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台明的车子驶进她家的时候,她也看见了。
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会”字,谭秋没有握住手机的手僵了一瞬,而后很快从床上起来,打开了房门。
楼下,谭母看到她终于出来了,面露喜色,扬手她招了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才下楼,让你时大哥干等那么久。”
谭秋在母亲身旁站定,唇角牵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只让她人看起来不是怏怏的,保持了最后一点体面和礼貌,开口打招呼的声音客气又疏离: “伯母,下午好。”
时伯母笑嘻嘻的应着好,伸手捏了捏谭秋的肩膀, “哎呦,这孩子也太瘦了,得好好补补,你时哥哥特意从韩国带过来的上等红参液,没事喝一瓶。”
时台明很有眼力见,话说到此顺势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谭秋。
谭秋接过,弯了弯唇,弧度浅淡到让人觉得她并非真心道谢。
“谢谢。”谭秋说完,便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了堆满礼物的茶几上,那个黑金色的小礼盒一丢进去,瞬间泯然众人,时台明看着谭秋的小动作,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伯母,谢谢您不辞辛苦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厨房里有我珍藏的果酒,记得您没办法喝度数太高的,特意备了,这便让刘妈取来,您和我妈妈再一起叙叙旧。”
听到谭秋的话,谭母的笑容未变,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不由得冷了几分, “我和你时阿姨叙旧,你是要去哪里忙什么”
谭秋转一下了眼睛, “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盛清不在她身边,待在这只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憋闷感。
时母郎声笑道: “那也好,台明啊,陪你秋秋妹妹出去走走。”
说着,一只手拉起时台明,一只手挽起谭秋,便要将两人往一块搡。
谭秋的笑僵在脸上,借着回答的功夫向前挪了一小步,这才让时母的计划落了空。
时台明恭谨的的欠了欠身子,才跟着谭秋走了出去。
谭秋走到院子门口便停了下来,时台明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也停住了,见她开了门却并不走,疑惑问: “怎么不走了”
谭秋没有回答。
时台明便伸手拽了一下谭秋的胳膊。
谭秋有些不耐的挣开了他的手,回答: “我等我女朋友回来。她说会给我惊喜。”
时台明笑了一下,轻浮的笑声落入耳中多了不屑的意味。
谭秋敏锐的听出了他笑里蕴藏的深意,转过头看向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压着怒气, “你笑什么”
时台明耸耸肩: “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在我走之前,你的女朋友应该来不了了。”
话音落下,那双黑眸里的怒意更盛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
时台明道: “你不知道吗我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给你过生日,最主要的目的是联姻。你妈妈联系我们的,说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那你那位小女友在我们会面的时候,起码是不会出现了。”
谭秋听着他的话,时台明她了解,不屑于撒谎,但还是忍不住问: “你的意思是,她和我的妈妈已经达成了一致吗”
时台明勾唇笑笑: “我很同情你,被爱人背叛抛弃的滋味,我也经受过。”
“不可能!”谭秋拔高了音量,惊得在枝丫上缩成一团的麻雀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翻涌起黑边的天幕, “姐姐才不会抛弃我!”
时台明靠在石柱上,环着臂, “你已经相信了,你也觉得你的姐姐她大概出于种种原因,决定抛下你了。”
谭秋掏出手机,问盛清: “姐姐,什么时候到家”
对面回: “快了。”
谭秋举起手机, “看见没有,她已经快要到了。”
时台明促狭的盯着她, “快了的意思,也可能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够了!”谭秋上前一步,逼近时台明,眼神不善,透着一股狠厉的冷, “你是故意来挑拨我们关系的吧”
时台明摊手: “你不信的话,我们就一起等等看好了。”言罢,他抬眼看了一眼黑森森的天幕: “快要下雪了。”
谭秋执拗的盯着路口,这片区域过车本就不多,冷风吹打在身上如同啖人血肉的冰刃,谭秋被风吹的有些麻木了,仍旧没有看到盛清回来。
再发出去的消息,也无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天彻底黑透之时,纷纷扬扬的落下了雪。
“bong——”
一把黑伞在她的头顶撑起来,挡住了飘忽落下的雪花。
“走吧,别等了,进去吧。”
谭秋的脸色冷的骇人,她拂开时台明的伞, “你走吧。”
时台明的确也被冻的受不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将伞移回自己身边: “那好,我先进屋了。”
“不过,我希望你能等到。”
“如果你等不到的话,或许就该考虑一下,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父母年纪已经那么大了,难道还要任性的不肯接过他们肩上的担子吗”
谭秋卷翘的睫毛上沾了一层纯白的冰晶,看着她这痴样子,时台明摇摇头,转身回了屋里。
不多时,谭母出来了,她笼着貂皮围领,站在谭秋对面: “又作死。今天这么多客人,你又要现眼。”
“盛清呢”
“我给了她一点补偿,她不会再和你继续胡闹下去了,她是一个成年人,会为自己考量的。”
谭秋木然的盯着前方, “那你让她亲自过来跟我说,躲着不出来是哪样”
“你叫不回来她吗”
谭秋转头,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样子竟然有些疯癫: “我应该能叫回来她吗”
谭母抬手替谭秋拂落肩头的雪,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些话不必那么明的说出口,给彼此都留一个体面。”
体面
谭秋想笑。
体面!
谭秋又想哭。
盛清认为的体面,竟然是如此吗
“你也不必去责怪小盛,归根结底是你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
“进屋吧。”
谭秋深深的盯了一眼路口的方向,接着任母亲将她扯进了屋里。
室内的暖气开很的足,一进屋,被冻透了的喉咙受了刺激,一阵痒,谭秋忍不住咳嗽起来,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刘妈端上来一碗姜汤, “小姐啊,为了谁都不能跟自个过不去啊。”
生日宴终于在推迟了三个小时以后顺利举行,席间人们把酒言欢,嬉笑晏晏,唯独谭秋坐在那格格不入,食不知味。
离席时,谭秋跟着母亲一一送别宾客。
时台明照旧是最后走的,他对着谭秋伸出手, “再见,和我同样的可怜人。”
谭秋没有答话,但是同样也伸出了手。
时台明笑了一下,在两人握手之前又将手缩了回去,他在谭秋反应过来之前,抬起胳膊很快的虚抱了谭秋一下,虽然并没有实际的接触,但从侧面看就像是真的在拥抱。
谭秋下意识想躲,但顾及长辈都在场,再加上时台明确实也没有真的抱到她,便又按下心底的反感忍了过去。
宾客散席之后,已经十点半了,谭父谭母上楼休息,谭秋执拗的坐在客厅里等着盛清,谭父谭母见劝不动她,索性也就不在劝,自顾自上楼睡觉了。
一直到深夜十二点,谭秋终于按捺不住,她不知道第多少次拨打盛清的手机,万幸,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谭秋哽了一瞬,开口声音沙哑, “姐姐,就算再怎么不想见到我,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巷子旁边的拐口处,一个雪雕似的女人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出的声音,神情讷讷。
她看见了。
谭秋并没有很抵触时台明。
他们拥抱告别。
或许,谭阿姨说的对,没有她的话,谭秋只会生活的更好。
盛清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另一边,谭秋继续兀自说道: “姐姐,你不是说,会有惊喜吗”
“惊喜就是联合母亲把我的生日变成和时台明的相亲宴会吗”
盛清也哑了嗓子, “对不起,阿秋,我……”
谭秋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谭秋想,只要盛清回来,只要盛清说一句爱她,那她就全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她会不顾一切的带盛清走,所以,不要说对不起,说一句爱我吧,当是我求你。
听筒处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谭秋: “你说话。”
盛清再开口: “对不起,我……想,我可能,确实束缚住你了。”
一声悲戚的笑之后,她听到谭秋说:
“盛清,谢谢你。”
“你的确给了我一个无比难忘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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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谭秋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盛清不辞而别的日子的。
只记得张丽亲口将盛清被开除的消息及原因告诉她,她失魂落魄,跑遍了整个京市,盛清经常去吃的饭馆,盛清爱逛的店铺,盛清爱去的清吧…。。
谭秋到这时才恍然发现,这座城市丝丝缕缕满是盛清的痕迹,却找不到盛清本人。
谭秋也去了盛清宝贝的不得的大平层,那里落了灰,一点盛清的东西也没有。
谭秋收拾干净屋子之后猛然发现,盛清留下的东西不多,小猫iri算一个,她勉勉强强算第二个。
谭秋只能从他人的只字片语中推测盛清的去向,有人说,盛清是跳槽到了待遇更好的cm集团,也有人说,盛清是遭受到了重大打击决意环游世界散心。
盛清并没有删掉谭秋的微信,谭秋仍旧可以给她发消息。
只是,她从来不回复,也从不更新朋友圈。
后来,谭秋也辞职了,并且和朋友联手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再后来,谭秋变成了谭总,那段浪漫到虚浮的往事似乎随着时间一同湮灭。
****
深夜,十一点一刻,南城的公路因晚高峰堵的水泄不通,周围商厦的灯一层层熄灭下去,只剩lq大楼的第十层还有亮光。
两个实习生拖着疲惫的身子整理好东西,相携着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哎,娜娜,你知不知道谭总为什么要给自己发配到澜水县啊还真能是为了找灵感不成”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谁信啊,听说是抛弃谭总远走高飞的前对象终于有消息了,这去澜水县,八成为了报仇喽。”
“我去,谁这么不识好歹抛弃谭总啊”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看清楚里面的人之后,两位实习生立刻掐灭了刚要燃起的八卦火焰,低头恭恭敬敬的打着招呼:
“谭总好。”
来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长发随意的垂落,缭绕在肩后和胸口,整体很柔顺,只发尾有一点卷翘的弧度,自然到并不像是烫过的,挺翘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金丝框架,看着像五六年前的款式,长眉之下,深黑色的眼眸格外冷淡,将整张俊丽娟秀的脸都衬得漠然了。
“你们好。”
谭秋扫了一眼她们的胸牌,略略颔首,唇边勾起一点礼貌性的弧度, “刘娜,陈晨,加班辛苦了。”
两位实习生诚惶诚恐的摆手,一边说着不辛苦,一边默默地退到了电梯的角落里。
电梯在降到一楼时,两位实习生走了出去,电梯门再次合拢,只剩下谭秋一个人。
纤瘦的身影,在白色光的照耀下,清清冷冷的,很有气质,却也给人一种难言的落寞感。
北方的冬日,连空气都是又干又冷的,恍一走出电梯,地库的潮霉味混杂着凛冽的空气扑在面上,呛的谭秋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晓璇靠在谭秋的车上,听到咳嗽声蹙了蹙眉,几步走了过来。
“都奔三的人了,还以为自己年轻呢,穿这么点,你过的是秋天还是冬天。”
谭秋顺着她的话打趣: “老了,体质大不如前了。”
谭秋记得那个人冬天大概就是这么一套装束,甚至里面常常搭的还是裙子,她冷不冷呢
李晓璇和她并排走了一会,突然走开几步,离远了看了谭秋一会, “你现在穿衣服越来越像……”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戛然止住。
李晓璇有些心虚的瞄着谭秋的脸色,好在谭秋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李晓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五年了,也该放下了。
驱车到家时已经近十二点,小猫Iri很快就循着开门漏进来的光到了门口,谭秋啪的一下摁开了客厅的灯,小猫已经熟练的在她面前躺倒,露着肚皮撒娇。
谭秋蹲下,揉了揉Iri毛茸茸的软肚子,嘴角不自觉的上钩:
“Iri,我终于找到你妈妈了。”
“就在澜水县。”
“往后几天,就拜托你李姨照看一下你。”
李晓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所谓的“妈妈”恐怕就是盛清,她神色微变,有些愠怒的抓住谭秋的手腕: “你要去找她”
“不行,我不允许。”
触及谭秋似笑非笑的目光,李晓璇才压了压火气,尽量平和的说: “当初盛清切断了和我们所有的联系远走高飞,就是不想我们找到她。她的态度都如此坚决了,你干嘛还要自取其辱”
“我看你就是恋爱脑吧,真是没救了!”
谭秋并没有因为李晓璇的言语而生气,她只是慢慢的挣脱开李晓璇的手,手指挠了挠猫耳,强压下嗓子里的痒意,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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