛月卿温声安抚。
“你不要太紧张,如果有什么玩意可以随时叫停。”
“来,深呼吸几次……”
洛月卿靠着椅背,即便在此刻也显得有些轻佻随意,人靠在椅背上,一腿搭在一腿上,足尖微微挑起,上上下下地晃,那丝绸睡裙也跟着撩起落下,露出小片风光。
屋外的云凝聚成块,厚重如石板将天空遮挡,不见一丝光亮。
奚舟律抿了抿嘴角,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学着对方教导的方式深呼吸,然后如潮水般的精神力向她涌来。
很难用言语表达的感受,像被温暖巢穴包裹,常年冰冷的指尖逐渐回暖,连瘫痪的腿脚都感受到一丝难得的舒适。
奚舟律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舒展,捏着床边的手也跟着松开了些。
坐在床边的女人逐渐往这边靠,屈身弯腰而下,那单薄睡裙的领口滑落,长发也随之飘下,拂过对方手背。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远处的虫鸣。
比起呼吸平缓的某个Omega,洛月卿显然要更费力些。
契合度的影响同时也出现在她身上,一边是温柔乡的拉扯,一边要保持理智、控制精神力进行梳理。
情况比想象中为难些,毕竟上次只是浅浅一望,如今在奚舟律配合下,才知对方的情况有多严重。
一缕缕的丝线打结成团,在脑海中左右上下乱蹦,就好像被风吹着跑的风团,在这个严酷的沙漠里崩溃寻找着唯一出路。
洛月卿的手落在床褥上,努力支撑住身体。
轻而柔的一丝精神力缓缓挤入乱结中,然后小心拉扯。
奚舟律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反抗,她的戒备,无论是在清晰时刻,还是在接近昏迷的边缘都存在着,像是刻在骨子里。
于是洛月卿只能先安抚,再进行原本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月亮终于出现,照亮了空旷病房。
那温暖至极的精神力缓缓退潮,奚舟律睁开眼,下一秒就感受小臂传来的压迫感。
她扭头看去,之前精神奕奕的家伙现在坐倒在床边,正巧压住自己的手……
她先是眨了眨眼,确定自己的身体状态,这次治疗的效果明显,那长时间持续的尖锐刺痛确实得到了缓和。
奚舟律微微松了口气,额间的汗珠终于落下,然后她又一次看向洛月卿,这一次的眼神少了些许戒备,也没有扯回自己的手臂。
她静静看着旁边的Alpha,露出些许困惑和复杂,这对她来说是极为罕见的情绪,只片刻就消失无踪。
“洛月卿……”低而沙哑的声音响起,轻得好似风一吹就散开,自然也不能将对方唤醒。
奚舟律沉默了下,便盯着对方打量。
这个莽撞轻佻的Alpha,有着比大多数Omega还要艳丽的长相,上挑的眼尾像是银钩,最末端还有一小颗不明显的灰痣,连闭眼沉睡都不曾削减半分妩媚张扬,像极了她本身的信息素……
厄瓜多尔红酒玫瑰。
名贵罕见又极美丽的品种,据说在没有铁器工具的时代,就有人不顾密林中的危险重重,赤手握住满是尖刺的枝叶,小心将玫瑰采摘,卖给花费千金求花的贵族。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红酒味的玫瑰香气,和燃烧的木炭香融在一块,出乎意料的搭配,却并不难闻,令人想起玫瑰奶茶这样温暖甜腻的东西。
她不知呆愣了多久,才想起要扯回发麻的手臂,可这朵玫瑰像粘人的猫一样,不仅没有松开,还越发贴近地抱住。
奚舟律骤然僵住,隔着单薄布料传来的柔软感受,直接将整个小臂包裹,她甚至微微抬手,便能触碰到灼热的圆弧。
呼吸一滞,不明显的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
“洛月卿,”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唔……”回应她的是含糊的音调和那人茫然抬头。
趁对方微微起身,奚舟律一下子抽回手,刻意冷淡的声音很是僵硬:“你回床上去睡。”
洛月卿有点懵,眼尾的困意水雾几乎凝结成珠,眼帘一扇就要落下来。
奚舟律见状,只能稍柔和语调:“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对方这才点了点头,没有清醒意识去细究,迟缓起身,爬到自己床上去。
夜色更浓,晚风依旧,吹落树稍落叶。
奚舟律沉默片刻,终于闭眼入眠。
第七章
明亮日光穿过重重叠叠的繁茂枝叶,却驱散不了医院的寒气,即便有人走过,也觉得冰冷。
“宿主你该回去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走在花园回廊的洛月卿停下脚步。
“奚舟律怎么了?”她立马反问道。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一板一眼回答:“她暂时还没有事,不过奚舟康快到了。”
话音刚落,洛月卿就立马沉下脸,关于奚舟康的记忆浮现而出。
奚舟律家世复杂,母亲因早产大出血而死,父亲因此记恨上幼女,奚舟律一出生就被丢给爷爷抚养,幼时见到父亲的次数寥寥无几,罕见几次见面,也被父亲当做仇人对待。
直到奚父后面再娶妻,这怨恨才散去些,起码能够冷淡地与她相处一室。
而这奚舟康,则是他与现任妻子生下的孩子,不知是什么心理,比起不受待见的奚舟律,奚父对这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极尽宠爱。
要不是集团股份在老爷子手里,这继承人恐怕根本轮不上奚舟律,但除此之外,奚舟康也是要什么给什么,根本没受过委屈。
而在这样的对比下,这两姐弟的关系自然极差,但成年后的奚舟律为了避免麻烦,也没少同意奚舟康的要求,这次奚舟康跑来病房,想必也是为了要钱。
昨晚的治疗估计是要白做了,这人一来,奚舟律估计两三天都得阴沉个脸,精神力会受此影响。
洛月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便问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系统回答得很快:“他已经在病房了。”
“什么?!”洛月卿骤然停住手。
系统语调不变,继续道:“就在刚刚我提醒你的时候,他已经到病房门口了。”
洛月卿猛然转身,脚步匆匆往原处赶去。
病房内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至少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甚至相反,十分平静。
只见一黑色短发的男性Omega坐在床边,许是因为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缘故,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眉间还残留着稚嫩天真的气息,眼神时不时落在旁边人身上,欲言又止。
依旧穿着病服的奚舟律半躺在床头,长发披散在削瘦肩头,虽未说话,却比昨晚看起来更冷淡沉郁。
奚舟康又一次看向对方,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嘴唇碾磨后,很是生涩、僵硬地冒出一句:姐……”
“你身体怎么样了?”把称呼说完后,他就显得舒畅许多,把想好的客套继续:“集团的事情再多,你也要记得休息。”
“爸妈……”他停顿了下,努力编下去:“爸妈听说你住院了,还让我来看看你。”
奚舟律本懒得理会,却被这话逗笑,嘴角勾起嘲讽弧度。
她还不清楚那两位?
难为这个“弟弟”憋出这个理由了。
她突然有了点兴致,顺着他的话道:“那他们怎么不过来?”
完全不知道怎么过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过来啊!
奚舟康一下子卡了壳,憋了好半天,才磕磕碰碰地努力解释:“他、他们不是去旅游了嘛……”
“过段时间不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吗,姐你忘记了?”
他好像突然找到对方错误一样,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这人也真是,一天到晚都恨不得睡在公司里,身体也不管、父母也不理,天天钱钱钱的,钱哪有家人重要。”
奚舟律闻言,霍然冷下脸。
始终想不清楚这一家子怎么可以那么坦然?
她不理,那面前这位一次次创业失败的钱从什么地方来?
他父母一个月三次的旅游钱哪里来?
怎么从卡里变出大笔钱,给他们宝贝儿子买车买房的?
她幼时或许还有几分希望,想要试图融入这个家,如今只当需要给钱敷衍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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