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月亮一般。
作为天下第一修士，前世的鸦非语没少作为热门素材被话本子写作主角，其中绝大多数与他相关的描写，几乎都说他好似那天上月，人间雪，是这荒唐世间最纯净的一抹白，是纷乱红尘里最令人安定的一块。
当然，在他堕入魔道，一举杀害无数人之后……
这样的描述就少了许多。
不论是比喻他像月亮也好，夸张形容他也好，他都被当作是永远无法触及的一部分。
可叶迟却说，他觉得师尊很好。
哪怕只是对他而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鸦非语心中都化为了一股股暖流。他心知肚明，他不需要也不希望世人将他看作照亮夜空的明月，他先是鸦非语，然后才是那层层叠叠，在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身份。
他以为自己应当早已习惯，早该古井无波的心脏却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掀起了涟漪。
连带着自重生以来便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的，引诱他堕落的声音，似乎都因此而淡了下去。
他阖上双眸，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一抹浅淡笑容。
如此看来，收这个弟子作为自己的徒弟，似乎是他这段时间里，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师尊身上……凉凉的。”就在此时，叶迟醉醺醺地靠了过来，鸦非语看过去，那些果子已经全部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连带着他手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叶迟抢了去。
鸦非语心下无奈，拍了拍叶迟的肩头，少年身形还未长开，却已经初见雏形，健康的肌肉薄薄覆着一层，看上去还没他高，抱起来居然有这么大一只。
叶迟轻轻蹭了蹭，喃喃自语道：“是因为师尊是冰灵根吗？好凉快啊……”
“……”不管前世今生，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么亲密的接触。不过是自己的徒弟，算了，忍一忍。
想到这夜似乎有下雨的预兆，鸦非语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了叶迟身上。弟子服还是夏天的款式，透气性好，代价就是冷的时候会非常冷。他把吃醉了的叶迟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回了山洞。
说起来，这个果子发酵了虽然是有概率吃醉，但只是这点程度的话，倒也不至于醉成这副德行吧……
难不成，叶迟的酒量有这么差？
鸦非语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挑了挑眉，看向叶迟的目光带了些打趣。
而叶迟正趴在他师尊背上睡着，呼吸间都是那好闻的清冷沉香，睡得格外死，当然不会察觉到鸦非语的目光了。
第十三章 路见不平，把路填平！
次日晨，细雨朦胧。
昨晚半夜下了暴雨，费尽心思点着的篝火到后半夜就被吹灭了。雨蔓延到了早上，虽然没有昨晚那么大了，但山间起了浓雾，安全起见，众人决定先等雨停再出行。
空气冷冷的，很潮湿，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
平常在宗门里没人敢懈怠，如今出了远门，也没有硬性修炼的要求，便也歪七扭八地睡作了一团，身上盖着芭蕉叶就当是粗糙的被单，脑袋底下垫着外袍，卷一卷也可以当作是枕头用。
当然，鸦非语是不睡的。
他半靠在有些潮湿的石壁上，望向身旁的叶迟。这人醉了黏人得很，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
“……唔。”就在此时，叶迟有了动静。鸦非语浑身一僵，忙不迭移开视线。
好在叶迟没有察觉到异常。纤长的睫毛闪了闪，双手下意识撑在鸦非语身上，坐了起来。他精神显然还有些恍惚，没回过劲来，总觉得自己昨晚好像在一种令人安心的香气下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香……
他半夜睡觉经常做梦，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
……不对。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反应过来时身体彻底僵住，甚至不敢往身旁看。
他昨天好像一个不小心，吃果子把自己生生吃醉了。这就算了，好像还邀请了大反派一同爬树赏月，还有……还有……
“醒了？”被他惦记着的大反派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给叶迟吓了一跳，整个人像被掐住了后脖子拎起来的猫一样，滞在原地不敢动弹。
为什么这么尴尬的事情偏偏要发生在他身上啊！！！
他悲痛掩面，欲哭无泪。
鸦非语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一副丝毫不在意昨晚的事一般道：“你先歇一会儿吧，一般来说喝醉的次日醒过来都会有些难受。”
叶迟：“……”这家伙，分明还记得。
没想到他在现代那么勤勤恳恳地避免任何一个社死场面，在现代可以说是活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社死过一回，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社死，居然是在穿书之后。
他怎么知道他的酒量居然这么差啊！
而且到底为什么修真世界会有可以把人吃醉的果子啊？！！！
他在心底恶狠狠地痛批作者，干嘛闲着蛋疼，非要设置这么个社死果在小说里呢。
鸦非语把话说完，也没有再理他，转而盘腿坐了起来，准备趁着这段空隙，再好好修炼一下。
叶迟察觉到他的动静，为了掩饰尴尬，转换了话题：“师尊，您这是在做什么？”
鸦非语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打坐。”
“打坐？师尊可不可以教我啊。”叶迟一听瞬间就来劲儿了，早在看小说的时候他就对这方面的设定相当感兴趣，可惜剧情刚开始就被拖出来历练，一路忙忙碌碌到现在，都还没试过呢。
反正只是教个打坐，也没什么难的，鸦非语就应了下来：“好。”
叶迟大喜，像模像样地模仿起了鸦非语的坐姿，双腿盘起，将手搁在膝头上，闭目冥想了约莫三四分钟，可惜身体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有些失望地睁眼：“师尊，这真的有用吗？”
鸦非语摇头叹息：“运转灵力。”
叶迟：“……师尊，该怎么运转灵力。”
鸦非语：“……”忘了这小子连最基础的理论课都还没上过了。
在叶迟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下，鸦非语清了清嗓子，将手覆在他后背上，缓缓注入一部分灵力，微凉的力量在体内游荡，似乎顺着血液一同来到了丹田处。他还没结丹，那里自然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却被灵力充满，那股浑身有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现在，试一试调转灵力。”鸦非语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叶迟仿佛能感觉到他呼吸间吐在耳根的吐息，平心而论，反派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只是那张脸太过惊艳，反倒让人忽视掉了这一大特点，“用你的思想，去控制它们。”
“想象它们去往你身体各处，在你的掌心为你所用。”
叶迟顺着他的话语，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一幕幕画面。想象他此刻是神功大成的仙人，坐在云上京不起眼的一角，世间万物都与他共鸣着。下一幕，他站了起来，运转起自己的神力，灵力在他掌心凝聚成光团。
他感觉，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起来。
世间万物的一切此刻都被他的五感屏蔽，他听不见嘈杂的声音，感觉不到四周围的寒冷，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在这一刻，时间静止，而他进入了某种无我之境，与周围的草木共情，闻着雨后土地的清香。
而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他体内慢慢滋长着。
终有一日，它会强大到可以撕碎一切。
……
叶迟再次睁眼，身体格外地清爽。
就好像大病许久后终于痊愈一样，浑身上下哪哪都得劲，从这一刻起，他好像才真正进入了修仙者的范畴，终于跨过重重门槛，真正融入了这本小说中荒诞离奇的世界。
他第一时间看向洞外，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太阳不怎么大，柔柔地洒落一层辉光。
这才去找鸦非语的身影。
不过也不需要特别去找，鸦非语就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阖着眸。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他也敏锐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他，道：“你打坐了两个时辰，雨已经停了。”
叶迟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种四肢充满了力量的感觉……绝不是错觉。
“这就是修仙。”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鸦非语开口道：“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更多。”
叶迟有些错愕地看过去，在原书剧情描述中，鸦非语分明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
他此刻正好与鸦非语对上了视线。
那双银白的眸中，居然带了几分难明的情绪。
不像是属于鸦非语这个人该有的，却……很温柔。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在原书剧情里都干了什么坏事的话，恐怕叶迟是不会对他有任何防备的。
实在是……相当容易把所有人的信任都勾走的脸。
叶迟呆呆地颔首：“是，师尊。”
鸦非语满意地颔首：“那就去叫醒他们吧。雨已停，该启程了。”
“啊、好的，师尊。”
……
一行人再踏上路程。
翻过山头之后，便是又一座城市。这座小城自然是没有锦鱼城那般繁华的，但人也不少，一路熙熙攘攘的，大多也都是些去往玲珑阁的修士，客栈住满了人，一行人问了三四间客栈，都满了房，没有地方可以留宿。
在第四次询问无果后，叶迟垂头丧气道：“要不我们睡大街算了。”
鸦非语屈起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这小子的脑门：“心性不佳。”
可这烈日当头的，能有耐心才有鬼了——叶迟心底默默吐槽，但他不敢说出口，面上还是故作乖巧道：“知道了师尊，徒儿谨记师尊教诲，所以……师尊有办法找到住宿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少年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一下子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的鸦非语如芒在背：“……”
话说得好听，但他其实也没有一点头绪。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少年们也跟着一道沉默：“……”
鸦非语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索性让少年们自己先四处去闲逛，自己则是找一找这附近有没有能留宿一晚的地方。能够偷懒，少年们当然没有意见，在鸦非语走后就各自结伴到了街上闲逛。
不过叶迟没有逛街的兴致，就站在了屋檐底下躲太阳，顺便等鸦非语回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拥有对八卦极其敏锐的雷达的叶迟警觉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争执的大汉与少年上。那名少年瞳色极浅，本该是耳朵的部位长了耳羽，看起来不太像是普通修士。
大汉指着他，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你们妖族没有一个好人！还想拐走我家的女儿？来人啊，捉妖啊！”
耳羽少年百口莫辩，被周围愤怒的居民围攻，显得更加手足无措，他的声音不大，努力为自己辩解道：“我才没有！是你的女儿失散了，我把她带回来，你们居然还血口喷人！”
大汉一手牵着小姑娘，道：“放屁！我刚才问过我的女儿了，她说就是你把她带走的，还敢狡辩！”
“我没有！”
叶迟是没什么见义勇为的额外爱好，不过他对这少年有些好奇，便走了上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见到救命恩人的表情冲了上去，恳切道：“诶？这位小哥好久不见啊！当年就是您把我救了回来，您还记得吗？”
耳羽少年表情有一瞬间空白：“我不……”
叶迟继续道：“哎呀，当时真是惊险啊，要不是您把我从熊口下救回来，我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堆白骨咯。”
“我没……”
“这么久不见，您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做滥好人啊。”
见到叶迟出现，耳羽少年的风评有了微妙的变化，围观群众顿感无趣，便各自散开了。
大汉见没人再站在自己这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一眼叶迟这个搅屎棍，抱着女儿气冲冲地走了。
咻，还好，他的演技还是可以的。
叶迟暗自得意。
第十四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耳羽少年转过头来看他，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的，目测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细细柳眉之下是一对多情的桃花眼，纤长的睫毛映衬浅淡的眸色，粉嫩的唇开口，声音依旧柔柔的，一听就没什么攻击性，“那个……我想我应该没见过你才对……”
叶迟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嗐，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看不惯那人的嘴脸，所以想帮你而已。”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羞红：“我刚才甚至还想反驳你……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莫名被发了个好人卡，叶迟哽了一下，“呃，没事。”
少年叹息一声，掀起眼帘，恍惚间带起细碎水光来，红唇微抿着，一副历经摧折也不甘倒下的坚毅模样，“唉……妖族，难道天生就真的是恶人吗？”
闻言，叶迟忍不住瞧了过去。这少年的出现有可能与后续剧情相关，但他也不敢自己下定论，便顺着少年的话问了下去：
“你真的是妖族人？”
耳羽少年颔首应下：“是的，我来自妖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叫我施白。”
“好的，施白。”
施白抬手拨弄着自己的耳羽，柔软的羽毛被微风吹起，显得格外易碎。
“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妖族，叫作天羽族。”他垂下头，说，“这算是最早的一批妖族了吧，我们的祖先是凤凰与神仙的混血，据说传承下来的每一代都具有通晓古今的能力，可以预知未来……”
“当然，我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最最最旁支的一个，我的父亲带着很微弱的天羽族血脉，外表上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差异，而我的母亲是一名普通人类，传统天羽族的血脉已经淡得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了。”他自嘲一笑，道。
9/78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