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临的声音和穆照的比起来,仿佛要轻松许多。
“从我这么计划开始,我就没有打算退了,人们常说皇家无真情,我觉得是有的,只不过,皇家的真情,都很自私。”
“你的娘亲,恨过吗?”
问完,穆照感觉到握在手心的手抖了抖,然后听到沈君临说:“没有,我娘到死都还记挂着我的父亲,但是她从来没有让我寻过父亲,大概也是从来没有抱过什么希望吧。”
“我娘爱我父亲,但是她更爱我,这么多年,她早想到了父亲肯定会有自己的家世,不愿意我找过来受罪。”
“只是她应该不会想到对方会是当今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她不过是皇帝在外的一时兴起罢了。”
“这么一想,不找不问,不知道会更好,至少在她心里,父亲是爱她的。”
听着沈君临淡淡的描述,穆照心里也疼,他的父皇,最爱的是谁,没有人知道,哪怕看起来和母后相敬如宾,那也是敬多余爱了。
他的父皇,才是最无情的君主。
耳边热闹的声音慢慢响起,而后又迅速安静下来,想来是到大厅了。
沈君临被穆照带着站到空地处,四周小声的讨论声传入耳中。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的很上心,离开一会儿都要亲自去接。”
“可不是嘛,这么看起来,两个人真是金童玉女,好般配啊。”
“那单小姐可是长得很漂亮的,不然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亲自为太子赐婚。”
······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高声喊道。
两人一道转身,对着门口方向一拜,礼成又转了回来。
“二拜高堂。”
这一声结束,沈君临没有动,穆照行到一半的礼,看见沈君临没有动,小声喊道:”君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旁站得笔直的太子妃,窃窃私语起来。
上座的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皇后温和的笑着道:“太子妃这是累了吧,照儿还不快看看太子妃怎么了。”
提醒的意味很足,穆照直起身来,低垂着头道:“怎么了?”
沈君临缓缓道:“穆照,你现在这是要当个好儿子,乖乖拜堂吗?你不是要拿我来气你的父皇吗?怎么,怕了?”
穆照听着沈君临话里带刺,心里也不好受,这一刻,他不想这么做了,他后悔了。
”君临,听话,拜完我就放你们离开。“他抬起手去握住沈君临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霍子澜我已经让人去放他了,等一下结束你就可以和他一起离开了。
穆照说完,看向主位上的帝后,最后目光停留在父皇那张脸上。
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主位上,皇上一脸严肃的看着穆照,眼里带着不满意,那张脸,成天都是那样,看不到小时候的一点慈爱。
‘啪’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所有的目光又齐齐看向掉东西掉位置。
是一块凭空出现的玉佩?
为什么说是凭空出现,因为那玉佩是从皇帝眼前掉下来的,而不是有人刻意扔过去的。
除了沈君临,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只有沈君临还沉浸在霍子澜已经被放出来的喜悦里。
所有的人都紧张的看向一动不动的皇帝,暗自庆幸这掉下来的是一块玉佩,而不是什么刀子剑的东西。
一旁的公公上前,从地上拾起那块玉佩,前后仔细看了一遍,惊讶道:”哎呀,万岁,这不是您的玉牌吗?”
正当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皇上的玉牌为什么会凭空出现时,盖着红盖头的沈君临浑身一颤。
皇帝一听,面带疑色道:“拿过来。”
公公赶紧双手将玉牌奉上,皇上接过那玉牌,只看一眼,便清楚那就是自己的玉牌。
只不过,这玉牌是他早年的物件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吹了进来,真的很莫名其妙,这里是大厅,即便有风也进不来才是。
而且更神奇的是,那风好像有实体一般,又好像有目标似的,朝着太子妃的方向去。
风在沈君临面前转了一圈,在所有人震惊不已的时候,红盖头被掀了下来。
沈君临都来不及去护住那红盖头,便眼前一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 皇帝。
一头乌黑长发上,只插了一支素得不行的钗子,那里是太子妃的妆束。
正当大家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时候,角落里,一老一少吵得不可开交,比现场还要热闹得多。
只见小仙童瞪大了眼睛看着洋洋得意的月老,问道:“那玉牌我记得我放回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意外,意外。”月老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随意的朝小仙童摆了摆手。
“那风,是不是你干的?”小仙童继续质问。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看得出来,月老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特别满意。
“月老,你闯祸了。”
小仙童拽住月老的胳膊,急切道。
月老一个脑绷弹在小仙童的额头上,笑道:”闯什么祸了我,我这不是想着将真相摆到那皇帝面前,我就不信那皇帝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能不当回事的让他们继续拜堂成亲。”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自己看,这么半天了,那皇帝有一脸惊喜的样子吗?有认亲的意思吗?那分明是想要杀人啊。”
小仙童死死的盯着那皇帝一双眼睛,面上根本没有想要叫人上前询问的意思,这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看到的没有错,皇帝看着沈君临那张脸,非但没有惊喜,反而一脸暴怒,道:“装神弄鬼,给朕抓起来。”
这一声,不仅沈君临,连同一旁的穆照,前来观礼的大臣夫人们都一脸的不理解,但是又不敢上前,生怕皇帝一个怒气大了,连累到他们。
所以大家不知道沈君临那张脸和皇帝有多像。
本在震惊中的 皇后听到皇帝下的命令,看了一眼穆照,没从穆照眼里看出惊讶,倒是一脸的不解。
联想到刚才太子妃入府就被下人不小心打湿了裙摆去了后院清理,一直反对这门婚事的穆照竟然会主动去接人,明明刚接亲回来的时候那脸色并不好看的,突然变了。
这下她大概是猜到怎么回事了,她转身看向发火的皇帝,安抚到:“皇上,这事有蹊跷,不如先让喜公公带下去,审清楚再说。今日是太子大婚,不宜见血。”
听到这里,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喜公公,将人带到后院,朕要亲自审。”
沈君临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想了很久的父亲,第一眼见到他,非但没有半点见惊喜,反而是要将他关起来审。
看着那张脸,沈君临心里仿佛被人用刀子绞着他的肉一样疼不欲生,他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那位要亲自审他的‘父亲’。
穆照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玉牌,还有父亲见到君临的反应,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他有些焦急道:“父皇,这件事全是儿臣的主意,和君临没有关系,您要罚就罚儿臣,放过君临。”
“你住嘴,堂堂太子殿下,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今日什么场合,也由得你胡闹?来人,将太子殿下带下去面壁思过。”
“什么情况?这不应该啊,这人界皇帝怎么回事,看不到面前的是自己的儿子吗?”月老有些慌了,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他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捣乱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把人变走怎么样?还是我将那皇帝弄回宫去?”
看着月老手足无措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小仙童也很是无语,看着眼前的场景,后悔没把月老带回去,把事情搞得这么糟。
众人终于发现了问题,太子大婚之日,太子妃竟然变成了一名男子,有好奇胆大一点的稍稍靠前去,惊讶的发现那男子竟然和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皇上年轻时的样子。
再看到皇上那脸色,又悄悄的捂着惊讶的嘴退了回去。
第135章 认亲
穆照被带了下去,毫无反抗的机会,被侍卫押走的时候一脸担忧的看着沈君临,眼里充满了歉意,沈君临只淡淡的朝他看了一眼,嘴角一笑,低下了头去。
“众卿,先退下吧,今日之事,朕不希望传出去一个字。”皇帝锋利的眼神扫过众人。
来观礼的大臣哪一个不是人精,皇上都下令了,他们自然跑得比兔子还快,这种事情,多留一刻,命就有可能不保了。
见人陆陆续续离开,二皇子府邸瞬间安静了下来,剩下还留在这里的除了宫女侍卫,和府上下人,就只剩下沈君临一个了,当然,还有两个做错事的神仙。
“月老,这皇帝不会想为了平息这件事,拿这小花籽开刀吧,要是在这里送了命,神君那里不好交代啊。”
小仙童死死拉着月老的衣袖,晃着问道。
"不能吧,好歹是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哪能真的下得去手啊。"他自己说这话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皇后,你去看看太子妃吧。”皇帝看着低垂着头的沈君临,皇后听到皇帝的安排,有些犹豫,还是起身被宫女扶着去了后院,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所有的下人。
整个大厅就只剩下皇帝和沈君临两个人。
“抬起头来。”语气不容置疑。
沈君临闻言抬起了头来,毫不畏惧的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对视。
皇帝摩挲着手中的那块玉牌,开口道:“这块玉牌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君临看向他手中的那块玉牌,如果没认错,那块玉牌是自己已经送给霍子澜的那块,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点头道:“我娘临死之前给我的,让我好好保护。”
“你娘?”皇帝眉头微微皱起,他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玉牌,这玉牌,他只有一块,曾经···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坐直了身体,微微向前倾,注视着沈君临,问道:“你娘姓甚名谁?”
沈君临心里好笑,看起来这是回忆起什么来了。
“沈金玲。”
皇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双手紧紧的握住那块玉牌,面色有些难看,站起来问道:
“你今年多大?”
“十七。”
沈君临答完话,便看到皇帝整个人跌坐回了椅子上,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丝毫没有刚才那般威严。
“十七···十七了,”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沈君临,刚才对沈君临带着杀意的眼神,变得老态起来,他问道:“你娘···她···”
“死了。”沈君临淡淡道。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他脑子里回忆起那个女孩子干干净净的脸庞,那张脸上总是带着笑,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一想到那个女子,他心里就暖洋洋的,他喃喃道:“她当初不愿意和我一道走。”
“我五岁那年,病逝。”沈君临的话说得不冷不淡,全往皇帝心上去:“她不是不想和你一道走,只是当时被我姨母知道了,将她锁了起来,才没能跟你走。”
他想,这件事大概是娘亲心里的遗憾吧,就让他亲自替娘亲说出来。
皇帝闻言抬起头来,一脸悲痛的样子,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她想和我走的 ,不是不愿意?”
“姨母对你情根深种,嫉恨我娘,皇上,”沈君临看着椅子上的皇帝,问道:“你有想过再回去找我娘吗?”
但凡他有心回去找,不可能找不到娘的,这大盛是穆家的天下,想寻一个人,又有多难?
皇帝被问得顿在原处,想过,但是他当时心气高,在知道她不愿意和自己一道走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时间紧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堂堂一国皇帝,被人嫌弃,他没那个脸再去寻。
一开始那两年是因为下不来脸,后来则是因为政事繁忙,遗忘了,若不是今日···他或许都记不起来。
心里的愧疚感瞬间掩埋了他,“她是愿意的,可是我,因为身份,舍不得低头再去寻她···我对不起她。”
沈君临眼神冰冷的看着上座的皇帝,刚才如此意气风发的一国之君,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呐。
沈君临心里没有半点痛快,只替娘亲难过,娘亲只身一人,怀着身孕流浪在外,都没有等来心里的人,结果却是因为别人拉不下脸面来,当真是可笑之极。
“你···怎么不来找我?”皇帝问得有些艰难,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是刚才,他是想杀了他的。
沈君临冷笑一声,道:“找你?如何找,大海捞针吗,你也太看得起我和我娘了。”
“是,我当时遇险,被你姨母沈金兰救下,当时隐瞒了身份,原本是想等你娘亲和我一起离开的时候,告诉她的,我怕提前说了会吓到她···是我错了,金玲···”
皇帝说着说着掩面泣声,他是真的后悔,当初多等一下,多等一下,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沈君临看着皇帝,心里不起一丝波澜。
这就是娘亲爱着的男人,这就是他的父亲,也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君主。
人世间最不缺的就是遗憾,之所以被称之为遗憾,不就是永远都无法弥补吗?
没有珍惜,现在来哭又有什么意义。
片刻之后,沈君临喊道:“皇上”
“你应该叫我一声父皇。”皇帝擦掉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眶看着沈君临,沙哑的声音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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