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们以师徒相称, 清清白白!”
……
众议纷纷时, 轩憬主动走出云舟,站在迎接队列前,仰望不远处的城楼。
灵鸢城,她当真已经离开很久了, 即便知道一旦踏入此处, 此生再无自由,她现下瞧着熟悉的城墙、门匾、故人,依然觉得有些亲切。
安全起见,她叮嘱丹阙务必留在云舟内, 独自面对这一切。
“左祭司, 别来无恙?”她收回目光,看向走上前来的楚珏之, 说话时,面上含笑。
“回殿下,微臣一切安好。”楚珏之在离她十步远处站定,恭敬地行跪拜礼,她身后的迎接队也随之跪倒、叩首。
“暂开护城大阵,孤想先去安置几位友人。”轩憬吩咐。
楚珏之应下,命令迎接队去城中清道,自己则跟着轩憬上了云舟,才从芥子空间内取出一把长剑,双手托着递上。
丹阙就站在云舟门口不远处,一眼就认出那是历代帝君持有的佩剑,名唤“太上忘情”,亦是控制护城大阵开闭的唯一钥匙。
如今“太上忘情”在楚珏之手里,也就意味着她目前是灵鸢城的掌权人。
“微臣本应前往千转江畔迎接殿下,但宫内诸事未定,微臣考虑再三,还是抽调更多兵力去二皇女府上了。”呈上佩剑后,楚珏之歉意道。
“无妨,孤不需要无意义的排场。”轩憬说罢,命令云舟继续前进,自己则催动“太上忘情”,很快便再次熟悉了它,继而解除护城大阵。
云舟毫无阻碍地驶入灵鸢城上空,护城大阵闭合之时,它亦按照轩憬的指示,往寝殿所在的区域飞去。
了沉已将那四只妖兽收入法器内,只抱着猫站在梵幽身旁,让海微兰得以看到底下的景色,自己也透过窗子向外望。
只见房屋鳞次栉比,大都是统一的黑墙红瓦,街道一眼看去,见几个招牌,便知整条街的特色。然而整座城的规模非常大,极目也望不见尽头。
现下虽然时辰尚早,但路上已有不少摊铺、行人,云舟从上空飞过时,不少人下意识抬头,望了很久,直到云舟飞得没影了,才继续做手中事。
有外人在场,轩憬并未询问朝中现状,而是道:“栖凰宫可有人居住?”
“回殿下,无人。”楚珏之答,“但还未来得及收拾,微臣擅自为几位贵客安排了临时住处。”
“尽快收拾出来,孤与师尊今后便住在那里。”轩憬道。
若是元微忱,此时定会大惊失色地提醒“不合礼数”,然而楚珏之并不在意这些,闻言连问都不问一句,便应道:“是,微臣这就安排。”
丹阙站在一旁,见楚珏之甚是干脆地给内务殿传讯下令,也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某个起居女官当年劝过自己的话。
——“娘娘,栖凰宫乃是帝君居处,您该去妃嫔的寝殿,不然便是坏了规矩!搞不好要遭天谴的!”
当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轩憬这个做帝君的开口让她住在这儿,轩憬都没说什么,这几个人族究竟在急什么呢?
她本就是修炼者,并不觉得天道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你情我愿的琐事就降下责罚。
如今看来,分明只是当时运气差,平时没遇上左祭司这样的下属罢了。
楚珏之办事效率极快,等云舟在寝殿区域降落时,栖凰宫已经完全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亦有人服侍。
丹阙在这儿住了整整十年,对这一带要多熟有多熟,听楚珏之汇报完,便提议道:“不如先去瞧瞧贵客的住处?”
“云舟太大,不便过去,还请殿下、帝师和几位贵客移步飞轿。”楚珏之道。
“那我先跟这边的人去停云舟。”海忆诗道,“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轩憬点头,又对楚珏之道:“挽澜宗的弟子共计三十四人,尽早安置。”
“没想到皇族真有飞轿这种代步法器?”她们交谈时,梵幽忍不住和丹阙说悄悄话,“我们若住得远,日后搬家方便么?”
“这里的空寝殿很多,你看上了只管跟轩憬说,她会让内务殿安排人手,约莫半日就可搬完。”丹阙道。
“那我可得趁早好好挑选一番了!”梵幽撸起袖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她们没等多久,便看到一顶宽敞的轿子从天上飞来,落地之后,里头走出一位起居女官,躬身放下一只小凳子,供她们踩着上轿。
这轿子总共可坐六人,一般是供关系好的妃嫔集体赏玩观景用,丹阙一行人坐在里面,倒也不觉得拥挤。
梵幽现下见了那么多话本里才有的东西,心中一半是激动,一般则是愧疚——这儿明明是困了丹阙十年之久的牢笼,她却因为从未见过的景致而喜悦。
但她念头刚起,就被丹阙捏了一下垂在身旁的狐尾,顿时一个激灵。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很久。”丹阙提醒她,“记得把寝殿装扮成你喜欢的模样。”
第88章 打扫
正因看出了梵幽的愧疚, 丹阙才如此建议。
说到底,梵幽是为陪她而来的,倘若不是她要在这里长住,灵鸢城对于梵幽而言, 确确实实是一处得以窥见人族皇城风貌的旅游地。
梵幽却忙摆手:“我还是期待事情尽快解决吧!这儿再好, 也终究不是你我真正的归处呀!”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 丹阙便知她已心里有数, 只是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楚珏之给梵幽她们安排的临时住处,名唤秋水斋,院落颇大, 种满花草和灵木,甚至还有弯弯曲曲的“曲水流觞”赏玩区域, 十分风雅。
只是房内看不出多少生活痕迹, 恐怕是已经荒废好一阵子了。
“这地方倒是宽敞, 前任主人是个会享受生活的,离你们的寝殿也不算远。”参观一圈,梵幽啧啧称奇。
起居女官仍候在飞轿内,并未跟来, 丹阙也就顺口接过话:“据说原先住在这里的妃子心思完全不在争宠上, 反而喜欢侍弄花草,自娱自乐。后来先帝因着梦中接到什么神谕,允许这些被强行选入宫中的妃子恢复原先的身份,放她们自由, 她便在那时高高兴兴离去了。”
这还是上辈子礼部的官员敲打她时举的例子, 提醒她别不知好歹,是尽享荣华富贵还是一落千丈, 皆在帝君一念之间。
那时丹阙遭到轩憬莫名其妙的冷落,甚至还羡慕过这位妃子,但她那时还深爱着轩憬,加之不想让轩憬因此不管峨影山,哪怕轩憬亲口提和离,她也不愿放手。
“看看有没有缺的吧。”抛开杂念,丹阙提醒道,“若有什么想要的,找起居女官提,千万不要跟这里的人太客气。”
宫中人大都看人下菜碟,惯会挑软柿子捏,嚣张跋扈、无理取闹些,反而更能得到尊重。
梵幽一一听进去了,参观的时候,顺便将里头的房间划分了一下。
那四只妖兽专门给了个带窗的房间,梵幽甚至还拿出早年给山中幼妖做的小窝,放在地上让它们自行挑选。
猫……也就是前皇后海微兰得了个单间,但她强烈拒绝,最后还是与了沉同居一处,打算多蹭蹭佛光,争取能早日化人。
丹阙没问为何梵幽没跟了沉住一起,她们现下正逢热恋期,情投意合,要是真睡在一起,指不定每晚都要尝试新花样,进展飞速。
梵幽看起来对此还没完全准备好,不然就不会专注于分房间了。
等梵幽这边逛得差不多了,丹阙才与她告别,乘上飞轿去往栖凰宫。
栖凰宫乃是历代女性帝君的住处,通常仅供帝君一人居住,唯独到了她和轩憬这边,出现了例外。
在飞轿上看到底下熟悉的景象时,丹阙微微恍惚一阵,莫名有种故地重游的微妙感。
她走进宫内,恰见轩憬在施展法术,玄冰化作的水灵力在桌台和橱柜间来回不停。
“这是作甚?”丹阙好奇问。
“前主人留下了一点很腻的香味,我得把它们除尽。”轩憬答。
丹阙想了想,猜测道:“二皇女住过?”
不同于自幼就被严苛教导、醉心于剑道的轩憬,二皇女元曜凝是被宠大的,后来又被元微忱领着,耳濡目染,也成了喜好奢靡和排场的模样。
轩憬施术的手指一顿,随后才点头:“我很介意。”
上辈子娶丹阙之前,她也亲自将这里好生打扫了一番,把沾过元曜凝气息的东西能扔的扔了,不能扔的要么祛除气味,要么用别的香料熏一熏,覆盖过去。
丹阙倒是赞同她的介意,挽起袖子道:“我跟你一起吧。”
她们各管一边,加之熟悉此地,效率非常高,顺便把一些看不上的用具也一并清理了。
轩憬时不时会悄悄看丹阙一眼。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打扫过房间了,上辈子是不需要,全交给起居女官,故而她们只一起打扫过峨影山的洞府,这辈子是她根本没有资格和丹阙一起。
即便如此,她们之间依然存在着奇怪的默契,不管是处理用具,还是重新摆放家具,都没有产生分歧。
她其实很清楚丹阙的喜好,而丹阙也熟悉她的,毕竟她们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有太多事即便不往心里放,时间久了也会成为习惯。
然而看向丹阙时,她又不免想起对方之前说的话——等她们的情况稳定些,她便搬去跟梵幽她们同住。
如果她希望丹阙能留下来,和上辈子一样只住在栖凰宫,这段时间可得想办法好好表现了。
她还是想再挣扎一番,让心上人能够在自己身边留得久一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基?”栖凰宫中暂时没有外人。丹阙边收拾,边大大方方问。
“收拾完这里,便和楚珏之商量吉日与流程。”轩憬道,“到时候二皇女也会一并处理掉,她窃了先帝剑骨,楚珏之的人正在严刑审问。”
“你父君这是死后也不得安宁啊!”丹阙感叹,“而且按照人族律法,这应该属于侮辱尸体的重罪?她们为了登基上位,可真是不择手段!”
“毕竟历来只有熟练驾驭无情剑意者,才可做帝君。”轩憬认真道,“帝君的宿命便是永护边陲,抵御魔族入侵。”
她们随意聊了几句,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往各自的卧榻上放被褥,添起各自要用的桌案。
就像在云舟里那样,一道屏风仍摆在她们的床铺间,也算隔成了两个小房间。
丹阙打算一门心思研究医术和毒术,有心情了便去医治几个人族瞧瞧,除了血毒,她还得再多捣鼓出几种毒,以备不时之需。
她虽被称作“帝师”,这一世却不想碰朝堂事了,除非是轩憬也拿不定主意的,她才会去了解情况,提一点个人建议。
“师尊觉得楚珏之如何?”
丹阙正这么想着,忽听轩憬问。
她想了想,答:“楚珏之现下看起来还算可信,只是不晓得她坚持站在你这边的动机是什么?”
“她是侍奉过先帝的臣子,其实现下这么做,并非站在我这边,而是尊重了先帝的选择。”轩憬答,“她认为一个合格的帝君,当继承无情剑意,铁面无私,审判世间一切污浊。”
“那你这辈子不想继承无情剑意,岂不是脱离了她的期望?”丹阙问。
“就算真脱离,她又能奈我何呢?”轩憬笑道,“只要我的能力足以护住灵鸢城和人界,她就没有理由逼我继承无情剑意。”
“既然如此,你更得瞒好化蛇那件事了。”丹阙提醒,“世人皆知,只有无情剑意才可以真正灭杀魔族,而不受其影响。”
一旦楚珏之知道轩憬体内封着化蛇的魔气,说不定会以死谏之,逼迫轩憬走上前世老路。
念及此,丹阙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猜测,皱眉问:“上辈子都是谁逼你继承无情剑意的?有没有楚珏之?”
这些侍奉过先帝的臣子,“劝”起人来一套又一套,她甚至会去想,如果没有这群人以各种理由相逼,轩憬有没有可能就不会继承无情剑意了?
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轩憬沉默一阵,才道:“有她。”
上辈子她第一次做帝君,并不知话术的可怕,被那些深谙攻心之术的臣子软磨硬泡一通,竟就听从了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诫,觉得继承无情剑意不管是对丹阙,还是对人界,都是百益无一害的。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这种“为你好”有多伤丹阙的心。甚至当时劝诫她的臣子们,目的都未必单纯。
——继承无情剑意的帝君,必将冷落皇后,如此便遂了他们的心意。
那群人就是见不得妖族做皇后,也见不得她和丹阙关系亲密。
58/123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