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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憬等的就是她这番话：“是，我们愿意入乡随俗。只不过此事到底关乎一界君主，还需您亲手立个誓。”
“这倒不难，决斗当天, 继任者与我同去问天阁，便可通过供奉在阁中的‘天命石’立誓, 全程可用水镜告知天下。”元朔雁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过, “所以, 是哪一位小友？”
“事关两界未来，我们还未决定好，暂时没法回答您。”轩憬故作歉意道，“不过在决斗到来前, 我们还想去别处目睹魔界风貌, 不知可否请您行个方便？”
“你们先前得到的玉牌上，留有我的烙印，可供你们去魔界各处城池。”元朔雁答，“但也有不少魔族想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自发结伴, 形成远离城池的村落。那些小地方，持有玉牌也无用。”
“我们刚来魔界时, 倒是在入口附近路过一座小村庄。”轩憬回忆道，“那里的村人竟会使用灵鸢城的护城剑阵，不知可否与您有关？”
元朔雁似乎想起了什么，并未立刻作答，指尖在桌上轻叩几下，才道：“姑且算吧。当时那里遭遇魔兽袭击，我随主上路过借宿，顺手帮了点小忙。”
“那村落离魔界入口太近，万一有新的魔族入界，还是无法维持理智的那种，会影响到他们吧？”梵幽担心地问。
“我也曾劝过他们搬迁，可村人坚持要留下。”元朔雁轻叹，“据说数百年前，那里发生了一场千年罕见的大地动，有一片地域带着大量劳作的魔族沉入魔气之海，消失不见。”
“大地动过后，村里的魔族便再也没离开。他们说，倘若同伴有朝一日能回来，便不至于找不到家。”
大地动？
四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想到了碧落谷的近天崖，以及残留在近天崖的魔气所携带的魔族记忆。
尤其轩憬，她直接想到了记忆碎片中的稻田、狗儿模样的魔兽，以及化蛇记忆中，化蛇伸手凝水，问站在稻田前的一人一狗是否要喝。
“您……是否认得魔将化蛇？”她忍不住问。
“我同她并不算熟识，但你身上有她的气息。”元朔雁的情绪没什么变化，“她早些年在那座村庄养伤，住过好一阵子。你既然已经杀了她，融了她的魔气，想必窥探这些琐事并不难。”
“她不希望我看，我选择尊重她。”轩憬如实回答，“不过若真如此，我想我们已经知道，那片消失的地域如今在何处。只是现在里面没有魔族，只剩下魔灵植。”
“人界碧落谷，有座名唤近天崖的山，正是从天而降的一片魔界地域。”丹阙接过话，并唤出一枚留影珠，放在桌上，“山头盛产斥魔石……是一种纯白的矿物，被谷中人称作‘天外陨铁’，能够有效隔绝魔气。”
“是么？”元朔雁这才表现出讶异。
一根触须很快卷起留影珠，送到她面前。
“我们能顺利进入魔界，也是因着有人在碧落谷中人为创造出魔界入口。”轩憬补充道。
元朔雁摩挲着留影珠，道：“影像我会看完，此事，我也会亲自给拾穗村一个交代。但还望诸位莫要去打扰村人的生活，若想领略魔界风土人情，且往北上。”
“多谢您指教。”轩憬客气地道谢。
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及此事，这回元朔雁对她们的态度软和不少，就连作别时，也没再像上回那样，直接一个传送阵把她们都“请”出去。
“我打听过，北上是重泉城，须得走水路——也就是魔气海。”回客栈的路上，梵幽说，“咱们要去吗？”
不等丹阙和轩憬开口，她又皱眉道：“不行！只剩三十几日，丹阙这段时间得抓紧修炼备战……还是我和雪明去吧！”
“你们两个真没关系吗？”丹阙忍不住问，“大师的前尘记忆……”
“无妨，影响不大。”了沉摇了摇头。
“有魔君的通行玉牌在呢！没关系的！”梵幽也道，“再不济，我们还能及时赶回来呀！”
计划已定，众人先回客栈，将行李收拾了一番，再互相道别。
“记得每日正午进行水镜联络，并且赶在决斗之前回来。”临别时，丹阙不忘叮嘱，“不管我们胜败与否，都有许多事要做。”
“知道啦！你和轩憬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啊！”梵幽挥了挥手，牵着了沉大步出门。
客栈只剩下她们两人，轩憬布置出隔绝屏障，担心地问：“真不用再多看看素雪大师的记忆？”
“即便继承了先魔君的魔气和记忆，元朔雁自己本就是个战将。”丹阙摇头，转去屏风之后，将水放入浴池，“她既知了沉有着前世记忆，若当真想要保证决斗的公平，必不会动用先魔君的招式。”
她顿了顿，回首看向轩憬：“有你陪我过招，就足够。”
轩憬一怔，只觉耳朵烫了起来。
她轻咳一声，走到丹阙身旁，和她一起看着清澈的水慢慢注入池中。
“原本我们是想趁着四处打听，多了解先魔君的治国理念与为人，结果一无所获。”轩憬道，“四十九日也着实太短，我们对魔界现状的认知，即便抓紧时间‘补课’，依然来不及。”
“倒也不必太心急。”丹阙摇头，“元将军不是也说，先魔君自己便是人界来的狐妖。”
“你不如多想想，夺下魔界之后，人界当如何？你回皇城之后，又该如何将真相昭告天下？”
“这些无需师尊忧心，徒儿已有章程，待回去便寻靠得住的两族长辈们商议。”轩憬说罢，从背后将她环住，枕在她背上，“师尊若不放心，大可随时考我。”
无需丹阙询问，她就主动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丹阙由她抱着自己，耐心倾听。
她们其实都很清楚，预设再详尽，真到了时候究竟会如何发展，依然是未知数。
却仍旧一个愿讲，一个愿听。
直到浴池里的水将要满出来，丹阙才关上水，用池底阵法调节了水温，问已经停下讲述的轩憬：“共浴么？”
第179章 落雪
浸在一池暖水中, 二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徒儿记得峨影山里也有暖泉。”轩憬回忆道，“师尊和梵幽姐姐都很喜欢去那里泡澡。”
“那座暖泉，很受大家欢迎。”丹阙闭着眼睛接过话，“毕竟是从灵脉里涌出的泉水, 水灵力充沛, 有助于修行。”
“等两界事了, 咱们再叫上梵幽姐姐一起去泡吧。”轩憬看向她, “还要带上大师。”
丹阙笑而不语，只将双腿化作蛇尾，缠上轩憬，将她卷到自己身边。
轩憬便知道, 她不想再听自己设想以后的生活了，于是如她所愿闭上了嘴, 试探着抚上蛇鳞。
见丹阙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顺势将魔气渡了过去。
十日下来, 丹阙已经习惯了化蛇的魔气，也彻底掌握了驭魔心法，这两日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就像吸收天地灵气一样自然。
轩憬和她朝夕相处, 时不时还去探查她的体内情况。
每一次渡魔气, 她都能发现丹阙的身体在发生明显改变，修为也跟着突飞猛进。
她两辈子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不知是福是祸，加之了沉并未预警过不好的命数, 她只能及时查看丹阙的状态, 并全心全意信任丹阙。
丹阙既然已经承诺过她，必定不会再随意牺牲自己的性命。
见轩憬有些走神, 丹阙主动环上她的颈子，在她耳畔轻声问：“又在担心什么？”
“……只是忽然好奇，师尊如今的妖身变成什么样子了。”轩憬回过神，认真找了个理由。
倘若她直接关心丹阙的身体，估计只会得到“无事”、“别担心”之类的回答。
正好这次的魔气也吸收得差不多了，丹阙想了想，直接在浴池里现出了妖态，但有意把体型缩水不少。
一条赤色大蟒将轩憬盘在中央，蛇鳞红得几欲滴血，光滑无比，然而脊背上却长出不少尖刺，靠近头部的位置，也生出了一双小巧的鸟翼，就连额上的犄角也粗了一圈，开始现出盘旋的纹路。
——那是化蛇的特征。
轩憬的注意力被那双翅膀吸引，忍不住好奇问：“能飞起来吗？”
这对鸟翼要是能飞，必定会成为丹阙一大助力。
“尚未长成，不过也无需等太久。”丹阙垂下硕大的蛇头，轻蹭她抬起的手，“最多再五日，就能让你见识一下。”
轩憬这才安下心来，大着胆子去碰蛇信，甚至想把手往蛇口里伸。
丹阙讶异地“嗯？”了声，作势张开血盆大口，故意吓唬她。
却见轩憬就保持着方才的动作，非但脸上挂着灿烂笑容，还抬手摸了摸据说暗藏剧毒的蛇牙。
“两年前，我与师尊关系还僵着的时候，其实我有认真考虑过，若是让师尊把我吃了，究竟能不能解恨。”轩憬悠悠道，“不过师尊应当不屑于吃我，嫌我心太脏。”
“你怎么总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丹阙变回人形，眯起眼睛审视她。
“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我刚失去过师尊，满心满眼都是跟师尊好好在一起。”轩憬挪到她身旁，“既没有想过人界的未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既然师尊恨我，我便只希望能得师尊再给一次机会。”
“若师尊吃了我，或者杀了我，某种程度上，也说明师尊决定把过去的事真正放下。如此，我死而无憾。”
说罢，她潜入了暖水中，在丹阙腹部轻轻落下一吻。
弄得丹阙很是哭笑不得，赶紧把她拎出来，故意骂道：“如今机会已经给你了，休要再有这种念头！”
轩憬乖乖应了声“好”，歪靠在她肩上，沾湿的发丝垂在丹阙身前、后背，水珠不断滴落。
丹阙任由她靠着，忍不住去思考，她们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回了这般亲密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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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界的日子，反而一天天过得平静。
不过丹阙和轩憬皆知，这是元朔雁有意为之的结果。
若非元朔雁心软，且愿意尊重她们的选择，她们只怕在入城的第一日，就被戳穿真实身份，遭到魔族围剿了。
因着元朔雁赠予的玉牌，北上前去重泉城的梵幽和了沉，也一路顺利，每日都会如约与她们进行水镜传影，及时报平安。
“重泉城这边已经在‘猫冬’了，昨夜还落了雪，你们瞧，积了厚厚一层呢！”水镜另一端的梵幽推开窗，指着外头对她们说，“我听城中会看天气的老人讲，这雪很快就要落到安乐城了，你们也注意防寒保暖呀！特别是丹阙！”
丹阙两辈子都畏寒，遇寒而眠，两年前在挽澜郡，她跟轩憬去取无情剑意心法时，都险些因为寒冷，差点在地下冰室睡过去。
“轩憬防着呢。”她干脆将水镜直接转向室内，“暖炉、阵法一应俱全，我时常跟她对练，倒也习惯寒冷了。”
轩憬催动无情剑意时，刺骨寒意会第一时间向她袭来。
她坚持让轩憬动真格，争取将每一次对练都变成生死决斗，如此反复，经过魔气强化的身体也就渐渐习惯了。
“那就好，我担心擂台摆在室外，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影响你状态。”梵幽松了口气，展开笑颜，“一会儿我得和雪明再去街上逛逛，先断传影啦！”
她虽说是“逛逛”，丹阙和轩憬却都清楚，她远比她们更在意魔界的现状。
丹阙搁下水镜时，轩憬正好打开了窗，寒风携着冰凉飘了进来，薄薄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
轩憬忙将窗关紧，转头道：“师尊，安乐城也落雪了！”
“我想看看魔界的雪与人界有何不同。”丹阙走上前，抬手将窗再次推开。
入冬的魔界，街市依然热闹，行人往来不绝，做吃食的店家甚至当街摆出热气腾腾的牛骨、羊肉汤，香气飘得很远。
若有行人走累了，甚至可以坐下来买一碗热汤，撒一把鲜葱香菜，直接当茶喝个爽快。
这般烟火气，最是暖人心。
此处和人界最大的区别，或许只是冬日的天空仍泛着红，云层则是浅绯色，哪怕正午也像黄昏。
见丹阙饶有兴趣地看着，久久不言，轩憬试探着问：“师尊想去街上逛逛吗？”
不等丹阙作答，她忙补充道：“您可以一个人去，我留在这儿为对练做准备。”
她晓得距离决斗的日子已经很近了，丹阙恐怕会因为不想浪费时间而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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