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秋问。
盛清摇头,又怕谭秋追问她缘由,目光落到谭秋的唇上,又不由得想起自己方才的荒唐想法,这是万万不能让谭秋知道的,听上去多么像一个疯子啊!于是便又亡羊补牢般的拼命点头。
谭秋看向盛清的目光有些疑惑,盛清将包塞进谭秋怀里,并不给她再次发问的机会: “快走吧。”
言罢,自己在前面走的飞快。
谭秋盯着盛清登登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而后很快追了上去。
敬喜观算是澜水县比较热门的景点,毕竟地方太小,着实也没什么可玩的,大家也都是趁着今天来赶庙会,车子还未开到山脚便已经被人潮堵得无法移动,两人干脆找了个地方停车,而后走上山。
道路已经被清扫过,但山间路难免有些泥泞打滑,谭秋先下了车,走到盛清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道: “来。”
看着伸到眼前的,白玉一般的手,盛清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这个动作,谭秋曾经无数次对她做过,俨然已经深深刻进了脑子里,哪怕是看到别人接应女友下车,盛清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也是谭秋。
也正因如此,盛清也刻意的将这段回忆埋藏。
而现在,那个尘封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匣子再次被打开,盛清却有些不敢伸手。
她是期待的,这是她无数次梦到的场景。
她又是怕的,怕这只手又会很快离她远去,那样短暂的美好,对她来说,不是糖,而是一把凌迟她的刀。
盛清不回应,谭秋也并不开口去催,就那么静静的伸着手,极有耐心的等着,仿佛为了盛清,她愿意等到天荒地老似的。
盛清不再犹豫,哪怕最后等待她的是砒霜,是钝刀割肉,她也要先将眼下的糖紧紧握住,于是,伸手便握住了那只手,熟悉的凉意,让她无比心安。
二人手掌交握的刹那,谭秋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姐姐,小心脚下,才融了雪,很滑的。”
盛清听了,便作势要摔倒。
只是,她才动了一下,谭秋便很快的紧紧搂住了她,那双手极其有力的禁锢住她的腰,让她无法动弹。二人贴很的近,心脏隔着衣料剧烈跳动,二人的气息纠缠,只差一点,便要鼻尖相触。
盛清先笑了: “看,你根本不会让我滑倒的。”
从盛清的话里,谭秋听出了依赖,一颗心忍不住为了雀跃,上扬,她挑了挑眉, “姐姐,你在试探我”
盛清从她的怀里出来, “不错,试探一下你。”
一直以知心成熟大姐姐形象示人的盛清,在此时竟然也露出几分孩童般的天真和幼稚。
人们常说,在爱人的面前,会不由自主的变得幼稚,无理取闹,想必盛清就是了。
她走的很轻快,谭秋在后面笑的宠溺,她抬手勾住盛清绑在后面的腰带,不让她离自己太远, “那么,姐姐测试的结果如何可不可以让我知道”
盛清: “测试结果嘛,还不错,勉强算过关,看来谭助理这些年过去了,身手依旧是矫健的嘛。”
谭秋失笑,抬手想去揉一下盛清的脑袋,但又怕一时之间太过亲昵会激起盛清的反感,便又将手放下了,她已经忍耐了五年,不差这一时半刻,如果反而在这时将盛清吓走,那她才是真的不值得了。
山门前面的一条街,熙熙攘攘的摆了许多摊位,各式各样的吃的玩的,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谭秋每路过一个摊位,便要问盛清想不想吃,想不想玩,盛清开心的只是谭秋在她身边,对这些小孩子的吃喝玩乐并不甚感兴趣,于是一路摇头。
但是手里还是被谭秋塞了一堆吃的。
因为只要盛清的目光在哪样东西上多停留了两秒,谭秋便会立刻过去买下来给她。
现在,二人又路过了一个卖气球的摊位。
老妇人一眼看到了盛清手里攥着的那一把科技肉串,笑盈盈的招呼着她们两个人: “年轻人,买个气球吧,很便宜的,五元一个。”
盛清循着声音看向了老太太手里攥着的一把气球。
思绪又蓦的飘回了她五岁的时候。
那时的盛清,难得一次的随着母亲去赶集,集上也是有卖气球的,不过那气球远不毕现在的形状多样,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圆形,上面画了一只小羊,盛清刚好是属羊的,见妈妈给弟弟买了一个,表情没有丝毫的为难,于是便拉了拉妈妈的袖口,小声说: “妈妈,我也想要一个。”
集市上人很多,喧闹声盖过了盛清的嗫嚅,那天盛母心情好,难得耐心的俯下身子问小盛清: “你说什么”
盛清见到母亲这副态度,很意外,觉得是有希望,于是便提高了声音回答: “妈妈,我也想要一个和弟弟一样的气球。”
可是,她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气球,盛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左右开弓甩了她两巴掌,她的笑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眼泪便留下来了,母亲揪着她的耳朵,厉声呵斥: “死丫头,你怎么敢跟你弟弟要一样的东西!你现在敢要气球,以后就敢争家产,你记住了,家里的东西和钱都是弟弟的,就连你也要帮扶着弟弟,所以不要想和他拥有一样的东西,明白了吗!”
母亲的嗓门很大,纵使她没有哭出声,依旧是吸引来一群人的目光。
那样赤裸的注视,盛清仿佛成了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
眼前的视线突然被一只气球遮盖住了。
盛清还没有回过神,手腕上便被系上一根火红的丝带,丝带上端连着一只小羊形状的气球, “姐姐,不要想了,我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
谭秋仿佛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似的,说。
盛清这一次,终于没有在拒绝。
小时候,没有得到的东西,竟然在她成年之后的某天,得到了。而且,是比记忆里那个执念更为鲜艳,更为耀眼的得到了。
盛清扬了扬手,小羊的气球随着她手腕的起伏在空中晃动,她忍住鼻腔里涌上来的酸涩,对谭秋道: “谢了。”
谭秋听到盛清的道谢,眸子暗了暗, “姐姐,你不必对我言谢。”
“走吧,山顶上的风景,一定很美。”
言罢,谭秋试探性的去拉盛清的手。
盛清没有躲,那只手很快迎了上来,和谭秋的手交握,十指纠缠。
盛清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握住了便不想再撒开。
两个人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敬喜观。越过有些年头的门槛,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缭绕的香雾。
谭秋从一个老道士那里买了一把香,便拉着盛清来到了主殿。
望着台上恢宏的,庄严的神像,谭秋点燃香柱,无比虔诚的跪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管姻缘的是哪位神仙,索性便一一拜过。
盛清跟着她,亦是如此。
起身时,盛清想问谭秋如此虔诚,求的是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希望谭秋的愿望能实现。
两个人往外走时,人已经少了很多,老道士还是坐在那里,谭秋经过时,他看向谭秋,叫住了她: “这位施主。”
谭秋停住脚步,双手合十: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您有什么指示吗”
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是看透了她一般,在她与盛清身上流连,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缓缓道: “你所求,会实现的。”
谭秋愣了一瞬,心脏因为老道长那番话,剧烈的跳动着。
她许的什么愿望
许的和盛清结婚的愿望。
盛清听了老道长的话,笑盈盈的摇了一下谭秋的手: “道长说你愿望可以实现呢,怎么不道谢”
谭秋这才慌忙道谢,直到走出道观时,脚步都是有些虚浮的。
趴在敬喜观前面的栏杆上,向下望去,云雾揽雄山,一副蓬勃之景。
盛清依靠在栏杆上,任凭山风拂乱丝发,轻声道: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好好地一起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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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谭秋双手支撑在栏杆上,仔细回想,才发现盛清说的是对的。
两个人从相恋走到结束的几个月,几乎都是在公司里度过的。好不容易有个元旦假期,却又因为谭父谭母的破坏直接分道扬镳。
提及往事,气氛总是难免沉重。盛清不禁有些懊悔自己的唐突,正想说点什么补救,却被一双泛凉的手握住了,谭秋拉着盛清的手,认真道: “姐姐,这次元旦,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谭秋问出这句话时,并没有十足的底气,因此声音很小,山风一吹,又有些缥缈,但盛清依旧是听得真切。
她在想怎么回答比较好。
谭秋看着盛清,眸光黯淡了一瞬,很快又笑着说: “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姐姐若是有工作要忙,我自己采风也是可以的。”言罢,立刻低下了头,修长白皙的脖颈显示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脆弱,可怜巴巴的样子,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
盛清不禁失笑,答道: “我也没有说我不愿意啊,你这个人,怎的总是曲解别人的意思”
谭秋抬头,眼睛亮亮的, “姐姐的意思是”
盛清: “接下来的行程,都听你的安排。”
像是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至宝,谭秋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兴奋,她将喜悦强压在心头,一只手不断的抚摸着口袋里的戒指。
恰好是可以与她手上的那枚,凑成一对。
谭秋先前便是故意让盛清注意到这枚戒指的。她没有办法直接问盛清满不满意这个戒指的样式,只好通过这种法子来旁敲侧击,刚好,也可以帮她判断一下盛清对她是否余情未了。
若是盛清早已放下,那么她纵使是万般思念,千般不舍,也决然不会再去扰乱盛清平静的生活。
是盛清的反应给了她继续前进的勇气。
谭秋不禁又想起老道士的话。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扭开矿泉水喝了几口,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谭秋悸动的心才微微冷静几分,她侧身凝视着盛清恬静温柔的侧脸,问: “走吗,姐姐。”
盛清已经看了够久的风景,风吹在身上也有些凉,于是便点了点头。
下山路上,谭秋状似无意的说: “我有一个朋友,要向心爱的人求婚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去做这件事,姐姐有什么建议吗”
盛清在这时尚未多想,一只手拉着气球,一只手牵着谭秋,专注的看着脚下的台阶,随口回答道: “这要根据那个女生的性格来定吧。如果是搞那种突然袭击形式的大型求婚,大庭广众之下,内向的人难免会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形式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是爱的人,只要一句话便会心潮澎湃吧。”
谭秋看着蹦蹦跳跳着下楼梯的盛清,笑着点点头: “姐姐说的有道理,我记住了,会转告她的。”
盛清却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回头问: “你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无中生友”
毕竟在问起手上的戒指时,谭秋是解释过的,是要用来向心爱的女生求婚的。
如果是谭秋要求婚,那么,求婚的对象会是谁呢会是她吗
盛清望向谭秋的目光里不禁都带上了探究和怀疑,当然,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谭秋刚想张口,身后一道声音传过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阿清,你在这里。”
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含着一种低沉的沧桑感,谭秋循着声音望过去,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她警惕的伸出一只手拦在盛清面前,将人护在身后。
来的人是张凝雅。
她站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兜,有点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们。
和记忆里的张凝雅不同,以往的她,总是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孤傲和淡漠,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她手底下的玩物,坏的不加掩饰,坏的纯粹自然,但此时站在她们面前的张凝雅,那双总是上挑,透着冷漠的丹凤眼看着很黯淡,望向盛清的时候,神情有点涣散,仿佛是在透过盛清,怀念另一个人。
但谭秋此刻并不关心张凝雅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毕竟,她是见识过张凝雅对于盛清的执念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便狠戾起来,沉声问: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跟踪我”
张凝雅却只是淡漠的扫了谭秋一眼,接着,向前走了一步,又唤了一声: “阿清。”
“你果然在这里,不枉谭秋找了你五年。躲得真好。”
她这句话说的怪怪的,加上她有些失魂落魄的状态,盛清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她的意思,一只手拉着谭秋,蹙着眉问: “你又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就算是想要旅游,也不会来这样一个偏僻的四线小城。
张凝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头看向谭秋: “她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来这。”
谭秋心照不宣,勾起一抹同样阴狠的笑容, “如果是要谢我,发个短信就好了,那里劳烦张大小姐亲自追到这里来。”
张凝雅向前一步,谭秋也向前一步,将盛清完完全全的隐藏在身后,直直的逼视着她: “当年那些照片,是你派人寄给我爸妈的吧。我所做无非是重复了你的'好心'罢了。”
盛清愣住了。
谭秋口中的照片,她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正是那些照片,直接捅破了她和谭秋的恋情,让她不仅丢了工作,还不得不离开谭秋,远走他乡,眼下,面对着一切的罪魁祸首,盛清激动的从谭秋身后冲出来,有些失控的揪住张凝雅的衣领,冲锋衣在盛清手里被攥的皱巴巴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清的眼眶泛着红,声音因为极度的气愤有些抖,谭秋见盛清这幅样子,所有的气愤都先抛掷到九霄云外,只担忧的拉住盛清,道: “姐姐,冷静。”
张凝雅任凭盛清揪住她的衣领,也不挣扎,依旧保持着那副双手插兜的不羁态度,她低头看着盛清,那张曾经让她痴迷,疯狂,甚至不惜用了龌龊手段背后拱火的脸,的确依旧是美艳的,但她心底却再没有了当初的涟漪。
亦没有执念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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