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被轩憬触碰的草药。
好在轩憬有先见之明,之前所做的一切皆安抚了她,令她得以尽可能放松地去接纳。
过于久远的温润很快贴于轩憬指尖,她不敢一鼓作气,保持着位置小心翼翼问:“这样……可以么?”
“不可以。”丹阙轻笑一声,扣着她的手稍一发力,她的食指便只剩了小半截在外。
轩憬冷汗都要惊出来了,她竭力集中注意力,让自己暂时莫要去想别的,先学会最基本的再深究。
她忽然有点不理解要如何借此来快乐,也可能是因为她这会儿只顾着别伤到丹阙,没法分神去体会别的。
将她的拘束看在眼里,丹阙笑道:“倒也不必这么一本正经,你方才的自由发挥就很好。”
“是、是吗……”轩憬很是不好意思,“可这个……我没有自由发挥的思路。”
母亲只能与她口述过程,断然不可能教得细到这种程度。哪怕是宫内教习嫔妃用的画册,也没法全往蛇妖身上套。
丹阙想了想,提议道:“你如今不是也能驾驭水灵力了么?”
轩憬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这个,困惑点头。
“化一条水蛇出来,让为师看看。”
轩憬用另一只手照做,水灵力如游蛇般自她指尖泻出,按她心意变成小蛇模样,嘶嘶吐信,灵巧非常。
“很好,接下来你便把它放到里面去。”丹阙继续道。
轩憬大为震惊,脱口而出:“这怎么能——”
“有何不可?”丹阙眯起眼,毫不客气地截住话。
哪怕心里想着一些骇人的结果,轩憬嘴上不敢提,只是强行找借口:“师尊的纯水灵根,会自行吸纳这种水灵力……”
“你不愿给我灵力么?”
然而丹阙一句反问,就令她完全无法再拒绝。
轩憬知道自己在怕丹阙生气,更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达不到对方预期,索性心一横,干脆抱着“给师尊补充灵力”的念头去做。
凝聚水灵力并不难,把凝成的水蛇放在指定位置……也不难。
她边鼓励自己,边依言照做。
一种奇特的玄妙感顺着放出去的水灵力传来,与此同时,她听见丹阙发出了舒适的轻叹。
……好像并没有她设想得那么糟糕?
见轩憬面露恍然大悟之色,丹阙移开手,故意问:“记住了么?”
她晓得这人若用心去学,是很容易开窍的,因此她问完之后,期待的并不是轩憬的口头作答,而是对方的实际行为。
轩憬也想到了这点,她并未耽误时间,而是鼓起勇气做自己现下认为最合适的事。
她忽然伸手揽住丹阙,低头向颈项凑近,同时交叠双腿,轻轻环住蛇尾的末端。
丹阙还从未被她如此对待过,惊讶之际,忽觉先前还犹豫不前的小水蛇蓦地胖了几圈,刹那间带给她一种格外奇异的饱腹感。
她压根就没做好准备,一疏忽便丢失了主动权,忍不住闷哼一声,一时间只觉涌上来的情绪如同打翻了染缸,令她格外狼狈、羞恼。
轩憬还在思考要不要再胆大一点,额上“嘭”地挨了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慌忙缩去背靠墙,正要把手也缩回,腕部又被丹阙一把扣住。
这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将之前就想过的道歉之言一股脑说出:“徒儿不应自作主张罔顾师尊感受!徒儿发誓绝不会再有下……”
下巴抵来一点冰凉,是丹阙那把折扇。
“你倒是很会举一反三。”丹阙打量她慌乱的神情,“只是胆子也忒小了。上辈子便也是因为这样,才不肯再碰为师吧?”
“……是。”轩憬偏开目光。
“为何不敢看为师?”丹阙毫不客气地将折扇轻拍在她脸颊上,逼她直视自己,“是觉得自己害为师痛苦了?还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应有这种事发生?”
轩憬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得否认后半句:“你情我愿,为何不能发生这种事?”
“既然可以,那你就要看着。”丹阙盯着她,“不然传出去多好笑?堂堂帝君,连欺负人都不会。”
轩憬被她说得怪不好意思,想了想,小声问:“那您……刚才又为何要撞我?”
“情绪起来,想撞便撞了。”丹阙不明其意,“以我们的关系,难道为师还要跟你客气吗?”
得了她的答案,轩憬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情绪到了,并非被她的所作所为惹恼,或者是……因着往事恶心厌弃她的亲近。
“不过你确实有些心急了,好好想想为师以往是如何做的。”丹阙又道。
她所说的“以往”,对于轩憬而言其实已经接近淡忘,幸亏不久前她入丹阙识海时,就被对方由着性子“教导”过,现下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轩憬是处理完事务再回来的,因而夜里无事,她可以耐心去慢慢回想、尝试。
——只要丹阙不嫌弃。
将她的认真看在眼里,丹阙不知怎的竟有些欣慰。
她其实能觉察到轩憬的抵触——对于“伤害”她的抵触。
上辈子这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这辈子才会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过,突然起心魔,继而潜意识去狠狠伤害自己。
毕竟轩憬也是从小被“仁义道德”灌输大的人族,有些道德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刻入骨子里。
而她如今逼她,也是为了告诉她,与其一味惩罚自己,停留在过去,不如做出新的尝试。
哪怕只是成功制造出一瞬的欢愉也好,至少证明她们都在往前走了。
她念头刚落,颈上便贴来温软。
好学的少女此刻仿佛被小银狐附体,竟然沿着她的颈动脉舐起来。
“……你属狗么?”丹阙笑骂,放松良久的蛇尾发力,奖励似的卷了卷轩憬。
轩憬上一次被她这么骂,还是在起心魔吓到了峨影山的小妖兽们,被丹阙带去找了沉的时候。
那会儿她脑子不太清醒,就着丹阙的手吃药丸时卷了一下,当场挨了一顿骂。
不过她现在听出丹阙的心情很好,便没有吭声,按照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继续。
她逐渐找回了上辈子新婚燕尔之际,被丹阙呵护宠爱的那种感觉,继而将之以自己的理解反馈给丹阙。
而相关的那些记忆,也一并浮现她心头:
——“为师也是头一回如此,你若觉得有何不适,定要及时说出来。”
她还记得那时温柔的蛇妖一边笑着叮嘱,一边将蛇尾稍微挪了位置,随后如同剥玉米一样,让她最为美味的内里展现在眼前。
然而,她因紧张过头迟迟无法彻底放松,丹阙只是稍作试探,就让她浑身不自在,委屈地蜷缩起来,向丹阙投去茫然目光。
后来她悄悄询问教习嬷嬷,才知原来想要办好事和演戏一样,须得经过好几步,不能在毫无铺垫的时候就进入最重要的阶段。
于是师徒俩就一齐拿着画册认真研究,丹阙最擅长把细节拆解开来分析,她那时听了不少,因而配合起来很轻易就入了戏,没给丹阙带去多少困扰。
过去是丹阙带她入戏,如今她正在尝试带丹阙入戏。
丹阙的鼓励与实际的反馈,给了轩憬无边勇气,她终于得以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十分有耐心地在各处埋下伏笔,只等着丹阙情绪最好时,将伏笔一并回收。
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凝出的水灵力有多少化作了丹阙的一部分,又有多少已经混入了黏稠。
也是此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全身心去爱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将自己的情绪尽皆交给对方,是悲是喜,都在另一人的掌控之中。
第104章 复盘
一刻钟后, 轩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忙不迭地从芥子空间内取出干净布帕,帮助丹阙清理。
“我这就去叫水。”她下意识道,擦完正要离开, 却被丹阙叫住。
“你我如今只是师徒。”丹阙提醒她。
“师徒”二字, 一瞬间将轩憬打回现实。
她们现下并非已婚道侣, 外人眼里, 只不过是关系不错的师徒。
那怎么可以叫水呢?
“是徒儿考虑不周,冒犯师尊。”她喃喃,“那师尊……”
“我歇会儿便可自行去沐浴。”丹阙坐起来,靠在墙上, 心情不错地看着她,“你很细心, 我并无伤损, 即便我现在就出门, 外人也看不出什么。”
轩憬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低低地“嗯”了声,将布帕在盆中洗了洗,烘干收回。
即便已经看出她心事重重, 丹阙也没发问, 而是耐心等她自己先说。
“……过去,劳烦师尊受累。”
良久,轩憬才开口,满怀歉意与愧疚, “徒儿今日才知, 当年师尊为了让我享受这份快乐,舍弃了多少。”
这话让丹阙颇为不解, 思来想去,或许只能归因于轩憬经验不足,初次被自己委以重任,一门心思全在技巧上,彻底忽略了本应有的情感需求。
念及此,她忍不住对轩憬生出怜悯来。
怎么就连寻欢作乐之时,这人都如此拘谨?
“你会问出这话,说明还未学到点上。”她指点道。
轩憬一怔,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却只能硬着头皮问:“还请师尊解惑。”
“我从未舍弃过自己的快乐。”丹阙笃定道,“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且完全放纵内心,并不顾你意愿。”
“因而,你快乐时,我亦收获了自己的快乐与满足。”
“竟是如此吗?”轩憬反而更为迷茫,“可我如果也这么做,会让师尊受伤疼痛。这……总不能是师尊想要的吧?”
“我没让你模仿我。”丹阙哭笑不得,“你要问问你的本心,弄清楚什么对你而言才是可以带来满足的。”
轩憬这回没敢接话。
她的本心……是一直被师尊欺负。
被喂毒血也好,被蛇尾缠住近乎窒息也好,又或者是先前在识海里的那种折腾方式,她都很乐意接受。
只要师尊还在欺负她,就说明她还没被师尊抛弃。
——她就还有取悦师尊的价值。
但这也意味着,师尊将无法体会到方才那种快乐,她们又要回到前世那种由师尊单方面付出的局面。
见轩憬陷入沉思,丹阙也想了想,随后伸出尾巴尖,环上她的身体。
“喜欢这样吗?”她问。
“喜欢。”轩憬下意识答,说完才意识到一不留神被套了话,心中顿时一沉。
可她偏偏没法说不喜欢,她的反应也骗不过丹阙。
“那你的快乐倒也不难得。”丹阙了然,“喜好强求不来,就像大部分人族惧怕蛇妖,你却喜欢被我缠着。”
“但我也喜欢看着师尊高兴与满足的模样!”轩憬生怕她误会,急忙解释,“我应当是太过紧张,一回生两回熟,以后……”
话到这,她却硬生生截住。
今日之后,丹阙还会允许她们有“以后”吗?
然而丹阙并未多想,她觉得今日的体验确实不错,便顺口接过话:“嗯,为师会期待以后。”
轩憬让她体会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并且这种可能性令她欢喜,她就不会拒绝。
哪怕这么做会让轩憬失去快乐,她也想继续。
她要像梵幽所说那样,做顺从本心的决定。
谁知应完,她就看到轩憬受宠若惊的神情。
虽然得了丹阙的允许,轩憬却隐约觉得对方应下的并非自己想表达的那个意思,可她此时怎么也鼓不起追问的勇气,也清楚如今的自己尚不够资格问。
她唯独能确定的是,自己争取到了这一机会,等日后技巧更为娴熟,或许丹阙也能因此形成习惯……
师徒各怀心思,沉寂片刻,丹阙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将蛇尾化回双腿,起身下榻。
轩憬下意识去搀扶她。
“用不着这么谨慎。”丹阙轻轻甩开她的手,“我去梵幽那里洗浴,顺便给她送药。”
轩憬这才想起她熬的药膏,恍然大悟:“原来是梵幽姐姐要用?”
“不然还能是给你用?”丹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你是一国之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初登基又是关键时期,哪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尽管轩憬明白这个道理,听她亲口道出实情,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丹阙这回没再开导她。她深知自己肆意妄为的时候能把轩憬折腾成什么样,也正因此,她更不能在这种事上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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